夜晚拉开了序幕,为这群披满绿色草木的大山带来了暗色,在月光的拂照下还能看到一些夜间生物活动的迹象,偶尔发出悉悉索索的作响。

    倏然间,群山上所有的动物像是按了快进键一般,原本外出觅食的它们却在此刻加速回巢,犹如碰到更为强大的存在,不到片刻,整片土地上的空气只剩下了静寂。

    许多枯枝败叶散落在这片土地上,世间只有极少数人能通过肉眼看得见的生物开启了一场特殊的狂欢。

    这些寻常人看不见的生物是“虫”,并非寻常认知中的昆虫之类,而是一种最为接近于生命的本源。

    从世界上有生命诞生起,就已存在于此世之间。

    它们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源,有外形如珊瑚状、蝴蝶状、杆状等,弥漫在空气中,越是山野间,虫的数量也越多一些。

    由于虫越多的地方会使得草木更为旺盛,显得格外的绿,所以也形象的将“虫”称之为“绿物质”。

    今晚,是诞生之际,它们为新生同伴的降临发出油然而生的喜悦信号,这次的信号令一切有生命活动的生物感到了敬畏与不安。

    为此,虫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土地中、地面上、水中、空中不断的有无数发着光的虫浮现,它们皆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在大山深处有个天然洞穴,溪流缓缓地淌进,一波又一波生活在水中的虫汇聚在这条通入洞穴的溪流里,形成了会发光的流动物质。

    大部队到了洞穴口,它们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未再踏入半分。

    不知何时,这一片充满着虫的区域已然形成一个小世界,偌大的场面悄声无息,连枝头的树叶也停下了颤动,整个世界仿佛被有意的按下了暂停键。

    凌晨时分,一大片浓厚的乌云从从远处袭向空中的明月,不一会就遮掩了月光,黑夜下的世界愈发愈显得神秘幽深。

    “真是罕见的大场面啊。”远处有人发出这样的惊叹。

    发出感叹声的人是奈奈的刀剑——石切丸。

    奈奈站在旁边,眺望着远方,她来这个世界里已有一年了,穿着一身虫师的装扮,选择了入乡随俗,学着刚来这个世界里拜的银古老师一样,背着一个木质的旅行箱。

    她放下背着的旅行箱,倚靠在一棵树干上,眺望着黑暗中唯一发着光的地方,神情有些出神。

    片刻后回过神来,从旅行箱摸索了一会,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用一块棕布紧紧包裹住的东西,系开结绳,从里头拿出一块发着暖黄光芒的晶体。

    “看来这种情况下不能生火有点麻烦,就用它当照明凑合吧,需要快点找到村庄留宿。”随着晶体照亮了周围一小块区域,奈奈带着她的刀剑们继续此次行程,她的目的地不在于此。

    虽然很好奇百年难遇一次的新虫诞生,但是靠近诞生地就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了,这种无异于自寻死路的后果足以把好奇心压下去。

    四天后。

    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满是皱纹的脸颊充斥着忧愁,她有些站累了,找了块较大的石头坐上去,将拐杖搁在旁边,每当村口有出去或者进来的人走过时,她听见声响就会抬起头,眯着眼注视一会就又低下去。

    又走过一个从地里刚种完庄稼的中年男人,他有些于心不忍,在玲花婆婆又一次抬头时,两人目光对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番薯递过去。

    “玲花婆婆啊,你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事,前天和昨天我们进山找两趟了,没找到泉太郎,或许是有事耽误了呢。你也别整天坐这,风吹日晒的,把身体搞垮你儿子回来一看该多难受。”

    她垂下头,缓缓地摇头,没有接过番薯,依然就这样坐着。

    中年男人见对方说不通也听不进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扛起锄头就往村里走。

    “泉太郎我的儿啊”

    到了傍晚,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快跑到村口。

    村子里外出的人们陆陆续续的归家,玲花婆婆一次又一次的寻觅着需要找的人的身影,然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男孩搀扶着玲花婆婆慢慢往家方向:“奶奶,家里饭做好了,我来去找父亲——”

    “砰”的一声,拐杖垂直往地上敲击。

    “凉介!”玲花婆婆语气带有怒意,告诫道,“不准去大山里!”

    男孩没有吭声。

    “听奶奶的话,没成年前不要去山里,那可是座会吃人的山。凉介,奶奶只有你一个孙儿,你父亲他这可怎么办啊!”玲花婆婆哽咽,眼泪顺着面颊潸潸直下。

    凉介连忙慌张地应声答应,从衣兜里拿出手帕,踮起脚尖,笨拙地擦拭玲花婆婆脸上的泪。

    一老一小就这样搀扶着踱步回家,屋外晾衣架上,成年男人的一件衣物还在随风飘荡。

    屋内,桌上燃烧着烛火,烛光印着两张沉默的脸,两人各自心事重重。

    吃完饭,凉介去外头清洗碗筷,抬头凝视着左边晾衣架上洗得已经发白的上衣。

    碗撞动水流,发出“哗哗”声,树上的蝉鸣不停地叫唤,晚风持续不断地吹过,为炎热的夏天带来一丝丝凉意,带走刚升上心中的烦意。

    “奶奶,我先去睡了。”

    “好,凉介快去吧。”

    “嗯,奶奶也早点睡,晚安。”

    凉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敞开的窗户外挂着一轮接近圆月的月亮,离满月没几天了。

    凉介趴在榻榻米上,身上盖着薄被,回想着往日这时候,总会有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回家的时候,手里提着的有时是一条捕的鱼,口中嘟囔着给孩子补补身体,有时候是从山里摘的野花,插在酒瓶里摆在奶奶的屋子里头,说什么看着能心情好,这时候奶奶会斥责她儿子总带些不实用的东西回来占地方,但凉介觉得奶奶还是很高兴的。

    玲花婆婆的儿子泉太郎是个木匠,在村子里人缘也不错,村里有什么人家的家具出点小破损了,泉太郎也就顺手帮忙修缮一下,也不要钱,不过人家总会过意不去送点吃食或生活用品给他。

    有时候隔壁村来委托了,他就外出赚钱,外出时会对家里人说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给个期限让人安心。

    只是没想到,这次说好的第一天晚上回来,一拖却拖了四天也不见人影。

    村里人组织着人,提前忙完农活就喊着一批男人进山搜寻,有隔壁村认识的人也打探消息。

    就这样忙活了两天,隔壁村消息也传来了,说人第一天就返程了。

    邻里顾及着玲花婆婆和凉介,没有提起凉介父亲的事,却或多或少默认了泉太郎很可能被大山“吃”了。

    大山吃人也不是头一回事了,村子里的有的人永远消失在了大山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有的只能看见一些破损的衣物,还有的就剩下了残缺的白骨。于是遵循祖上的训导,村子里人不敢让年幼的孩子进入大山里。

    有的长辈这么训斥不听话的孩子:“再闹、再闹就把你一个人丢大山里去!”

    于是坐在地上哭闹的孩子停止了哭闹,小声抽泣着,乖乖站起来。凉介也调皮过,也被奶奶这么吓过,对他来说,大山对目前的他,是个危险的存在,只能等他成年后才能进去。

    然而随着父亲一直未归来,他逐渐焦虑,尽管村里人都隐隐约约透露着人估计已经不在了的信息。

    但是对于凉介来说,没有亲眼见到人,就等于父亲还在,他坚信父亲一定活在群山里的某一个地方。

    凉介从壁橱里掏出一个小风车,那是给孩子的玩具,他脑海里闪现出男人一边大笑一边甩动木质的小风车架子,逗弄他的一幕。

    他静静地望着壁橱里还有一个竖立在中央的牌位,上面刻着已逝母亲的名字。

    这个点了,奶奶应该睡了吧。

    凉介如是想到。

    他收拾了一下屋子,从壁橱里拿出一些衣物摆放,卷成人形状放在榻榻米上,摆弄了一下样子,感觉可以了,再将夏天盖的薄被盖上去。收拾好这伪装后,他小心翼翼地吹灭屋内的烛火,轻手轻脚地拉开门。

    看了眼奶奶的屋子,那里头也没有了亮光,凉介松了口气。

    他踏出屋子,除了空中的那轮月亮外,村子里有亮光的只有零星几家。

    面对着进入大山的那条路,深邃又黑暗,凉介紧张地咽下口水,那峰峦叠嶂的群山在黑夜里,令人有一种视觉上的恐惧感。

    又想到了什么,回屋内放刀具的地方,拿起一把父亲寻常用的砍柴刀,尝试走了几步发现有些重,不方便一个他随身携带,只好求退其次拿了另一把短刀揣在怀里。再摸着几张火折子和一个火把,还有带上水和几张烧饼,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屋外。

    还是那几家亮着,树上蝉鸣声为凉介壮了一份胆,有点声音总比没有声音好。

    一路小跑冲向进山的那条路,有户人家养的一条狗听见了什么动静,原本趴着小憩,听到声音后站起来嗅嗅,嗅到是熟悉的味道后又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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