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本来在隔离区走来走去, 见到小稚后,它立即快步走到它面前,一大一小脑袋凑在一起碰一碰。
现在花花不用天天见游客, 加上小稚每天都长时间待在它身边, 刻板行为减轻不少, 但你仍然能感觉到它在这里的不自在,不开心。
毕竟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地方都不算大。
任谁以前住五百平的大房子,忽然住在厕所里,都得憋屈,抑郁, 不开心。
小稚也焦急,也不知道救助中心决定什么时候让它们回去。
就算它不走,最起码先得把花花安排好。
之前小稚还觉得住到过完年挺好, 现在发现花花并不开心, 它开始急了。
一周后,办公室内正在发生激烈的争吵。
陈先宇皱着眉头对中心副主任说:“这是不可能的,花花已经明显出现刻板行为,长此以往待在这里, 只会让它的情况加重,是非常不利于身体恢复,因为心理上已经出现问题, 严重下去, 没办法估量后续的健康问题!”
副主任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说:“你也看到了,花花的人气很高, 很多游客都是冲着它来的, 而且临近年关, 大家放假后,人流量只会更大,如果现在把花花送出去,对动物园来说是一大损失,就再忍忍,忍到年底,大家没空出来了,再送花花回归,这不是挺好的?”
副主任顿了顿接着说,“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答应你让花花的待客时间减少到几天一次,已经很通融了,你不是中心这边的人,不知道运营这个机构有多艰难,也得为整个动物园考虑对不对。”
陈先宇越听越不舒服,他严肃地看着副主任说:“这里是以救助动物为宗旨,所谓的客流量大如果是用动物的生命健康做牺牲,那就违背了一开始的宗旨。”如果不是老师忽然晕倒住院,他也不会一再提出放归花花被驳回。
原本计划着做糖糖的交/配方案,但给糖糖换了三个雌性小熊猫,它都不为所动,陈先宇便打消这个念头,开始着手准备放归花花和糖糖,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老师住院了。
救助中心一时之间只有两位副主任做决定,两个主任之间意见不统一,一个说可以放,一个说暂时不能,要等老师回来之后,于是只能先让花花留在动物园,而他根本不属于救助中心的管理人员,没办法做决定,只能提出方案建议,却两次被这位副主任驳回。
老师因为过度劳累,突发脑梗住院,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要等老师出院都不知道要多久以后,那个时候花花的状态会如何恶化,简直不敢想。
“问题是郑老还在住院,放归金钱豹这么大的事我也做不了主,还是得等郑老回来才行。”对方一脸推卸责任,这事我做不了主的样子。
“你这不是胡闹吗?!”陈先宇气得甩袖而去。
陈先宇越走越气,一开始是为了救助花花和糖糖才促成这件事,老师当初也极力支持,没想到老师刚进医院,他在这个地方的任何提议都执行不下去。
一想到花花,陈先宇叹口气,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中心管理层的签名决定,谁都不会随意放归一只金钱豹,毕竟要开研讨会,制定一系列放归计划才能进行,不是他一句放归就直接放了,毕竟金钱豹属于大型猛兽。
副主任不点头同意,连研讨会都没办法进行,何来的放归计划。
陈先宇的学生看到老师走出来,立即跟上去询问。
“老师,中心那边怎么说,还是不批吗?”
陈先宇看到他后,眼眸深沉,点点头说:“先去看看花花,糖糖也在花花那边吗?”
“是。”
管理中心在动物园的后面,走一段路,路过实验室,再走一段小路就到动物园的后门。
五分钟后,陈先宇背着手出现在花花所在的区域,隔着高高的铁栅栏,看着卧在上闭着眼睛休息的花花,它这会能这么安静多亏旁边陪着的糖糖,糖糖正捧着竹笋吃。
小稚看到陈先宇,抬眸看去,不想表现的太热情,那样太人类了,动物有时候迟钝一点挺好。
然后它听到了陈先宇和学生的对话。
“还是不同意放归吗?”
“郑老住院,很多决策副主任都不愿意答应,他想留花花到年底大家都忙着过年的时候再,但那个时候游客忙着过年,工作人员就不需要过年了吗,到时候怎么聚拢人去执行放归计划,林林总总,各种问题,到最后肯定要延缓到过完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陈先宇又怎么会不懂,这就是他感到焦虑的地方,因为越拖下去,对于花花来说,越痛苦。
学生还保留着一份赤城,听完更是气愤。
“他们就是看人下菜碟,见郑老在医院昏迷,故意拦着不开研讨会,原来不管到哪里都有这种迂腐的人,不顾动物的安危,真不敢想救助中心未来会怎样。”语气悲愤难过。
小稚离得不远不近,但这个距离足以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可能过完年才能放归花花,小稚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过完年是什么时候?
郑老住院了?
那个和蔼可亲的老爷子,对它和花花十足关爱,身体检查都是他进行的,不,较真地说,老爷子在动物园的时候,对每一个动物都尽心尽力,能自己亲自照顾就亲自照顾,实在体力不支才会交给其他人,生怕哪个动物住的不舒服,吃的不好。
老爷子竟然住院了。
小稚心中有些担忧,可目前花花它更担忧,这一下砸到一处,连着它都有点焦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边陈先宇说:“我到时候去政府那边问问,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去更高一级的地方获得批准,天气越来越冷,等到下雪天放归不见得还件好事,越拖越糟。”
“好。”
师生俩看完花花和糖糖后又去看了看动物园其他动物。
目前常驻在动物园的大部分是一些没放归成功的动物,它们在这里适应良好,并不觉得抑郁难过,放归的也都在野外适应的很好,有些红外相机现在还偶尔能拍到那些放归动物的身影。
本来放归花花是个很水到渠成的事,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
陈先宇一脸忧愁,十分苦恼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
那边记录花花和糖糖日常的摄制组也得到了这一消息,毕竟他们虽非专业的动物人士,可经常拍摄动物相关的纪录片,早已和专科人员一样关心动物们的身心健康。
这件事也都记录在了纪录片中,既然是纪录片,那就要求真,保持最真的一面给观众。
虽然你不能说管理组有什么绝对值得谴责的问题,认真追究起来,他一句我不是负责人,没办法承担放归金钱豹这种大事,要等负责人恢复健康回来后再决定也无可厚非,可……站在救助动物的角度,这的确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
陈先宇离开后,小稚抱着竹笋忽然有些没胃口。
它看着对此一无所知的花花,虽然闭着眼睛,但它的尾巴还一甩一甩的,看起来想当悠闲,但它时不时就能听到饲养员在讨论它不在花花身边时,花花都在干什么。
它在后院这里也走秃了一块地,那得一直走一直走,甚至别人睡觉的时候它可能都在那里走动才会出现的东西。
机械呆板,进行那些无意义的动作,天性无法释放。
动物间的刻板行为是为了缓解因为远离环境带来的焦虑感,若是放任不管,很可能会发展成行为障碍,到时候如果放归到熟悉的环境,就算天性重新得到释放,也很几率会继续进行这种刻板行为1。
这些信息都是小稚从饲养员们的讨论中收集到的,一开始它并没有对刻板行为有深刻的认知,以为只要自己多多陪伴花花,花花就能慢慢适应,但了解到这类信息后,它极度为花花感到焦虑还有不安。
要怎么样才能帮到花花?
它只是一只小熊猫,不是人类。
如果郑老好好的该多好,这样郑老师提出放归建议,一定会很快就得到执行,花花应该早就回归到了熟悉的地方。
小稚拿着竹笋来到铁栏旁,望着外面的天空。
是啊,对于花花来说,外面肯定更令动物们向往。
那是属于它的王国。
谁会放弃自己的领地来到这里被人围观呢?
这一刻,小稚自己也在想念森林里的野果,雨后刚冒出来的新鲜竹笋,还有偷偷躲在树上掏鸟蛋……
其实那些看似费劲的进食行为,其实代表自由。
忽然之间,竹笋不脆嫩了,连晚上饲养员递给它的苹果,它都觉得没那么甜。
它也想回到熟悉的地方,然后和豹子哥穿梭在密林深处,一起大吼大叫吓跑其他小动物,看群山缭绕的云雾,看满天的晚霞。
而不是隔着铁栅栏,等待人类投喂。
如果能逃跑就好了……
偷偷的逃跑可以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小稚直接怔在原地,它缓慢地扭头看向懒洋洋的花花,默念那个想法。
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一刻,它已经想不到其他,只想着要是能在不伤害人类的情况下带着花花回到熟悉的森林里就好了。
依照金钱豹的奔跑速度,一小时可以达到一百公里,想要逃到山里简直不要太轻松,而它来的路上就观察过。
小稚认路。
豹豹有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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