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可是真的?”锦衣男子语气激动,金色面具下隐约可见俊逸的脸庞,“舒芷音她没事?”
“是的,”黑衣人低头,继续汇报情况,“据可靠消息,晋王与舒芷音被同时找到,今日就会回到围场。”
下一刻,锦衣男子语气不复先前激动,可想而知面具下的脸色并不好看,再开口,声音冷凝,“知道了,退下吧。”
“贵人还有何吩咐吗?”黑衣人转身,正欲离去,忽然想起什么,迟疑道。
锦衣男子盯着他看了一眼,举目看向远处茂密凶险的丛林,“皇上在彻查六皇子惊马一事,你们行事务必小心,切勿被抓了把柄,闹到皇上面前。到那时,我可不一定能保住你们。”
“是。”黑衣人领命,忽又问道,“可在下听闻,皇上派了好几位大臣调查此事,若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无需担心,”锦衣男子打断他的话,胸有成竹道,“你们为我办成了不少事,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另想法子让你们脱身。”
“有贵人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
黑衣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莽莽山林之中。
锦衣男子似在欣赏山间景色,半晌,捏碎随手采下的花朵,汁水顺着手上的缝隙流了出来。
他的目光锐利,展开手心被摧折得不成样子的花,狞笑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迟早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说完,他抖落一手的花,乌靴碾过,残破不堪的花朵又一次被摧残,零落成泥,与尘土融为一体,短暂的花期就这样结束了。
看着手上残留的花汁,男子蹙眉,取了上等蚕丝织的帕子,一点点仔细擦净。
“又有一场好戏要开始了呢。”男子远眺眼前绵延不绝的山脉,轻拍手掌,唇角微扯。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才翻身上马,朝着行宫的方向而去。
--
皇上听完几位大臣在六皇子处的见闻,勃然大怒,“既然早知黑衣人形迹可疑,为何不将其关押,反而纵容其来去自如,现在又隐藏了行踪?”
“陛下息怒,”一位老臣被同僚推上前来,如履薄冰道,“臣等也是一时不察,被那黑衣人首领老实巴交的假象给蒙骗过去,以为他真的如所说的那样命运悲惨,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谁知其竟然胆大包天,故意恐吓六皇子呢!”
是了,他们当时便是没有真凭实据,仅凭猜测,不足以给黑衣人定下谋害皇嗣的罪名。
好不容易与黑衣人首领碰了面,见了他的真面目不过是个模样老实、出身悲苦的人,勾起了众人强烈的同情心,听了他的那番描述,谁不会被感染呢。
本朝向来讲究律法,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哪能平白无故绑了人进大狱呢。
除此之外,皇上当时亦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管这些,他们也不敢请示皇上,便自作主张将黑衣人首领放了回去。
哪里想到现在还有这么一出,再想找黑衣人可就怎么也看不到踪迹了呢。
正在这个关头,御林军首领称有事面圣。
“宣!”皇上放下手边的折子,疲惫地抬了抬手!
“启禀皇上,派出去的弟兄们传来消息,已经找到晋王和舒姑娘了!”
“哦,是吗?”皇上的面容立刻由阴转晴,有了几分喜色,“快,准备准备,朕要亲自迎接!”
“苏公公,吩咐下去,今晚晋王和舒芷音归来,朕要摆宴为他们压惊。”
苏公公应下,转眼分派人手伺候皇上更衣,以及为晚上的宴席做准备。
--
舒芷音和谢霁川被一群侍卫簇拥着,回到了兰林围场。
两人在山中待了几日,形容多少有些狼狈,但即便如此,丝毫不影响浑身上下的贵气天成。
“朕让你们受苦了!”皇上上前一步,拍了拍晋王的肩膀。
谢霁川当即蹙眉,但忍着愣是没有呼痛,而是语气平静道,“臣弟很好,皇兄无需自责。”
皇上点点头,又看向舒芷音,“你爹乃我朝中流砥柱,几十年来为朝廷呕心沥血,这次你在围场出事,若舒相知晓,不知该有多担心,好在你平安无事回来了。”
舒芷音时刻记挂着王爷的左肩的伤口,看着皇上拍的那一下令王爷蹙眉,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劳皇上挂念,臣女无事。”舒芷音说着,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不过,臣女有个请求,还望皇上允准。”
“说来看看。”皇上在前,领着众人往行宫走去,边走边道。
“回皇上,臣女与王爷坠崖不是意外,而是被人追杀,情势所迫,所幸福大命大,没有性命之危。只是,王爷当时护着臣女,躲避不及,被利箭所伤,山里没有上好的药材,臣女只是寻了些止血的药草,给王爷简单包扎了一下。如今既然回来了,还请皇上传召太医为王爷诊治。”
“伤到哪了?让朕瞧瞧。”皇上听了此话,忙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自己的弟弟,“你向来性子隐忍,怎么受了伤也不给朕说?是打算自己撑着么?”
身为帝王,上位的过程必然充满血腥,比如,残杀手足。可晋王谢霁川与他那些狼子野心的兄弟们是不一样的,即使最初他只是想要他成为一把守护谢氏江山的利刃,可人是有感情的,有的时候还是会顾念一丝手足之情。
此时的皇上并不只是天下人的君主,他也是一个真心关爱弟弟的兄长。
谢霁川则道,“臣弟已没有什么大碍,是阿音太过担心我才夸大其词。”
人多眼杂,他还不确定是谁的人派的杀手,不想将此事传扬出去。
“好,那便进屋说。”皇上看懂了他的眼神。
说话间有一人缓步走了过来,手中折扇轻摇,话语里满是兴奋,“皇叔,你没事太好了!侄儿这几日都担心得夜不能寐,还好你回来了。”
“景烨,你皇叔好不容易被寻了回来,朕早就派人通知你过来,你怎么才来?”还不待谢霁川说话,皇上便开口训斥了太子。
谢景烨合起折扇,正色道,“父皇有所不知,儿臣听闻此事,自是高兴的,欲为皇叔与舒姑娘备一份大礼,挑礼物挑花了眼,所以才来晚了些,还望父皇、皇叔恕罪。”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倒是有心了。”皇上闻言,果然大笑,不再追究太子迟到之事,又对谢霁川道,“看到你们叔侄和睦,朕心甚慰。”
谢霁川回道:“皇兄说的哪里话,做长辈的自然要多关心太子这个晚辈,自然相处和睦。”
只要太子收起不应该的心思,他还是尊老爱幼的好叔叔。
太子在这话中,抬头看了谢霁川一眼,“皇叔所言极是,你我同是天家人,到底流着一脉相似的血液,必然有着一定的默契。”
天家人说话,舒芷音插不进去,在一旁静静听着。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谢景烨看过来的目光更加肆意妄为了,可当她再望过去,后者的视线压根没落在她身上。
兴许是错觉呢,舒芷音只得这样想着。
可她心里总是不太踏实,直觉要发生点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
刚回到住处,皇上传召的老太医便过来了。
“臣奉命来为王爷诊治,王爷就让老夫看看伤处状况吧。”
起初,谢霁川并不想让人知晓伤势,可抵不住老太医一再坚持,只得解了衣衫,露出左肩来。
这太医姓陈,自幼从医,自学成才,有几十年的诊治经验。
陈太医小心拆开裹伤的布条,查看一番谢霁川的伤口,而后惊奇道,“王爷这伤,可是之前处理过?”
舒芷音候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什么不妥。
谢霁川轻轻握住女子的手,点了点头,“可有什么问题?”
“非也,”陈太医捋着胡须,赞不绝口,“此人处理得当,用了医经上一味难得的止血药草,及时为王爷止了血,以免伤口感染,令伤口恢复速度加快,已然快愈合了。”
舒芷音面露喜色,“真的吗?陈太医,这是我包扎的,当时在山里没有珍稀药材,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还好没有耽误王爷的伤情。”
陈太医目露赞许,“舒姑娘是位难得的学医天才。既然王爷伤口好的差不多了,那么也用不着老夫开药方,一会便送些涂抹的膏药过来,还请姑娘每日定时为王爷上药。”
舒芷音自然应下,待送走了陈太医,她问出了疑惑许久的问题,“王爷之前为何不愿当众让皇上查看伤口呢?还有,我未经思考便说出王爷受伤之事,是否过于草率了?”
她也是说出来之后,看到谢霁川脸色不太对的,很快便后悔自己口直心快。
“也许是我想多了,”谢霁川拉好衣裳,陷入思考状态,片刻过后,开口道,“阿音关心我是以同皇兄说了此事,只是我还没找到凶手,总觉得诱骗皇上去西南方向的,和那日追杀我们的人,是同一批。”
“那么,王爷觉得会是谁的人?”舒芷音问道,她也迫切想要弄清楚此事。
“还不知道。”谢霁川神色古怪,“至少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谁。”
还有今日皇上所说,六皇子惊马一事也颇为蹊跷,不知道和其他事情有没有关联。
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别想了王爷,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伤。”
当晚,舒芷音为谢霁川抹了伤药,因不放心他这个病号,让青樱抱了被子过来打地铺。
谢霁川却命紫丰拦着主仆二人,坚持道,“我睡地上,阿音睡床。”
“这怎么可以呢?地上凉,王爷伤还没好,不能受凉,恐加重伤情。”舒芷音却是不依,指挥道,“青樱动作快些,铺好床你也下去休息。”
男人下了床,按住她的肩,“我是受了伤,但不是废人,地上寒凉,于女子身体有损,哪能让你为了我受寒。”
最终,两人谁也没能睡地上,男人让少女睡到了床上,他的身侧。
青樱被紫丰拽出去时,还回头焦急地看着自家姑娘,“可是、可是姑娘她……”
“给主子们点独处空间吧!”紫丰无奈道。
怎么会有人这么忠于事业的,歇会儿还不好吗?还是说,这个丫头还没开窍?笨笨的,倒是有几分可爱。
“哼,你什么都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青樱跺了跺脚,气鼓鼓地扭头看向旁处,不想再理这个把她强行拖出来的人。
--
舒芷音自记事起,便是自己一个人睡,骤然与人同床共枕,实在是不习惯。
可这人是谢霁川,二人在悬崖下的几日同甘共苦过,夜晚也睡在一处互相取暖,只不过那里没有像样的床罢了。
这样想着,倒也好接受多了。
不过,她还是睡不着,心跳如擂鼓,感觉身上触到男人的地方如火在灼烧,热得厉害。
“阿音怎么还没睡?”佳人在侧,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谢霁川怎么也不可能太快入睡。
被发现了?舒芷音忙闭上了眼睛,克制着不乱动,过了会儿,悄悄睁眼,看向旁边……
男人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咳,”少女脸上红霞漫天,支吾开口,“我……我还在想白日里的事情。”
“什么事?”谢霁川来了兴趣。
“王爷之前不是说,和皇上商量好了计策,将计就计么?”舒芷音提起这事,多了些好奇,“那么王爷以为这些事极有可能是谁所为?”
“不好说,”谢霁川回忆今日见到的所有人的言行举止,暂时找不出怀疑对象,“咱们这次得守株待兔了,兴许真能有所收获。”
他今日与皇兄已经互相通了气,将这几天各自发生的事情都互相说了。
倘若那人的目的是刺杀皇上,皇上身边高手如林,且经过上次,以后防备只会更加森严,是以他再次对皇上下手的概率极低。
倘若那人想要对他动手,既然他没什么损失回到围场,想必这几日那人就会迫不及待露出马脚了。
而皇兄紫从回到围场,便做了些安排,只要那人行动,必然会暴露身份。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有预感,明日,或许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