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栖川往金蔷薇旅馆走去的步伐不紧不慢,表情上甚至还带着些柔和的笑意。这让他与周边低着头匆匆而行的平民看起来截然不同。
尽管他们穿着相似的廉价布衣。
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的有栖川涉没去在意路人偶尔望来的怪异目光,信步走在漆黑无光的小巷之中。
乌黑硕大的老鼠拖着长尾从他脚前飞窜而过,似是把他也当做了和巷子垃圾的一部分。
有栖川的洁癖并没有不合时宜的在这种时候发作,他只是用不同于垃圾堆中流浪汉们的步伐,轻松地在老鼠乱窜的地方找到一条勉强可以立足的地方通行。
那个酒馆老头说的话很有意思。一个贵族,收养了一个修道院孤女,这事情明明这么不合理,却被这些消息灵通的闲汉们一致忽略。
如果说小贵族收养赛琳娜只是为了龌龊的玩乐,为什么他要大费周章,掩盖这个消息?
更何况,夏沃尔子爵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好心收养孤女的善良人……有栖川涉察觉到巷子中遥遥缀上的小尾巴,面色不变,只是转了几个弯,就把这些在巷子中长大的人甩的无影无踪。
真是烦啊,这些人就这么喜欢这张脸吗……有栖川咕哝着拨了拨头发,试图盖住自己这个被石榴汁染出蜡黄的面孔。
他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很久以前的欧洲人对于黑发有着迷之执念,似乎在他们眼里,真正纯正的黑发是血统高贵的象征——也不知道一群海盗发家的人是从哪里追溯来的血统,古罗马吗?
有栖川涉最终放弃了用头发挡脸的无效遮掩。
总之,这群人也没有办法把居住在金蔷薇里的异国旅客和一个生在贫民窟里的黑发平民联想在一起。
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丙,真正让他心存疑惑的还是没有见面的赛琳娜。
到底这个表面身份为修道院孤女的coser展现了什么特质,才会被一个风评烂到泰晤士河河底淤泥的子爵阁下看上?
她不会是把卡尔老先生介绍给贵族了吧……有栖川涉心中一寒,险些被这个可怕的可能性吓得打了个哆嗦:“不不不……哪怕是小学生都不会这么愚蠢的。”
那还有什么可能……有栖川涉始终没有笑意的眼睛瞳孔猛地一缩,如果是异能力呢?
如果是这个世界为了拴住coser,化为异能力的锁链呢?
如果这个冲动的小孩子压根没有收敛的意识,兴高采烈的展现自己的异能力……那她被一个子爵带走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解释。
怪不得,小教授对赛琳娜的重视程度比他想象的要高很多。
原本只是以为小教授可能是觉得赛琳娜的思想和周遭的平民孩子格格不入,现在看来,小教授恐怕早就发现赛琳娜毫无遮掩的异能力了……有栖川再次揉了揉额角。
他有一种感觉,这种熟悉的头痛感可能会伴随他直到他成功送走这个coser。
想通了这点后,最大的难题随即出现。
死遁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要如何才能让coser合理,正常的彻底消失在贵族的视线中,且不会引起其他剧情人物对自己没必要的猜疑,特指小教授的怀疑……毕竟他日后可能还要和莫里亚蒂家族打交道……有栖川涉放下揉着额角的手,轻轻呼出一口气。
推开金蔷薇的侧门,他低着头弓着身,像每一个出没在这个华丽旅馆的帮佣一样沉默地走上了铺着金红丝绒地毯的台阶。
“笃笃”两声后,有栖川感受到房门内的小山雀用力拉开门栓的动静,微不可见的抬了抬抿的极薄的唇角,顺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房间内部。
“辛苦你啦。”有栖川涉有些敷衍地拍了拍山雀脑壳,权作安抚。
“你去酒馆干什么?”小山雀0077有着导航定位系统,十分清楚它执行人的动向。
有栖川涉扯开带着奇怪味道的外套,漫不经心:“不是说了么,我去套话。”
“你没有使用非法手段吧……?”0077警觉。
“哎呀,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有栖川仔细的用肥皂水清理着手上和脸上残余的石榴汁液,“难不成用石榴汁护肤也算非法手段啦?”
他把用牛奶调兑的药水倒进盥洗盆,把手和脸都泡了进去,在水下含糊不清的回答。
没过多久,终于把色牢度极好的石榴汁洗干净的有栖川长出一口气,搓了搓小山雀:“没想到这个色素这么难清理……下次还不如戴个大胡子假发出门,也比只改肤色效果好。”
“怎么感觉你从横滨出来以后,就紧张兮兮的?明明我们当初合作的很顺利不是么?”
有栖川涉拎起小山雀,若有所思:“好像从车上开始,你对我的关注度就提高了很多……你在心虚?”
0077的眼神一下子停滞,视线焦点毫无生命里的停滞在半空之中。
“哦……”有栖川涉眯了眯眼,看着高智能的系统在他手里瑟瑟发抖。
“你似乎,做了一些额外的事情。”
“嘛,不重要。”他抛开小山雀,像是抛开一个玩腻了的玩具。
“贵族啊……希望小丽娜能坚持到看见我的时候,阿门。”
“那不是逆十字吗?”被摔得七荤八素的0077从柔软的被子中挣扎出来,却恰好看见有栖川逆点的十字顺序。
有栖川却不以为意:“是吗?我又不信教,无所谓。”
夏沃尔府邸
这是一栋看起来还算光鲜亮丽的建筑,外墙虽然有湿气上侵墙面的痕迹,但总算也没有说掉块墙皮掉块砖的狼狈事情发生。
隔着外墙玻璃往内望去,甚至有着伦敦贵族们都非常重视的小舞会厅,在那略显空旷的舞会厅里,只有一个杂活女仆在艰难的擦洗墙壁上的燃气灯。
那个杂活女仆在疲惫地捶打肩颈短暂休憩时,不经意的往外看了一眼,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那通透明亮的舞会厅玻璃外,有一个身量矮小的女孩正挂在床单系成的绳子上不上不下,在半空中蹬着腿晃悠。
“丽娜小姐!!”
窗外那人听到这声惊叫吓得手一松,一下落到了窗外松软的花园土壤之上。被摔得有些动弹不得的丽娜再次被两个腰大膀圆的帮佣给抱回了宅邸。
“怎么,今天又是从哪跑的?”坐在织有华丽印花沙发上的男子放下手里的烟斗和报纸,烟灰色的眼睛扫视着摔得鼻青脸肿,关节处都渗着红色血丝的小姑娘。
虽然问题抛给了把小姑娘压在椅子上的管家,但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丽娜那节白嫩而纤细的小腿。
“老爷,她把床单撕开,打上了节从房间窗户上放下去,我们没有注意到………”管家的身形分明比这个坐在沙发上的年轻金发男子要高大许多,却在他时不时投来的蔑视目光下显得颇为战战兢兢。
“哼……把她给我关进那间阁楼里,窗户用木板钉死了。”夏沃尔子爵从沙发上站起,枯瘦到有些骇人的手指掐住小姑娘的脸颊:“这次要是再跑了……你也不用再回来禀命了,老布朗。”
他眼疾手快,在丽娜张口咬向他虎口时一把甩开,将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摔到了地上。
“要不是你还算有点利用价值,我真该把你的牙一颗颗敲下来。”夏沃尔子爵厌恶地从衣兜里掏出丝帕擦拭着手指。
站在椅子后的老管家布朗微弓腰背,让自己明显高于子爵阁下的身子硬生生矮了一节。及到这位喜怒无常性情暴戾的贵族离开后,他才舒了口气,站直了身体。
“丽娜小姐,你也看见了,子爵老爷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他伸向有些被吓懵住的小姑娘,温和但不失强制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老爷他非常看重你的才能,所以他不会去伤害你。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逃跑挑衅,他很可能会让你再也说不了话,再也走不了路……相信我,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好姑娘了。”
有着一头卷曲黑发,墨蓝色眼睛的丽娜眼里不自觉漫上了一包眼泪,却忍着没有落泪,咬着牙借力站了起来:“我知道。”
鬓发微白的老管家微微一愣,抓住小女孩的手更紧了几分:“也对……你能看见。”
脸颊白皙微粉,透着这个年纪女孩特有的娇憨气息的小丽娜抬头望向这个格外高大的老管家,用无辜又甜美的嗓音抱怨:“管家爷爷,我手好痛,你松一松好不好?”
“爷爷,你松一松手好不好,我的手好痛。”清亮的童音仿佛重叠起来,老杰克看着不到自己腰间高的小丽娜,想起了自己的小孙女,手下意识松了一些。
然后,那只软若无骨的手就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穿着花一样裙子的小姑娘就向着还未关上的大门飞奔而去,如同一只轻灵飞舞的小蝴蝶。
只是她到底矮小了些,老管家布朗只是迈开长腿追了两步,就把故意装乖卖萌好趁机逃跑的小女孩抓在了手里,这次他没再去听小姑娘哀哀切切讨饶,板着脸一把捞起她夹在臂弯里,沿着阴森黑暗的楼梯爬往最高的阁楼。
那里狭小阴暗,硕鼠横行,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透气窗,充斥着一股生命的腐烂气息。
窗户一封,木门一合,这房间便一丝光也透不进来,里间的惨叫声隔着木墙与石墙传出去,就模模糊糊地再听不清,如同厉鬼在深夜的哭泣声一般弱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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