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了窗户之后, 有栖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被他唬住的小山雀0077开口问道:“你说……我能不能促进一下经济流通?”
小山雀0077在他捉摸不定的神情下冷静的后跳了两三步才谨慎开口:“你说的经济流通是指——”
“比如运输一些新奇一点的事物?”有栖川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目光却还落在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
小山雀缓缓地炸起了毛:“协议书上规定过的吧,不能恶意摧毁小世界自成一体的金融、历史、文化, 科技之类的体系!”
有栖川涉歪了歪头, 打量起了这只白黑配色的山雀:“违反了会怎么样?”
0077挥了挥装饰意义大过实用意义的黑色翅膀, 极为笃定地说:“不可能的,世界之间自我保护的隔膜就不会让你成功,你来的路上不也看见了那些物品被转化成了符合世界实际情况的产物了吗。”
“呵……”有栖川涉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语气似嘲讽又似叹息:“厉害。”
这种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绕开的规则, 简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来破坏吧!’的标语……只可惜他到底还不算那种可以为了一时乐趣,将所有事物玩弄掌心的人。
当然, 在眼下来说, 他还是愿意用合理的工作来换取未来健□□活的可能。
有栖川涉叹着气拍了拍小山雀的头:“这样想一想,你们一直在补bug的路上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一件事情了。”
“啾?”小山雀0077歪了歪头,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困惑表情。
第二日, 伦敦阴雨蒙蒙。
丽娜颇为不适应地和夏洛克坐在一起,有些紧张地瞟了眼坐在对面,穿着同样一身黑色礼服的麦考夫。
他单手支着下巴, 望着车窗窗外的雨中街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厢之内的气氛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丽娜紧张地差点破音,少了些婴儿肥的圆脸倏然一下飘上了两团红色, 和夏洛克几乎如出一辙的黑色中长发像炸毛一样微微翘起。
“……简没有说吗?”麦考夫和夏洛克像是从层层叠叠的思维宫殿中刚刚走出, 有些不同往日的迟疑和滞涩:“抱歉, 我以为她已经告诉你了, 夏沃尔子爵于两日前车祸不幸罹难, 我们今天去参加他的葬礼。”
车祸?
看着小丽娜与夏洛克极为相似的脸上露出了夏洛克决计不会做出的呆愣表情, 麦考夫像拍弟弟脑壳那样有些生疏地摸了摸丽娜的黑色卷发。
“嗯, 听说是摔出车厢,撞上了石头后当场死去了。”
夏洛克撇了撇嘴,一脸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却在自家哥哥警告的眼神下选择了憋回去。
“哦……太好了。”丽娜愣愣地说, “哦我是说,嗯,太不幸了。”
“想笑就笑吧,那种人渣也算是死得其所。”夏洛克说。
那些被丽娜刻意遗忘的,始终压抑在她心上的阴影终于在这个狭小的车厢之内反扑了,她像每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那样哭泣着。
夏洛克却像一个看不懂氛围的人那样,突然探出头:“那你为什么要跟他走?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那些修道院的人没有把你当做朋友。”
小丽娜哭的抽抽噎噎,大滴大滴的泪珠掉在了黑色的裙摆上,洇出一团又一团的墨色痕迹:“我是、我比她们大,我知道我不受他们欢迎,但是要保护他们。”
夏洛克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想要反驳的话咽了下去,头顶上翘起的呆毛也沮丧地垂了下来。麦考夫盯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弟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手帕递给了哭的正伤心的丽娜。
“这不也挺好的,哭出来总比一直憋在心里好么……”夏洛克小声嘀咕着,手下却掏出了藏在口袋中的手指糖果也递了过去。
“丽娜,你这样哭,会被人认为你很敬重夏沃尔子爵,才会为他的死亡哭泣哦。”麦考夫送上绝杀。
正拿着手帕胡乱擦脸的丽娜浑身一顿,再从手帕上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别说忧伤了,笑容咧得都能看见八颗牙齿。
“为那种人渣哭泣的事情!我才不想做!!”
夏洛克看着她那夸张的笑容,头一次知道自己的脸还能做出这样扭曲的表情:“啊……”
他学着丽娜的表情,也在脸上勾勒出了一个吓人的笑脸。
“你们这样……”麦考夫看着哭的快收的也快的小姑娘,又看了看自家笑的伤眼睛的弟弟,捂了捂脸。
于是当一身黑衣的有栖川涉在人群中看到福尔摩斯家的三人时,首先看到的就是三人周边的真空地带,再抬眼才看见了三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夸张笑容。
“……虽然这是个人渣,但是你们这样笑会不会不太符合教堂的氛围?”有栖川涉笑出了声,看着因为踩着小高跟,比夏洛克高出半截的小姑娘。
“这位就是丽娜小姐了吧。”他弯下腰,轻吻了丽娜带着黑纱手套的手。
“危险的……骗子。”丽娜有些迟疑的念出了漂浮在有栖川身上的字。
有栖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沮丧的表情:“哎……被可爱的小姐这样说,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呀。”
他贴近丽娜的眼睛,似是好奇又是探究:“丽娜小姐看见了什么?”
“有栖川先生。”麦考夫揉了揉笑的发酸的脸颊,低声喝止了这个少年过分亲昵的举动。
“知道啦——”他拖长音,迅速抽回前倾的上半身。
看起来……这个能力更倾向于直觉系?有栖川笑了笑,朝着这三人点头致意后跟着人群进入了教堂。
尽管这个夏沃尔是一个所有人都公认的人渣,贵族之间的家族谱系却要求他们在对方死后前来表一份哀荣。
如果他是被火烧死,被水淹死就好了……不少贵族夫人们用帕子轻拭无泪的眼角,心中却不住咒骂着这个死了还要腾出一整天的时间参加葬礼的渣滓。
讲堂上黑衣神父手抚圣经,用众生平等的缓慢语调歌颂着夏沃尔少得可怜的光辉事迹,有栖川则听得险些打起哈欠,看着边上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小姑娘轻轻伸出了手垫在了前座的木靠背上。
那卷曲黑发脑壳只差一点就碰到了他手心的时候顿了半秒,像弹簧一样猛地向后靠去。
“怎么了?”有栖川收回手,有些遗憾没能顺势封掉coser外挂,用合理的,疑惑的语气问道。
小丽娜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后脑勺,脸上满是茫然:“不知道……刚刚突然闪了一下白光。”
有栖川涉眼睛眯了眯:“白光?是不是低血糖了?”
“可能是吧……”丽娜从裙子口袋掏出了马车上夏洛克给的手指糖果,像一只小仓鼠那样躲在椅子背后窸窸窣窣地吃了起来。
“要好好重视身体哦,不然你的父母一定会很担心吧。”有栖川涉没再伸手,而是笔直坐着看着那神父编到有些词穷的悼念词。
“我不记得他们是谁了。”
有栖川有些讶然:“那真的很遗憾,他们一定很挂念你。你记得你是哪里的人吗?”
丽娜吃完手指糖果,扭头看向了被麦考夫安排坐在她身边的有栖川涉,眼睁睁地看见那句“危险的骗子”被一大片的白字覆盖后,扭曲成了乱码。
连一句有效信息的都没有的乱码。
“不要触、无害、家、威胁、相信、不要听、跑、回去”
看着小丽娜果然如他所想陷入了宕机状态,有栖川毫无所觉一般歪了歪头:“丽娜?”他极其自然的伸手探向小coser的额头,成功触碰到了对方微微发烫的皮肤。
“丽娜?”
有栖川轻声喊着小姑娘的名字,坐在他身侧的贵妇人也闻声微微侧头,看见那迷蒙湿润如小鹿般的眼神——被大量信息冲刷后过热宕机开始发呆,以及那脸上泛起的潮红后,小声惊呼:“她好像发烧了。”
麦考夫闻声也转过了头,连忙起身绕到了丽娜身前。
台子上的神父看了看前排的骚乱,微闭双眼,全做眼盲耳聋之态放任他们在葬礼上喧闹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忠诚的教徒,根本不会给这样活该下地狱的人做葬礼仪式。这种人渣最好还是沉在泰晤士河里喂鱼。
夏洛克踩着教堂的椅子往丽娜的方向翻了过去,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打量着她的脸色:“丽娜?”
在几个人殷切的注视下,傻乎乎的丽娜终于用一种格外飘忽的语气说:“我——我没事呀,你们怎么都在看我……”
……不会是被玩傻了吧。有栖川脸上的笑容难以察觉的微僵了一瞬。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样的说明书能力简直天克伪装,但是对于像他,以及福尔摩斯,还有莫里亚蒂这种剧本组来说,改变细节导向是一个很基础的技能。
鞋底的泥土会证明你走过的路,是湿润亦或是干燥,是林间亦或是草丛。但如果将这泥土故意喷上水,故意踩进落叶堆,以她目测的直觉是无法进行准确的判断的……这毕竟要用到未来才有的检测仪器才能分析。
而不同于福尔摩斯他们将身上的细节都调整为表示友好的方向,有栖川则做的更加粗暴一些,他只是把身上所有能被看出来端倪的细节变得矛盾而无法推测。
通过这种增加观察细节难度的方式,完全可以让这个小姑娘被过多的信息刷到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条逻辑链条。
就结果来看,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有栖川温和地说,掏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听诊器。
“不。”丽娜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眼神朦胧:“我很好。我觉得……我非常的好。”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轻松极了,头也一点都不疼了。”
麦考夫看了看显然已经傻掉的小姑娘,有些无语地望向了一脸‘说没病的人都是有病’表情的有栖川。
被看出来了啊…有栖川故作不知,无辜地回望着麦考夫。
夏洛克伸出了五指在小丽娜眼前晃了晃,“喂丽娜,还有字吗?”
“字?”
丽娜轻飘飘的语气一下凝住,“字、我,我字呢?”
有栖川快笑死了,脸上却还是一副医生的专业模样,不动声色拿着听诊器听着小姑娘怦怦乱跳的心声。
“什么字?如果有幻听幻视行为要及早就医啊。”
丽娜看着眼前黑发黑眼的少年,口中只会喃喃重复着:“幻……幻视?”
“是啊,幻视可是精神疾病的预兆哦。”有栖川像是漫不经心的话语彻底打碎了丽娜关于对自己能力骤然消失后的疑惑。
如果问出口,自己一定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听说精神病院那边最近时兴冰疗,要把人放进冰块里冻两三个小时。”
麦考夫瞪了有栖川一眼:“不要吓她了。”
被威胁到的丽娜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噤,决定不再开口问关于自己能力的任何问题——那种没什么用的能力没了就没了吧。
“走吧,我们先去边上的房间休息吧。”麦考夫抱起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姑娘,在众人窃窃私语中带头往着教堂侧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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