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能够诚恳坦白, 就说明他对来意已经心知肚明。两位公安的表情稍显柔和一些:“对方要求了些什么?
有栖川抬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什么要求也没提。”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种疑惑几乎直接写在了脸上。
有栖川一副忧愁模样:“大概是到了叛逆期, 我弟弟说要卧底那个邪恶组织,做一个从内部破坏的线人。”
“啊……啊,那还…”公安们显然没预料过这种发展,宕机在了当场:“那您弟弟还真是年少有为……不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他来做!”
那个年轻些的便衣公安一巴掌按在了咖啡桌之上, 义愤填膺:“这个孩子也太莽撞了!”
“是啊是啊, 真的是完全没想到……”有栖川捏着主导权,又一次喝了一口咖啡,硬生生喝出了苦酒入喉心作痛的悲凉感:“所以为了保护他我也不得不加入了。”
“……?”
那个一掌拍在咖啡桌上的公安缓缓收回了手, 用睿智的眼神看向面前这个长相有些过于标准的少年:“你……加入了什么?”
“我加入了那个组织。”
“谁加入了那个组织?”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依旧在怀疑自己的听力。
有栖川涉耐心地说:“我, 我加入了那个组织。”
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陷入了更深一层的困惑,他放下杯子:“原本我正在苦恼该怎么和你们合作,救出我弟弟。”
“毕竟这其实是我和他的个人行动, 没想到你们会愿意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真是太好了。”
有栖川一把握住了对面公安警察的手,用充满感动的晶亮眼神望着对方。
不、他们什么时候说要帮忙了…
公安们脑海里划过了同一句话,下一秒就重新被有栖川涉扯回了事件的漩涡中。
“我已经和对方接洽上线,明日就要前往收购一家制药公司帮助他们掩盖、”有栖川涉顿了顿, 找了下合适的措辞:“那些黑暗的, 龌龊的,卑劣的犯罪行为。”
“啊。”那个坐在有栖川面前的公安试着抽了抽手, 没抽开:“这也是我们今天来找你要谈的事情,我们希望你能提供那个组织的详细信息。”
瞧, 这不就还是套出来他们已经知道对方联络过的事实了。
如果他们不确定那个组织找没找上自己, 根本就不会有详细信息这句。上层的管理和下层的实践在公安看起来有些割裂啊, 明明已经知道了相当多的信息,结果面对被问询人时却犹豫不前。
能让那么大一个毒瘤寄生在这个国家里,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对于这些人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大期待比较好。
像某金发黑皮那样以国家为爱人的公安全日本也没多少呢。
有栖川连连点头,一点推脱的想法也没有,十分爽快:“这正是我想做的!不过……”他有些为难:“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目前还在寻找适合收购的药企,由于年龄限制很多事情都没办法亲自出面——”
终于抽开手的公安脑子突然灵光了一下,闻声知意:“这方面的问题我们会给你解决,你只需要保证你和你弟弟的安全就可以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
有栖川看似迟滞实则迅速地同时收回手,依旧是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那明日如何?其实我已经找到了几家合适的,就卡在了年龄不足需要公证的程序上。”
……?
两位公安看着为了加入组织格外积极的有栖川涉,一种对于人类多样性的不解与茫然悄然漫上心头。
虽然说是卧底,但是他是不是太过于积极了一点?
到底谁才是红方谁才是白
方?为什么在他身上恍惚间看见了些黑色的影子?
“……我们会解决的。”公安们应承了下来,在对自己身份和对有栖川身份的质疑中,眼睁睁看着有栖川麻利的留下小费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他走之前甚至还非常优雅地对着他们俯身行了一礼,感谢他们无私的帮助。
他抚胸行礼的姿态轻松又流畅,像是刻入骨子里的熟稔。
只留下默然的公安们面面相觑:“前辈……这个有栖川,真的不是在故意套路我们吗?”
被他问住的前辈回忆了一下短暂的谈话过程,长出一口气:“……总之,”他转移了话题,“我们能和他建立稳定联系就可以了。”
“但我们好像还没跟他说怎么暗线联系。”那个穿着马甲带着针织帽的便衣公安一拍脑门,就想起身去追那个还没离开太久的身影。
坐在他身边的前辈一把拉住他胳膊,指着小费里露出的一角纸片说:“不要一惊一乍,他似乎只想和我们建立单线联系。”
他伸手轻轻捻开那张纸条,眉心霎时拧成了麻团:“将信息团成球……放在咖啡馆右侧第二棵树上?”
他的后辈终于吐槽道:“他真的不是在耍我们吗?那种地方怎么交换信息……飞鸽传书吗?”
有栖川涉摸了摸在树上任劳任怨挂着放哨的0077,笑容和蔼可掬:“记住这里了吗?”
0077不敢吱声,连连点头。
“很好,以后你每天都来这里看看有没有留言。”
刚刚把最难做的事情都甩锅给官方,眼下无事一身轻的有栖川将与官方接洽的任务甩给了0077,哼着歌走向了中介所——那辆车可一直停在交番门口,再不找一个司机开走他的车,他就要因为违停进去了。
“所以,你们的谈话结果就是,我们要帮他收购公司?”身材高大脸庞消瘦的男子松了松棕褐色的领带,稀疏的眉毛挑得几乎要飞起来。
他再次扫视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下属:“我记得你们是去要求对方提供相关情报的,而不是去送经费的。”
“但是他说只有加入了组织才能拿到情报……”年轻些的公安小声解释道。
“本来就不需要他加入!……算了,”带着‘风见裕也’名牌的男子抬手掐了掐眉心:“既然已经连上线就先这样,他有说需要什么吗?”
看着自家上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颓然模样,年长的前辈犹豫了下,这才说道:“他希望我们为他解决收购公司上的程序合法问题……他的证件才十六岁。”
“16岁。”重复了一下数字,风见裕也气得太阳穴直跳:“一个高中生去收购公司股份?”
“你们就这么让一个十六岁的小鬼参与这种事情了吗?!”
其实他们真的没有准备让对方参与,但是奈何对方连消带打,一趟原本只是为了套信息的对谈硬是变成了合作。
还是他们不得不送这位加入组织的合作。
“他说他弟弟决定成为我们的线人——”
风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弟弟,不管怎么说反正都是还在上学的年龄。
让这对兄弟加入组织到底是在帮忙解决案件还是在帮忙打公安的脸面?
他甚至能想到媒体以后发布的新闻一定是:震惊,日本公安竟需两位国中生从事暴力犯罪!
或许是接二连三的暴击终于打消了他的怒气,他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现实:“我知道了,先这样吧,我会让人注意安全。至于你们…”
他饱含怒火的眼神从神色的椭圆镜框中迸发出来:“给我写一份检讨,今天下班前交上来!”
“是!”两个公安异口同声,干脆利落地应下了惩罚,在上司的
手势下一溜烟跑出了办公室。
看着空荡的办公室,风见摘下了眼睛揉按眉心,思虑许久后只得长叹一声,不得不决定把这件事上报给自己的直属上司。
他转身坐到了办公椅前,敲起了键盘,在按下邮件发送键时停了停,耳边恍惚间已经传来了上司的怒骂声。
一个寒噤后,风见裕也视死如归的按下了发送键。
车流之中,一辆zda rx-7沉默着跟着车群缓缓移动。
“嗡。”轻微而短暂的振动声从金发黑皮的驾驶员口袋中传来。
他瞥了眼后视镜,看见之后密密麻麻的车流,啧了一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抄出了那个作为内线联络的手机。
一个无名邮件静静躺在他的收件箱里,打开后全是一堆乱码,如果是不懂密码的外行人看见只会以为那是一封无价值的垃圾邮件。
本名降谷零,目前化名安室透的公安头子刚一看清邮件内容,一脚就踩下了刹车,立刻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看着桌子上催命般不断跳动的通讯,虽然诧异这次上司为什么如此迅速地拨回,但是对自家上司秉性十分清楚的风见裕也嘴角抽搐了下,硬着头皮按下了接通键。
入耳的并不是自家上司冷静又尖锐的指责,而是一连串的车鸣声。
幽暗的地下室中,套上同款白大褂的太宰治无聊的坐在负责人的椅子上转圈:“不要——”
“呐,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事情了,我可只答应做一个计划,并没有说从此都要为你工作啊。”
“这不是工作……”负责人站在椅子边上,小心翼翼地哄着这个脑子活络的少年:“你是以实验人员身份加入组织的,组织送你去美国求学,这是对你的重视——”
骗鬼呢,无非是觉得自己和那位悬赏一百万的有栖川在一个国家过于危险,想要隔离罢了。
比起把他藏在日本某个不知名角落里,还不如塞到山高水远的美国去。
太宰治双腿缩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声音拖得极长:“不——我可不打算做实验室里随时可以更新换代的研究者……”
他指了指负责人油光满面憔悴不堪的脸:“忙起来就要三天不吃不喝守数据,如果没有成绩还要被拖出去威胁一通,一点人权都没有!”
“而且还没有前途!你比起一个项目组长更像一个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吧!高薪是高薪,你有机会花吗!”
面对耍小孩脾气一般的太宰治,负责人被他毫不掩饰的痛击噎的一口气呛在喉咙里。
他想反驳,却悲哀的发现这个新晋成员说的都是事实。
研究人员在这个组织里无疑处于底层位置,别说是什么稳定舒适了,他被枪指着催进度的时候都不少。
有时候还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多出或少掉许多成员,他也不敢问,生怕问了以后一个卧底的罪名就扣在了头上。
他们处理实验体从不留情,难道处理稍微难找一点的实验人员就会手下留情了吗?他们连自己人都能直接噶了。
但是比起毫无背景的他来说,这个少年无疑还算是幸运的,他至少有一个能随手洒出一百万美元的金童哥哥,这就是他最好的保命牌。
因为这道保命牌,他才不得不站在这里好言哄劝这个小祖宗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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