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虽是王府偏远的柴房,但王府主人讲究,连角落的花花草草也被打理得错落有致,草坪修理得与青石板齐平,看上去干净整洁又大方。如果不是远处有堆尚未处理的柴火,谁能想到这般模样的地方竟是柴房。

    大家心领神会保谁也没开口打破这个默契。

    察觉到有人来房顶突然蹿起一群乌鸦尖叫着飞散开。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走在宁殊薇身后的姑娘问道。

    “你狗鼻子吧,能有什……”叶青青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是血腥味儿!”她往前倾了倾身体大步走到柴房门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把门打开。”宁殊薇吩咐道。

    房门并没有锁,只是在外头落了栓,里面打不开。

    林灵将门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天盖地涌了出来。

    “天啊!”

    已经走到门口的姑娘们纷纷捂住口鼻往后退。

    “死死…死人了!”最开始闻到味儿的姑娘惊呼,“是是是……宁殊颜杀…杀……人了!”

    “瞎瞎…瞎叫什么?”叶青青又朝她怼过去,“大惊小怪!”

    说完她也警惕看向屋内。

    借着光往柴房里看去,宁殊颜手里紧紧拽着把斧子,她的跟前躺着个人,那人心口插了把匕首,她挥着手里的斧子往那人脸上不停的又划又砍,嘴念念有词——

    “毁了你的脸!杀!杀……”

    而另一边半干未干的血在地上形成了小片血泊,血泊里的人死状惨烈,不知道那斧子是太钝还是用斧子的人力气不够,血泊中的人四肢被砍断但筋还连着成了要断不断的状态,尤其是那张脸更是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呕……

    最前面的人率先被这些画面刺激得到一边吐,午膳算是白吃了。

    “去把她拉出来。”宁殊薇掩着口鼻别开脸吩咐道。

    呕……

    欲进屋的护卫也被里面的场景吓得后退半步,但郡主的吩咐又不能不从,只得硬着头皮上。

    突如其来刺眼的光芒照得宁殊颜眼皮生疼,也似乎是因为见了强光,宁殊颜猛然丢了斧子,抬起一张血淋淋的脸茫然无措。

    “啊!!!怎么会这样…她…她们……”宁殊颜又是看自己的手又是抱住脑袋尖叫,“不……不……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众人看着她被护卫拉出来,她的身上臭哄哄的,血腥味儿竟还混杂着一股屎尿的味道,十分刺鼻难闻。

    “是你…是你……”宁殊颜看到宁殊薇的脸,顿时放大双眼挣脱护卫着向她抓过来,“你去死,你去死!我要杀了你!你为什么还活着?我明明已经杀掉你了…你应该在那里……啊啊啊啊!!!你去死……”

    宁殊薇站着没动,宁殊颜那双血手停在她一步之外。对方闷哼一声便被林灵卸了胳膊踢倒在地,林灵一脚在她的后背上道:“此女欲加害长乐郡主,拉下去!”

    “诸位已经看到了!”宁殊薇捂着心口说,“殊颜姑娘杀了尚书府的姑娘和威远侯府的姑娘…已经疯了。”

    柴房里的两具尸体流干了血,阳光照在上面还能看到些许的光点,不一会儿全部人开始吐了起来。

    太血腥!

    太恐怖!

    太可怕!

    人在封闭的空间里,有武器有敌人时,精神上会错乱,会有很多胡思乱想的画法,也很容易将那些画面和面前的人联合在一起。

    宁殊薇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长乐郡主晕倒,一时间府里全乱了套,大家手忙脚乱,叫的叫,跑的跑……就是没人关心房内两具凉透的尸体该怎样处置。

    有了这一插曲,原本多玩两日的姑娘们当即便由王府管家派人护送回府,待她们都走后管家才来到长乐园请示柴房里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本该晕死过去不醒人事的长乐郡主此时正和叶二姑娘在葡萄架下摘葡萄洗葡萄吃葡萄。

    “郡主,柴房的尸体……”老管家擦了擦脑门的汗问。

    “不是有现成的棺材么?”宁殊薇说,“装进去送到她们回家。”

    “薇薇……”叶青青望着她欲言又止。

    这葡萄怎么那么酸?

    “嗯!”宁殊薇依旧如往常一样为她泡茶,“想说我怎么变了?就不怕杜尚书和威远侯找麻烦么?”

    “额……”叶青青张了张嘴,“对!虽然你现在有将军府和逍遥王府撑腰,可这样的行事,会不会太冒险了?”

    “青青…”宁殊薇看了她一会儿,将泡好的花茶倒给她,说:“我没变!以前我无权无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害,你以为我没想过叶子失踪后是不是遇了不测?你以为我没想过设计宁殊颜和罗氏,但我在永安侯府形同隐形人,没人关心我是死是活,所以我必须忍着傻着。可如今我父王回来了,我母亲和外公回来了,他们有权有势,连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开始关心我了,这样的身份我为何还要忍着?叶子的仇我非报不可。让她们互相残杀是我最后的仁慈……”她顿了一下抿一口茶继续说:“易文雅和杜香要怪便怪宁殊颜下手狠吧,死了也恨不得将其分尸。”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叶青青说,“我只是心疼你,也担心你。杜尙书和威远侯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尤其是威远侯老来得的爱女,来一趟王府好好的来,结果装棺材里送回去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闹到圣上那里……”

    “你也说了,是来了趟王府!”宁殊薇点了点桌面,“是逍遥王府!”

    “天啊!”叶青青惊讶,“你让你爹背锅么?”

    “什么背锅…说得这么难听,”宁殊薇轻笑,“那是爱女心切,见不得爱女受委屈!哎呦,我受惊了,我病了,不行不行……我得卧床……”

    叶青青目瞪口呆看她一通耍赖装病,内心给她鼓掌鼓得啪啪响!

    “来人呐!”叶青青大喊,“快去催促王爷和王妃,郡主不行啦!”

    皇甫胤和赵萌虽有心多和女儿近距离相处,但因宁殊薇说要在王府里举办赏花宴,一群年轻女孩儿的宴会,皇甫胤和赵萌便识趣的去别庄呆两天。

    还没呆够两天王府便传来消息出事了,皇甫胤和赵萌便快马加鞭回来了。

    他们前脚进府去看女儿的情况,后脚威远侯便带着人杀过来。

    听到门房来报,皇甫胤冷着脸让威远侯等着,一面又对宁殊薇耐心温和道:“小丫头,说说吧,怎么回事?”

    宁殊薇睁开一只眼睛,见房里只有枝枝和林灵还有赵萌才睁开双眼,道:“威远侯家的五姑娘死了!”

    嗯?

    两双疑惑的双眼瞧着她。

    这时门房又来报吏部杜尚书也带着人气势汹汹进来。

    皇甫胤依旧让人等着,然后看着宁殊薇。

    “杜尚书家的姑娘……”宁殊薇点了点头,“也死了!”

    皇甫胤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回事?”

    “她们欺负我!”宁殊薇说,“她们欺负我,我便把她们全关在一起,想着关一晚再放出来,可谁知道她们互相伤害,宁殊颜就把易文雅和杜香杀了。”

    “她们欺负你?”赵萌最先叫了起来,“你有没有哪里伤着?死了便死了,她们欺负你便是罪该万死,只要薇薇你没事就好。”

    “母亲!”宁殊薇摇摇头,“有林灵在,我没伤着的。但是父王母亲,我是故意把她们关一起的,也是存心让她们互相残杀的,我就是要为死去的叶子报仇,为我受欺凌的那些日子报仇,她们的命是命,我、枝枝还有叶子的命也是命!就算过去了多年,我也不想放过她们……”她的眼神纯粹坦然,望着皇甫胤的时候也是十分坚定,“再来一次,我还是要这么做。”

    “小丫头…”皇甫胤在她头上揉了揉,“还挺记仇!”

    上次她问他别庄后山之事他便预感不妙,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行了!你没事便好…”皇甫胤起身,“萌儿,你照顾咱们的小丫头好生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本王的妻女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待皇甫胤走后,宁殊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承认这场连锁的环里有报复皇甫胤当初让他们在别庄后山差点被老虎撕了的气在里面,她知道她们三个本就塑料情谊之人关一块儿会出事,不管是死是活,她们在王府里出事逍遥王都难辞其咎。

    已经金盆洗手不理朝政的逍遥王想要平息,势必会费些精力。

    赵萌笑着看她,“干得好!”

    “母亲不怪我?”宁殊薇问。

    赵萌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怎么会怪你呢,只是心疼你罢了!若是我们从小将你养在身边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九死一生。你要向谁报仇尽管报,天塌了有你父王顶着。”

    “嗯!”宁殊薇点了点头。

    “你也不用担心,其实你有事儿让他顶着,”赵萌说,“你父王高兴着呢,总算能为女儿做点儿什么了,他比谁都高兴。”

    宁殊薇怔忪片刻,抬眼看着赵萌,“母亲也是这样的,对吗?”

    “对!”赵萌回,“在女儿最需要的时候我们都缺席了,如今还能被女儿需要,我们能不开心吗?”

    是弥补…

    也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爱!

    王府前院大堂里,威远侯和杜尚书同仇敌忾。

    威远侯甚至拿了先皇所赐的龙头杖前来。

    龙头杖被他狠狠在木质地板上杵了几下发出“咚咚”地声响,“王爷今日不给老夫一个说法……”

    “侯爷又待如何?”皇甫胤负手而立,金色的面具反射的光恰好照到对方的眼睛。

    “先皇赐老臣龙头杖,上打昏君…”威远侯迎着光毫无畏惧,“下打佞臣,王爷别以为有圣上包庇便能枉顾人命。可怜我那女儿兴冲冲来赴长乐郡主的宴,结果呢……好好人进了王府却落了个那般毁容灭口的下场……”说到愤慨之处威远侯不停狠狠杵着龙头杖,“王爷和长乐郡主今日非得给老臣一个满意的交待不可!”

    “不错!”杜尚书也说道,“我们好好的女儿赴场赏花宴连命都搭上了,此事臣等坚决要个交待。”

    “说完了?”皇甫胤反问,“来人,呈上来!”

    话音刚落,宣竹端着一个拖盘前来,拖盘上放了两个折子和两叠画着手印的诉状。

    皇甫胤示意他递到杜尚书和威远侯面前。并说道:“这些是二位府上的贵女这些年来打死无辜仆人的证据,还有便是二位府上的贵女当街抢夺少年逼死百姓的证据……”

    皇甫胤冷笑着看他们,“还要本王继续说吗?”

    “简直含血喷人!”威远侯当然不承认,他的女儿娇弱可爱天真烂漫怎么可能做出折子上这些灭绝人性之事。

    “简直胡说八道,”杜尚书怒摔折子,“小女虽娇纵野蛮,但心地善良绝不可能做出此等肮脏下流之事来。”

    “二位是在怀疑地线的情报能力?”皇甫胤讥笑着反问。

    威远侯和杜尚书沉默了,地线是皇家掌握全国乃至他国情报的组织,他们无处不在但又似乎不存在。

    地线的情报网遍布各地,只要是你做过的事,他们能把你儿时尿了几次床都给查出来。

    “算了。”皇甫胤抖了抖衣袍,“二位不去正主那儿反倒在这里耗着。”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威远侯问。

    皇甫胤懒得开口,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二位大人!”宣竹替他说道:“杀害易五姑娘和杜姑娘之人乃是永安侯府嫡女宁殊颜。赏花宴上三位姑娘口不择言辱骂我们郡主,郡主念及她们喝醉了便便将她们送去客房休息,不料今儿个等到午时也没见她们出来,等郡主和其他姑娘们到时二位姑娘已经香消玉殒。我们郡主也是当场昏迷至今尚未苏醒,王爷震怒便把永安侯府的千金直接送去了京都总衙。”

    易文雅和杜香的死尚书府和威远侯府一边认定是长乐郡主的错一边又无法证明是长乐郡主的错,毕竟这事儿闹到圣上跟前,其余参加宴会的姑娘们全部口供一致是宁殊颜杀了他们的女儿,宁殊颜也成了半疯癫的状态,明摆着的事实却处处让他们不相信。

    永安侯府经此一事彻底跨台。

    地线又送上一些宁静远贪污受贿与北笯勾结的确切罪证,圣上震怒当即下旨查封永安侯府,宁静远革职流放,侯府女眷发放为奴,永世不得除去奴籍。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宁殊颜打入死牢秋后问斩,晋王府也继而提出退亲一事。

    死牢里,宁殊颜被人悄无声息调了包。

    别庄后院有个地牢,这里阴暗但不潮湿,也没有叽叽乱叫的老鼠,牢里一应俱全,相比死牢这里简直是天堂。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掉牢笼与牢笼间陈列着的五花八门的刑具。

    宁殊颜被押到这里,那些冷冰冰尚未擦去血渍的刑具一个个在她眼前放大。

    “啊啊啊啊啊!!!”她哇哇乱叫着挣扎想跑。

    “老实点儿!”押她的人狠狠在她小腿上踹了一脚。

    税疆这一脚带着或多或少的情绪,踹得宁殊颜一头便栽进了牢笼里以头点地。

    将她关进牢笼落锁后,税疆转身便看到长乐郡主朝这儿走来,他愣了一下行礼,“属下参见郡主。”

    “嗯!”宁殊薇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税将军去外面候着吧,我随便看看。”

    税疆又愣了愣,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心头泛起微微的甜意,红着脸退了出去。

    听宣竹说别庄的地牢分三段,越往里犯人越危险,刑法也越残忍。让她只在最外面这间看看便好,里面便不要去了。

    宁殊薇是个听劝的好孩子,只在外面扫了一圈,视线在宁殊颜身上停了一会儿,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也转过身来看她。

    “你你……”宁殊颜猛然扒着牢笼的栅栏,摇动着铁杆,“皇甫殊薇,是你…都是你!”

    “当然……是我是我都是我!”宁殊薇隔着铁栅栏与她对视,“我说过要让你清清醒醒生不如死的活着,便不会让你轻易的死掉。”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宁殊颜绝望的嘶吼,为什么每次她在绝望崩溃的边缘又是吐血又是疯疯癫癫的时候还是能保持着头脑清明。那晚她本是和易文雅联手杀了杜香,可在她双手沾上血的那一刻便已经神智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杀了易文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她们的脸看作是宁殊薇的脸,她要毁的要杀的始终都是宁殊薇而已。

    明明宁殊颜已经觉得自己疯了,可转眼她又能保持着头脑清醒。

    “没什么,”宁殊薇说,“只是让你清醒而已啊,不好吗?”

    “呵呵!”宁殊颜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皇甫殊薇,你真的很可怕。”

    “是吗?”宁殊薇也跟着她笑,“我以前有个朋友,她跟我说说对待敌人要么你比他疯比他狠,要么你就上吊吧。”

    “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直装疯卖傻,”宁殊颜说,“的确是我小瞧你了。”

    “其实你怀疑过的,不是吗?”宁殊薇说,“那时在德阳长公主府你试探过我。”

    “不还是被你骗过去了吗?”宁殊颜说。

    “那是你太自以为是,若你细心一点,大胆一点……或许你就发现了呢!”宁殊薇说。

    “哈哈……”宁殊颜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皇甫殊薇,你赢了。赢在你有那么多权势滔天的人为你撑腰,赢在……”她的目光怨毒的落在宁殊薇脸上。

    “我生了这张脸!”宁殊薇替她把话说完,“它美它艳,主要还是它和我父王极为相像,它可真会长!知道这是什么吗?”她仰起下巴,“是气运,是命!”

    “气运…命……呵呵!所以呢,你想怎么样?”宁殊颜放弃了挣扎,对方的气运确实不错,命也很好。“永安侯府已经没了,你的仇也报了,我已沦为阶下囚……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宁殊薇又笑了,“你记得你怎么对叶子的吗?叶子怎么死的你记得的,对吧!”

    这话前日她便问过。

    宁殊颜盯着她没说话。

    地牢外顿时传来一阵野兽的低吼。

    “听…”宁殊薇伸出左手食指在唇上压了压,“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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