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皇城的一边,老晋王坐在乾坤的龙椅上,
皇甫衍带着大军杀了回来。
他没想到那日出城后不久就遇到了陈王在外等候。
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已经在赵老将军回京都时父皇便已经开始筹划布置了。
跶鲁与北笯的合作是两国的两个派系之间的合作,他们一个派系提倡能打者享天下,另一个派系则以和为贵,能不动手便不动。原本两个派系都很和谐,但北笯的三皇子向来好战且野心极大,暗中与跶鲁的好战一派联手,又和老晋王勾结起来,北笯与跶鲁两边的和平有倾倒之势,于是就秘密找到了赵老将军,想通过赵老将军联合北丰的皇帝三方联手共建三国和平。
皇帝将计就计,任凭老晋王的地下发展,也任由夜齐风在北丰的自由活动,后来他病发才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便为太子布置好了一切,只要太子到时携军杀回来即可。
殿门打开,雨后的晴天隔外耀人眼,自知道自己的孙子再也回不来后老晋王已经放弃挣扎了。他和皇甫衍隔空对视,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
皇甫衍越走越近。
老晋王越笑越小声,到后来眼泪顺着他脸上的褶子掉落他突然说道:“你父皇和母后便是死在你现在站的地方。”
闻言,皇甫衍顿住了脚步,慢慢拨出手里的长剑,说道:“叔祖父,您无憾了吧!”
他的话让老晋王顿时怔忡起来,无憾?
是该无憾的。
他执着这个皇位五十余载,忍辱偷生谋划多年,他坐上了这个位置。
但天不遂人愿,绪儿登基时竟天降雷霆之怒,或许一开始由他或者琛儿登基结局就不一样了。
“是老夫太心急了,若再等一等,除掉逍遥王和陈王他们……”老晋王顿了顿,“可是琛儿等不了了,他的身子愈发虚弱,他等不了了。”
皇甫衍抬手,他身后的将士将一块血牌递了上来,他把血牌扔到老晋王跟前,“阿琛死了,被叔祖父的野心害死了。”
那血牌正是宁殊薇用自己的血写的墓牌,此刻上面‘阿兄皇甫琛之墓’狠狠刺痛了老晋王的心,他颤颤巍巍从龙椅上滑下来将墓牌抱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哭了起来。
儿子死后他的身边就剩这个孙子陪着他,皇甫琛聪慧过人又乖巧懂事,只是身体越发的不好,他就宠着捧着无数名贵药材养着,生怕皇甫琛哪天比他先走一步。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琛儿,我的琛儿…”老晋王无力哭嚎着。
皇甫衍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等到老晋王哭得差不多后才说道:“阿琛的尸体……本宫已命人和二叔他们葬在一起了。”
“你父王母后已葬入皇陵。”老晋王抱起墓牌爬回龙椅歪倒在上面,“这个位子原本就属于本王及本王的后人啊。”
“叔祖父,您太执着了。”皇甫衍面露痛色的说,“是您的执着害死了王叔他们,害死阿琛,还有我父皇和母后,他们何其无辜。”
“无辜,他们才不无辜…”老晋王厉声大喝,“我圣儿和仲远都是你父皇派人杀的,你跟老夫说他们无辜?”
“不管您信不信,父皇并没有杀害王叔他们。”说着皇甫衍又让人呈上一份折子和血衣,“这些是夜齐风杀害王叔的证据。至于二王叔,是他自己让王婶伤了心,王婶儿执意拉着他跳的崖,父皇当年派人寻崖寻了一月有余,后来只找到他们被野兽啃下的趾骨……”
“够了!”老晋王打断他,根本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承认是自己的执念害了自己的后人。
皇甫衍看他一眼继续说道:“您以为您与夜齐风暗中勾结,让朝臣贪污军饷为您所用……这些事父皇不知道吗?您真的以为您谋划的事天衣无缝?那是因为父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以为您为什么这般顺利就胤王叔他们调离京都,您又以为您现在为什么这般顺利坐在那里…”他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每一句都让老晋王震惊,“所以,叔祖父,您该无憾了。”
该无憾了
也该去死了!
老晋王怔愣了许久后仰天大笑,“哈哈……还是我输了,帝谦啊帝谦,你竟然用命和老夫玩儿,哈哈……你和你爹一样,够狠!”
他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殚精竭虑多年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场闹剧,老晋王狠狠咬破舌头,抱着皇甫琛的墓牌徒然垂了头。
皇甫衍看着他,眼角滑过泪水,手握成拳垂在身侧。
突然一只手覆住他的拳,叶青青与他并肩站一起,说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皇甫衍转身看她,这一个月她都陪在自己身边,她的眼神早已不再躲闪,她已经接受他了吧。他将她揽入怀中,低声说:“别挣扎,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你说得对,我还有很多事做。”
他要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要找到薇薇和孟陬,要安抚受这场叛乱之战的百姓,还有三国维持和平的协议……这些事都不能马虎。
宁殊薇醒来后的第三日,夜齐风收到一封飞鸽传书,她不知道信中的内容,只知道收到信后夜齐风面色阴沉连夜赶路。
在孙大娘再三挽留和千盯万嘱下宁殊薇上了马车,马车是夜齐风让人从镇子里买的,怕她一路颠着,孙大娘特意在车内铺了好几床被子,暗格里也备了些点心和酸梅,让她在路上解馋。
“谢谢孙大娘。”宁殊薇笑着说。
孙大娘这几日还是第一次见她笑,本就生得极美的姑娘却整天闷闷不乐,现在见她笑了,不禁愣了愣,旋即说道:“哎呦,小娘子笑起来可真真的好看,难怪你家夫君对我这般贴心,这些呀都是你夫君准备的,你呀就别和你夫君怄气了。”
这几日宁殊薇对夜齐风爱搭不理,夜齐风只好跟孙大娘解释他们吵架了,孙大娘心领神会,还为夜齐风支了些哄小娘子的招。
宁殊薇再次冲她笑了笑,然后放下马车帘子。夜齐风坐她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娘子,不要和为夫怄气了可好?”他戏谑道。
“滚!”宁殊薇道,“不要脸!”
马车奔跑了一段路,宁殊薇鬼使神差掀开车帘往后瞧了一眼。
她看见村庄的方向冒起滚滚浓烟,大火倾刻间照亮那片天地。
“停车停车…”宁殊薇冲出马车去抓车夫,“停车!”
车夫反而一鞭子打在马身上令其跑得更快了。
闭目养神的夜齐风一把将她捞回来按在车内,“警告你,别乱动别乱嚎!”
宁殊薇恨恨的看着他,“夜齐风,你忘恩负义。他们招你惹你了?你竟然杀了他们。”
“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透露爷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夜齐风无所谓的说。
“啊啊啊……夜齐风,我恨你我恨你…”宁殊薇挣扎着对他拳打脚踢,“我要杀了你!”
她拨出头上的珠钗朝他刺去,夜齐风伸手一挡,她只划破了对方的手背,夜齐风将她制服住压在车内,“苏来,你最好别挑战爷的耐性,爷可不介意你怀没怀孕。”
他的话成功让宁殊薇静了下来。
宁殊薇双目圆睁,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顿时生出厌恶恶心之感,她又开始反胃了。
见她神色不对,夜齐风赶忙起身松开她。
宁殊薇也连忙起身趴的车窗上吐了起来。
“孕妇真难伺候。”夜齐风嫌弃递了块丝帕过去说。
宁殊薇吐完已经浑身脱力,她无情的打开对方的手,
无力靠在马车的垫子上闭上了眼睛,身上一层层被子都是孙大娘亲手为她铺的,枕头也是大娘给她垫好的,还有车内暗格里的点心和酸梅……
越想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久终是没扛住下掉,她又掀开车帘往后看,这次她什么也看不到了,浓烟和大火都在黑夜里消失。
宁殊薇没出过京都,所以不知道这是通往哪里的路,但在无意间听到夜齐风让手下加快,在五日内赶到越城时她便知道快到南蛮了。
通往越城最近的路便是从南蛮穿过去。
夜齐风吩咐完手下回头便看到宁殊薇面无表情望着他,他怔忪了一瞬,“怎么?知道是去越城有何感想?”
宁殊薇没理他,转身走回马车里。
夜齐风跟上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往怀里带,贴在她耳边说道:“我说了,别挑战我的耐性。”
“你带着我就是个累赘,若没有我……”宁殊薇说,“你们快马加鞭的话不出四日便到了。”
“可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苏来!”夜齐风轻笑,“你现在可是我的宝。”
“呵!”宁殊薇眼睛望着前方眯了起来。
她抬手把夜齐风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转身坐在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冲他勾唇一笑,“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宝的?”
她的模样本就生得极美,不笑的时候高冷艳丽,笑起来妩媚动人。夜齐风小腹一紧,异样感从他腹部四散开,他避开她的视线一把抓住她慢慢靠近自己的右手拿到跟前,望着她手里的珠钗,说:“你再拿它出来,我就用它划破你的肚子,好不好?”
好你妈!
死变态!
宁殊薇收起笑容,挣脱他的手把珠钗戴在头上将他推开。
一直到了南蛮两人也没再说话。
宁殊薇是厌恶他不想和他说话。
夜齐风是察觉到自己对她似乎有了别样的情感所以不愿与她说话。
“主子!”马车突然停住,车夫说道:“到障镜了。”
夜齐风拿出两块丝帕,上面散了药水,一块给宁殊薇蒙在口鼻上,另一块给自己。
“不想死就别摘。”他说。似是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作怪,又从马车的被单上撕下一块布来将她和他的手腕绑在一起,“跟紧我。”
穿过障镜就是南蛮。
听说障镜里毒物众多,随便逮一样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别盘算那些不切实际之事。”夜齐风说,“爷敢带着你走这里可不是没有准备的。”
宁殊薇没吭声,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障镜不愧是障镜,障气浓烈,连雾都是紫色的。她往前走,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她低头一看,一个带着几个眼儿的紫色骷髅头正对着她。
“啊!”她吓得立马蹿到夜齐风身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夜齐风捏紧她的手腕,扭头看了一眼,然后用脚起那个紫骷髅头握在手里往她跟前凑。
宁殊薇怕的将脸埋在他背上,“拿走!”
“你也有怕的时候。”夜齐风轻笑一声。
宁殊薇拉开与他的距离,不去看他手里骷髅头,抬手把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以掩饰自己的紧张与尴尬。
她的手腕和夜齐风的是绑一起的,她走了一段后夜齐风也跟了上来。
他贴到宁殊薇脸颊边,“难得长乐郡主主动一次啊!”说完并贱兮兮的把骷髅头展现到宁殊薇跟前。
可怕的东西多看两眼也没那么恐怖了,宁殊薇镇定的与骷髅头的两个硕大窟窿眼儿对视,淡淡的说道:“生前想必也是个好看的。”
“……”没有预想中的慌乱与害怕,夜齐风顿觉无趣丢了骷髅头说道:“生前生得再好,死后也不过一堆白骨,惹人害怕。”
宁殊薇知他意有所指,并未接话。
出了障镜,他们一行人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他们的前方站了一排戴着无脸面具之人候着他们。
“擅闯障镜者,杀!”
无脸面具,玉间谷标配。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等夜齐风想出个所以然,对面的人已经攻了过来。
“主子快走!”
夜齐风的人还算忠心,将夜齐风挡在身后迎了上去。
在一行无脸面具之人中,宁殊薇的目光却是落在他们之后那位用剑杵着地双手搭在剑柄上老神在在看人打架的无脸面具男身上,那人一袭绛紫色长衫,长发很随意的束在脑后,左手手指有意无意的在右手手背上轻点。
是宋玄吃瓜看戏思考时的习惯!
那人也注意到了宁殊薇在看自己,整张面具就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的眼睛与她隔空对视。那人瞳仁一缩,杵在地上的剑被他举起直直的朝拉住她的夜齐风刺来。
左手执剑!
夜齐风大惊,“是你!”
那人没搭话,视线落在蒙了半张脸的宁殊薇脸上又移到她和夜齐风绑在一块儿的手上。
宁殊薇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拼命去解绑在自己手上的布带。
那人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白皙的肌肤被勒出了通红深浅不一的印子,深的地方已经破了些皮。
他举剑刺向夜齐风的胳膊,夜齐风险险避开,不料他的剑刃漂移一下便把连接他与宁殊薇的布带割开。
夜齐风忽然明白,这人是要宁殊薇。
他猛地抓向宁殊薇的肩膀,对方却是比他快了一步拉着宁殊薇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带。
夜齐风的手从宁殊薇的肩头滑到手腕死死拽着她,无脸面具男也抓住她的手腕拉扯。
两人僵持对视,夜齐风突然说道:“内子身怀六甲,阁下莫要惊扰了她。”
面具男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视线在宁殊薇的腹部扫过。
这一瞬间的分神让夜齐风抓到空隙朝面具男劈了过去。
面具男侧身躲过但他的手始终抓着宁殊薇不放,他的剑在手里灵活如蛇朝夜齐风的面门飞了过去,夜齐风想要避开只得松开宁殊薇。
飞出去的剑被夜齐风挡了回来,面具男一手抓住剑,一手把宁殊薇拉到身前,道:“你怀了孩子。”
他的声清冷低哑,和宋玄是完全不同的声线,但宁殊薇可以确定他是宋玄。
“是!”她说道,“我和我夫君的孩子!我的夫君姓宋名玄,字孟陬…”她看着他,眼里有水汽在氤氲开,“他掉下了万丈深渊,他们都说他死了,被野兽吃了,可我不相信,但是我找不到他。”
说到最后她眼里水汽全化成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我帮你找!”面具男抱起她避开夜齐风的攻击,空隙间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别哭!”
宁殊薇一头埋进他怀里死死抱着他,“好,你帮我找到他。”
“嗯!”他一手抱着她,一手与夜齐风刀剑相对,一阵噼里啪啦的刀剑碰撞声响彻山林。
玉间谷之人个个都是高手,饶是夜齐风带的人武功高强也不是对手,他的人很快就没剩多少了。
见此夜齐风也不再恋战,在手下的掩护下逃了。
“主上,追吗?”眼见夜齐风逃了,一个玄衣无脸面具人问道。
“追!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杀了他。”宁殊薇抓着这个被叫主子之人的衣襟不放,她望着他的眼睛,说:“你们玉间谷不是拿钱办事吗?只要你们杀了夜齐风或者活捉到我面前,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
她看到这个‘主子’的眼尾扬了一下,他说:“你们听到了,杀了刚才那人,世子妃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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