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江朔离开的有些久。
安芜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喜剧演员准备的小品很有梗也很好笑,但主题却贯穿着结婚的家长里短。
这主题本来是很正常的,奈何今天偏偏发生了令人气愤又糟心的事情。安芜的情绪被扯入, 她抱了靠枕窝在沙发里,无声的把脸埋进去。
江朔回来时客厅正循环着嘹亮的美声歌曲。
沙发的角落里,安芜微侧着身, 半张脑袋埋在靠枕上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她睡觉时很乖, 薄薄的眼皮垂耷下来,呼吸轻轻浅浅的像是在水里静默吞吐的小鱼儿。
江朔不自觉勾了唇,他走到女孩身前站定, 探手揉了揉她松软的发。
他的力道很清, 可安芜睡的并不深沉,她迷迷糊糊察觉到什么。
“唔……”
一声嘤咛,她缓缓睁开眼睛。
客厅的灯光有些刺眼, 虚幻的人影渐渐成型, 她看到江朔的脸, 神思也一点一点清醒过来。
“你回来啦?”
她声音干哑,手肘撑着沙发坐起来。
“嗯。”
“我睡着了。”她轻轻晃着脑袋, 眼睛呆眯着醒神。
见她这副懵懵的模样, 江朔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弯着唇说:“可以继续睡。”
安芜揉揉眼睛, 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
她靠在沙发上偏头:“几点了?”
“十点。”
江朔回答,歪了下脑袋,笑问:“不睡了吗?”
“嗯。”安芜点头说:“要守夜。”
除夕夜她一直都有守夜的习惯, 虽然熬不了太久, 但会坚持熬过零点。江朔则没守夜的传统, 熬夜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他站起来打开茶几上的塑料袋。
除夕夜周围的店铺全关门了, 从古弄里巷出来后他沿着街晃了两圈也没找到什么店铺,远一点的地方倒是有店开着,但他不想在外面晃太久。
最后在小区门口找了家24小时的便利店,买了些零食和速冻饺子。
他把饺子拿出来,其它的零食敞开丢茶几上,人站起来垂眼问她:“饿不饿?”
“不饿。”安芜摇头说。
好吧,这个问题算是白问。
因为这姑娘怕是三天没吃饭都会回“不饿”。
他把饺子取出来,询问她的建议,“哪个味道好吃?”
江朔买了两袋饺子,一袋是白菜鲜肉的,另一袋是芹菜鲜肉的。
“嗯?”安芜看了眼包装袋上的文字,随口说:“芹菜馅的?”
“行。”
江朔没有再管她,拿着两袋速冻饺子直接进了厨房。
他在锅里加了水,待水煮沸以后把芹菜饺子一股脑儿全放了进去。没过半晌,他关了火把饺子乘在一个大盘子里,端出厨房放在餐桌上。
江朔做好这些,又从厨房拿了两副碗筷。
碗放在桌子上,他直接走过来拉她的手。
“去吃饭。”
“我不饿。”
江朔不听,直接把她牵到了餐桌边。
桌上摆了一大盘饺子,已经是三人份的了。
安芜:“你怎么煮这么多?”
江朔漫不经心说:“没什么经验。”
“……”
煮多少饺子和经验有关系吗?煮饺子很简单的啊。
安芜起初这样想。
可当她夹起一个饺子塞嘴里时,才确定他是真的没有经验。
速冻饺子的馅还有冰碴子。
没有煮熟。
江朔也夹了
一个,咬一口皱眉。
他沉着脸夺走安芜的筷子,“丢掉吧,我再去买。”
安芜仰起脑袋,瞳仁溢着笑。
“说了没经验。”江朔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轻咳一声说:“不准笑,我是第一次煮。”
“嗯。”安芜一边笑一边说:“不笑。”
“……”
江朔端起盘子转身就往垃圾桶边上走。
“等等啊——”
安芜急忙跟过去,拽住他的手腕。
她仰起头笑笑,柔声说:“还可以救,再煮一遍就好了。”
江朔看着她把盘子拿走。
安芜进了厨房,烧水,等水温热后把饺子放进去。等饺子浮起来,又淋了两遍冷水复煮。
江朔靠在门边上注视着她的背影。
室内开了空调,安芜脱掉了肥厚的棉袄外套,里面是一件单薄的米白色低领毛衣。她身子微躬用勺子捞漂在水面的浮沫,一截脖颈露在外面,纤长白嫩。
“江朔,你吃汤饺子吗?”
没听见他答,安芜转过身。
少年的视线一怔不怔的落在她身上。
“江朔?”
他回过神,眼神微动,喉间吐出一个低哑的嗯字。
“什么?”
“你吃汤饺子吗?”安芜又问了一遍。
“吃。”江朔说:“我都行。”
安芜点点头说:“好,那我煮汤饺子了。”
她在碗里调好配料,给江朔那碗多加了些醋。
她记得,他爱吃酸。
江朔舀起饺子咬了一口,不吝啬的评价:“厨艺不错。”
安芜:“谢谢。”
虽然年夜饭有些寒碜,但江朔吃的很开心,他放下筷子时碗已经空了。
吃过晚饭后两人又回到沙发边看春晚。
不知不觉的快要接近零点,烟花陆陆续续照亮夜空,好像是城市广场的方向。
安芜偏过脑袋看了一眼。
江朔暗灭手机,抬头漫不经心问她:“想不想玩?”
“什么”
“烟花。”
“不是说禁止烟火的吗?”
城市不比小城镇,烟花爆竹的燃放都是严格管控的。
江朔也不答,懒洋洋笑了一声。他长臂伸到茶几上,掀开塑料袋子。
下一瞬,安芜就见他拿出了两盒仙女棒。
江朔:“想不想?”
“……”
安芜有些懵,仰声问:“你……你刚去买的吗?”
“是啊。”江朔笑了笑,“被抢光了,这是最后两束。”
安芜:“怎么想起买这个?”
“正好看见两个小朋友在买,就觉得某个小朋友应该也喜欢。”江朔垂眸,眼神蹶着她,颇得意的说:“玩吗?我抢了最后两束,把他们都弄哭了。”
“……”
岱安连下了两天雪依然不停歇,鹅毛大雪倾斜着散在草枝雪被上,小区不久前铲干净的路面又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深夜寒风冷得刺骨,居民都躲在家里没出门。
江朔撑开一把伞,两人并肩往前面走。
路灯照在白茫茫的雪被上更加明亮,他们就这么往前走着,来到了一处空旷有滑梯的地方。
彩色的滑滑梯被雪盖了一半。
江朔把伞递给她,“撑着。”
安芜顺手接过,替他撑着挡雪。
他穿着材质偏硬的黑色夹克棉袄,魔术贴撕扯,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江朔躬下脖颈,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打火机。
他低头拢火,啪嗒一声,仙女
棒在他手心绽开跃动的火花。
“你的烟花。”他递给她。
安芜接过烟花。金黄色的火丝一点点闪烁着,照亮少女甜腻的笑脸。
安芜拿着它,“好漂亮啊。”
她是真的喜欢,那点微弱的火光很好看,用手拢着也不烫。
小时候过年男孩子们会玩小鞭炮或者手持烟花,她胆子小不敢玩,能碰的也只有这种比较安全的仙女棒。
江朔笑她:“会不会玩啊?”
“嗯?”安芜抬眼看他。
江朔不答,抽了一根贴着她手心的火花借火。
火花一瞬热烈,噼里啪啦滋滋作响。
江朔抽回他那根,他垂眸,手里的烟火晃动起来。
在空中旋转着,火花与火花相连。
画成了一个爱心。
“看见了吗?”他说,“应该这么玩。”
“……”
他又点了一根递给她,仰声:“画一个给我看看。”
安芜脸一红,拿着烟花晃了一个圆圈:“我知道是这么玩的。”
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呢。
“你画的不对。”
“怎么不对?”
“你应该画我刚刚的图案。”
“……”
“不画。”
“我教你?”
“不要。”
安芜不答应,转过身继续画着圆圈,他的心思太显而易见了,故意忽悠她。
她才不画呢。
江朔也不为难她了,笑着靠在滑梯边上看她玩。
小姑娘脸颊和鼻子冻的红彤彤的,杏眼漆黑湿漉,她跳跃着旋转着,仙女棒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形状。
像个从天而降的小仙子,好看的不得了。
火光照亮白茫茫的飞雪,像插在奶油蛋糕上的蜡烛。
他看得失神。
小仙子在远处向他招手,轻声唤他:“江朔,它快要灭了!”
“慌什么!”
江朔眉眼溢笑,他就这样站在边上看着她。
等烟花快燃灭时,不慌不忙的把新点燃的烟花又递给她。
远处的天空被密集的烟花笼罩。
手机在口袋疯狂震动,零点的钟声终于敲响。
少年低眸点火。
在他没看见的瞬间,安芜转身,向着他的方向。
悄悄的,画了一个他想要的烟花。
“新年快乐啊,江朔!”
—
安芜在江朔家客房住了一晚。
第二天,她和舒秋芸回了南桥。
这次回娘家出行的只有母女两人,宋康胜并没有一起跟去。
舒秋芸的心情是沉重的,安芜没有多问,但她知道这和宋康胜昨晚那番言论有关。
南桥天气没有北方寒冷,从入冬到春节总共才下了三次小雪。雪花落在地面上就化成了雪水,出了太阳又蒸发了。
南桥虽然不下雪,但温度依然很低,这种冷和岱安完全不一样,是湿冷。
安芜躺在床上,没有暖气厚厚的棉被兜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气。
脚丫子冷得像铁锤,于是她避无可避的又感冒了。
发烧加感冒,她在床上躺了几天。
身体好转后,陈欢也从老家回来了,安芜有了玩伴过了几天开心日子。
转眼到了正月十三。
安芜从陈欢家回来,正好看见舒秋芸从外婆屋子里出来。她正想喊她,两人一对视,舒秋芸匆匆别过了头。
安芜发现妈妈眼睛红红的,还泛着泪花。
“妈妈,怎么了?”
舒秋芸侧身擦掉眼泪,笑了笑说:“没事,芜芜你东西收拾收拾,和欢欢告个别,我们明天就回岱安了。”
安芜看着她,顿了一会儿。
舒秋芸是从外婆房里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但这段时间她多多少少听到过她们的对话。
外婆劝妈妈要学会忍耐和包容。
舒秋芸的眼瞳很空,是失望无依的迷茫。
对她而言,没有“永久居留证”的老家,如今也只是友情特惠的限日房。
“好。”安芜乖巧的点点头。
她们回到岱安后,正好过元宵节。
也许是舒秋芸忽然的离开让宋康胜服软了,又或者是舅舅打的电话。元宵节当天宋康胜很安分的呆在了家里,甚至出门买了些水果回来。
他对舒秋芸说那天是他喝多了说的醉话,他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
宋康胜殷勤的给她夹菜,还破费买了一个黄金戒指送给她。
舒秋芸浅浅淡淡的应声。
事情好像又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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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后学校都陆续开学,岱安八中定在正月十六号回校报道,九点准时开学考。
开学考是岱安八中的传统,有心学习的高度重视,无心学习的形同摆设。
八班的班级群很热闹,有询问题目的、抄寒假作业的,也有发链接邀人玩游戏的。
安芜捧着书复习,春节去外婆家并没有带书本,有些散漫了。
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很热闹。
古弄里巷的店铺装扮上了喜庆的花灯,但要准备开学考的安芜却没有时间停歇观赏。
吃过晚饭后她回了房间复习,晚上找她问题目的人多了起来。
她耐心回复,把手机放在一边趁着空挡背单词。
晚上十一点,手机忽然开始频繁的震动,群消息一层叠一层。
裴兴仁忽然发了公告,通知开学时间后延三天,考试取消。
同学们都非常开心,取消考试后又多了三天假期,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可欢呼完大家又觉得挺疑惑的,因为开学考是八中雷打不动的传统。
为什么会临时取消?还是在开学前的夜晚。
匿名群也热闹的不行,大家都在询问原因。
而答案在几分钟后被顶了上来。
安芜接到程攸宁电话时正从浴室出来。
程攸宁急促的告诉她:“芜芜,朱灵……朱灵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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