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当机立断, 对着高翠兰身后一鞭子就这么抽了过去。
几个人影被打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他们从地上起身，看到洛西又扬起鞭子, 赶忙爬起身。
“啪嗒！”一声，一个天兵摔了出来，他微微怔愣, 随即便被洛西的长鞭死死咬住。
那几个天兵见状赶忙拍了拍土地, 一下消失在原地。
猪刚鬣这个时候才飞过来, 他跳下云头，慌忙抱住了高翠兰。
“娘子！”
洛西伸手一扯, 那个倒霉天兵就摔了过来，蛇鞭咬得紧，还带着残存的恶沼，这天兵只挣扎几下便停了下来。
“她中毒了。” 那天兵闷声闷气道。
洛西皱起眉, 下意识看向高翠兰, 果然就见高翠兰的脸色变了。
猪刚鬣喊叫了几声，随即举起钉耙对着天兵就打了过来。
洛西有意让这天兵挨这么一下, 她往后了一步，侧身到一旁。
正好散散猪刚鬣的怒火。洛西想。
不过洛西有分寸，不会让猪刚鬣把人打死, 毕竟高翠兰说不定还需要解药。
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 在洛西出乎意料的眼神下, 那个天兵侧身避开, 钉耙从他脸颊出扫过, 血花飞溅。有盔甲在地上转了一圈，划出一道弧度。
“还想跑！”猪刚鬣又扑了过去，洛西手一动, 下意识将那天兵拉开。
“唔！”闷哼声传来，洛西看到了天兵的脸。
曾经在灵台方寸的日子早已成了几百年前的旧影。那些曾经的人的脸孔渐渐模糊，回忆也泛起枯黄，就像是快要燃烧殆尽的灰烬。
眼前的脸比洛西记忆里要来得苍老，看起来有接近四十岁了，上面带着伤痕，血就是从那里缓缓流出来。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几百年后，洛西还是认出了他。
“王……越！”洛西轻声道，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一旁的高翠兰却感觉到她情绪下隐藏的波澜。
“别动。”高翠兰拉住猪刚鬣，示意他不要过去。
听到面前的人叫出自己的名字，那天兵……或者说王越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的人，仔仔细细在脑海里翻找，却并没有想起记忆里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他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是？”
“洛西。”
洛西闭了闭眼，她的四肢渐渐消失，人类的脸孔爬上白色的鳞片，一条全身雪白的海蛇出现在王越视野里。
这个名字在王越脑袋里炸开，几百年了，他以为她早就不在了。
海蛇吐了吐蛇信子，见王越表情呆愣，呐呐无言，疑惑道：“怎么？是真不认识我了还是我认错了？”
“没有没有！”王越赶忙道。说着，他又看了眼洛西，一时有些感慨，“小师妹，真是好久不见。”
洛西这才收起鞭子，仔细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王越在菩提祖师离开后，也带着自家老娘和弟妹离开了那个落后的小村子，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自己家人过上了好日子。
老娘去世后，他带着两个不安分的弟妹过起了四处游走，行侠仗义的日子，在很多地方小有名气。有被他们兄妹救过的人给他们立了碑，又建了庙宇，时间长了，也引起了天庭注意。
据说那时天兵围剿一只猴妖，折损不少天兵，于是他和弟妹便被招揽，三人都成了仙，并作为天兵去了花果山。
“我在傲来国见过你。”洛西道。
王越面露疑惑，他想了想，在他那一段记忆里只有白龙大神似乎是蛇妖变的。于是他问道：“你是白龙大神？”
洛西点点头：“是的。”
王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怪不得其他人告诉我说那白龙大神非常厉害，是小师妹就可以理解了。”
倒是比之前会说话。
一旁的猪刚鬣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催促起来：“还没到地方吗？！我娘子快等不了了！”
高翠兰坐在猪刚鬣背上，汗水滴落下来，打湿了猪刚鬣的衣袍。
他们现在正在想办法给高翠兰解毒的路上。王越说这种毒会直接攻击人的魂魄，阴毒至极，但阴阳相克，他们需要将高翠兰放到一个纯阳之地。这地方其实不好找，只能找到类似的地方将就一下。
王越拿出几个带着太阳光辉的菱形石头，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他之前奉命和其他人一起来取高翠兰性命，但实在又不忍心一条无辜的生命消逝。就算他不被其他天兵推出去，他也会想办法将石头留下来。
想起自己的那些同僚，王越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高翠兰的龙鳞里也含有世间纯阳之气，高翠兰日日带着它，短时间内这阴毒竟然没有伤及她的根本。
王越要找的地方在一个山谷，三个人都很担心高翠兰，因而动作很快。高翠兰的情况越发差了下去，洛西看得出来她并不想治疗，但为了不让为她付出的人担心还是做出积极配合的样子。
王越又讲了他在天庭的事，不过都是些糟心事。
“这天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王越道。
洛西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之前傲来国，他们对外说怀疑与花果山有染，所以要斩尽杀绝。但现实你也知道，所谓有染只是个借口，因为傲来国懂法术的人太多了，一旦扩散出去很容易让更多人学习仙法。”
说完，王越又想了想，又补充几句：“降妖除魔全凭上面的心情，明知有地方受害，却不管不顾。不知是不是我多想，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神仙们会放些妖怪出去，也许是为了香火，也许是为了别的。”
“……你跟我说这些没关系吗？”洛西忍不住问道。
“没有。”王越伸了个懒腰，“这人间这么多声音，若非刻意，他们怎么能听得过来？”
猪刚鬣在山里挖了个洞出来，取名“云栈洞”，把高翠兰藏了进去。
“闺女，你也跟爹——”猪刚鬣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洛西的鞭子，他连滚带爬地摔了出去。
“要吃点东西吗？”高翠兰没理会猪刚鬣，她招招手，手里还拿着托盘。
洛西确实想吃点东西，而且她还有事要问问高翠兰。
“快吃。”高翠兰把托盘放下，“这山里毕竟赶不上高老庄，但吃喝还是不用愁的。”
洛西拿起一碗粥，轻轻抿了一口，她不挑食，只要不是很奇怪的东西她都能吃下去。
“西西，娘亲……我总是让你这么叫，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赶在洛西之前，高翠兰先开口了。她伸手戳了戳洛西的脸，没有吃东西，视线完全停留在洛西身上。
“嗯”
洛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平心而论，她不讨厌高翠兰，甚至很喜欢。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洛西都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一个自称“娘亲”的人对她这么好过。
洛西于是诚实道：“没有。”
“那就好，娘亲很高兴。”说着，高翠兰似是无意的问道：“西西是个小妖怪，那之前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海上一座仙山里。”
“一直是一个人吗？”
“有很多朋友。”
高翠兰掏出洁净的帕子想要替洛西擦擦嘴角的碎屑，洛西赶忙在她之前接过帕子。
“我自己来！”洛西道。
高翠兰收回手，没有强求，她看着洛西擦完碎屑，又把帕子收了回来。
“那西西怎么会来到高老庄？”高翠兰一边叠着帕子，一边又问道。
“我遇到了坏妖怪，一路逃过来的。嗯……那个帕子我可以洗好再给你。”
“娘亲不会嫌弃西西的。”高翠兰眨眨眼，乌黑的眼珠就像是闪耀的黑色宝石。
“西西遇到了坏妖怪，那现在坏妖怪还找你麻烦吗？”
当然找。
“不找了。”洛西回道。
她不打算让高翠兰担心这事。
“那就好，那娘亲就放心了。”
洛西看着欲言又止的高翠兰，也知道她大概心事重重。两人沉默了一会，洛西又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问那天晚上所见的天空裂缝的事，还有高翠兰身上的事。
还有，自己为什们突然能完整地化为人形了呢？洛西总觉得不是巧合。
“我之前去了高太公家。”最后，问了半天的洛西才把真正想问的问了出来，“在那里有一只玉手镯，里面还有一个高翠兰。”
“西西知道了啊。”
出乎洛西意料，高翠兰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她甚至还带着笑。
“她就是高翠兰，或者说本来的高翠兰。”
高翠兰歪了歪头，她拿出金鳞，轻轻摩挲了一下，又道：“说起来多亏了这个，我们才能达成愿望。”
“愿望？”
“对，我和那一位高翠兰的愿望。”
“洛西——”
王越的声音打断了高翠兰将要说出口的话，高翠兰看了一眼洞口，轻轻拢了拢袖口，把金鳞又收了起来。
王越进来时就见洛西瞪着他，他踉跄了一下，尴尬道：“怎么了？”
“没事。”洛西撇撇嘴，“你怎么来了？”
“听说高老庄来了几个降妖的法师。”王越焦急道。
“嗯，之前就来了几个，被猪刚鬣收拾了，然后呢？”
“这次听说来了个猴子和一个高僧。”
洛西沉默一会，问道：“他们有没有说猴子长相？”
王越没想到他问这个，又想了想道：“据说毛脸雷公嘴，金瞳，耍着一根棍子。”
“是孙悟空。”洛西道。
王越对这个名字还有反应，他一下想起曾经的小师弟。
“就是你想的那个。”洛西大概猜到王越在想什么，“说起来，你可是好多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其实不仅王越，洛西也有五百年未见孙悟空了。所以就算王越不记得也不是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情。
别说，洛西还真挺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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