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月汪着水的眼睛定在他的唇上，像是在怀疑，又像是在确认，打嗝声从她嗓子里溢出来，一声接着一声，根本停不下来。
梁晖去拍她的背，被她用手挡开，她摇头，又摇头，“这个不行，你换一个。”重新做回他女朋友，然后呢，再甩掉她，她知道他心里咽不下那口气，他觉得她耍了他，伤了他的自尊心，她好不容易接受了两个人已经分手的事实，绝对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痛苦。
梁晖被她挡得心烦，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更让他心烦，他直接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拍她的背。
“什么解决方案你都照做，一分钟前你说的这句话，不是我逼的你。”
俞月根本不怕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个真的不行，或者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不会去找男朋友。”如果他介意她比他先有新的开始，她可以给他这个承诺。
梁晖眉眼满是不快，下颌线紧绷，“你做回我女朋友，解决方案只有这一个。我外公马上就要八十大寿，他老人家说如果我在他生日那天没有带女朋友回去，他就开始给我安排相亲。我暂时没有什么心情结交新的女朋友，也不想去和谁相亲，正好我外公也认识你，所以这段时间你来扮演我的女朋友，帮我应付好他，你利用过我，我也利用你一回，这样才算两清。”
原来他说的重新做回，是假扮他的女朋友。
“什么时候？”俞月哑着嗓子问。
梁晖不防她有一问，“什么？”
“你外公生日是什么时候？”
三月份，和他说的马上相差甚远，“九月十号。”梁晖随口编了个日子。
俞月打嗝的声音缓了下来，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九月十号那天我去扮演你半天的女朋友就好了，这样也算我让你利用了一回。”
都哭成这样了还没把脑子哭糊涂，所以之前到底是什么给了他错觉，让他以为这是只傻兔子。大概就是这双泪汪汪的眼睛。
“距离九月十号还有两个多月，这个期间如果我们一直不见面，到那天表现得会尴尬生疏，肯定要露馅，所以到九月十号，你都要扮我的女朋友。”
“那九月十号之后呢，到时候你外公知道了，还是会给你安排相亲，所以你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早相晚相都是一样会相，你不如早早开始面对现实。”俞月有理有据地反驳。
“什么时候面对现实是我的事情，就不牢你费心了，你只需要帮我应付到他老人家生日结束。”梁晖本就不多的耐心快要告罄，他也坐到了柜子上，肩膀和她似触非触地碰着，“你不用担心什么，不该我占的便宜我绝对不会占，不像某些人，一边利用我，一边占我的便宜。”
俞月刚刚停下的打嗝又起来了，她看向他，红色以滴血的耳垂为起点，往上直冲脑门，往下顺着雪白的颈子锁骨，穿过黑色绸缎吊带的缝隙往更深处蔓延而去。
“我什么时候占过你便宜？”她啜泣声夹杂着打嗝，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梁晖刚要开口给她细数，俞月已经站了起来，“我同意。”她是真怕他说出什么来。
梁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起了几分，又很快被他压了下来。她是兔子也好，狐狸也罢，在弄清一些事情之前，他暂时还不想放开她。有的时候他甚至想，就算她要骗，也可着他一个骗好了。
“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俞月开始轰人，她哭得脑子有些发懵，他如果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又糊里糊涂答应什么条件。
梁晖看着窗外已经停下的雨，他拿出手机，“既然已经做回了男女朋友，你是不是要重新加回我的微信。”
俞月不想去想他是怎么知道她删掉他的微信的，如果他不给她发信息的话，应该不会发现。她摇头，两个月后他们又会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加一次微信。
“你有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电话还没有拉黑你。”她用软糯的声音说着令人恼火的事实。
梁晖在今晚再一次被怼到失言，他握着手机的手松松紧紧，完全是被气的。也行，反正他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我明天早晨来接你去临江苑。”
俞月的头直接摇成了拨浪鼓，“不要，明天会有司机接我过去。”
梁晖发现了，他现在无论说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就不该询问她的什么意见，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抬脚往门外走去，她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准备在他脚迈出门的下一秒，她立刻关上门，梁晖察觉到她的意图，脚抵住门，她两只手的十分力赢不过他一只脚的两分力。
“你到底走不走？”她恼了。
“走。”梁晖好说话极了，“不过走之前，想提醒我女朋友一件事情，下次开门之前，先看清外面是谁再开，还有记得穿一件外套。”他眼神严肃又正经，可俞月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
她洗完澡经常只穿一件长款吊带，舒服又凉快，她哪里知道他会半夜登门，从他进门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是乱的，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穿的是什么。
“除了你，别人也没有半夜不请自来的登门习惯。”俞月往回缩了缩自己的肩膀，更加用力地推门。
梁晖看着她依旧发红的眼角，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俞月，我没有厌恶你到极点，如果我看你的时候给了你那种感觉，我道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爱也不能，恨也不能。”
俞月怔怔地看着他，梁晖扯了扯嘴角，他想问她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又想问她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可他不敢。她有的时候太会说谎，有的时候又太不会说谎，得到否定的答案他会失望，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又会怀疑。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不是厌恶她，是厌恶自己，进不甘，退不愿。
“好了，去睡吧，如果睡不着，可以听一些舒缓的音乐，或者给我打电话，趁你还没有拉黑我之前。”
他松了脚下的力道，俞月没有防备，门在她的全身推力下发出很大的响声，她想重新打开门，手拧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她背靠着门，缓缓地蹲下来，原来他对她是爱恨不能，这比他厌恶她，更让她绝望，如果是彻底的厌恶，她大概也会彻底地不再抱任何希望，死了心，也死了念。
门内的人蹲着，门外的人站着，不过是几厘米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俞月知道自己肯定会失眠，所以临睡前吃了褪黑素，醒来虽然脑袋有些疼，但至少没有整晚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可能给别人打工和给自己打工真的有质的不一样，她现在都不用闹铃，每天七点准时起床，八点就能出门。她昨晚说会有司机来接不过是推脱的借口，如果不是晚上很晚或者是喝酒了，她没有车的时候，能自己打车就自己打车。
夏天的雨后，阳光更加炽烈，蝉的鸣叫声也更加得卖力，她逆着光看到了靠在车前的人，想往回躲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梁晖看着走过来的人，鹅黄色的t恤，简单的牛仔裤，头发松松散散地挽在脑后，有两缕弯弯曲曲地垂在耳边，青春姣好的颜色，连夏日朝阳在她身上都退让了几分。
他起身打开副驾驶的门，俞月在他面前停了两秒，最终弯腰进了车。车很快离开小区，汇入大道上，俞月闭眼假寐，她能感受到他的靠近和远离，他打开她这边的遮阳板，还有他长久的注视。她猜不透他的意图，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别当了真。
早高峰异常堵，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本就难挨，一动不动的车流更是让人心焦。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并排而停的车是隋佳的，她正在伸着脖子往外看，俞月下意识地避了一下，随后才想到，隋佳根本看不清车内。
不过她那口气松得过于早，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车窗已经缓缓降下来，隋佳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隋佳先喜，看到驾驶座的人后又惊。
“怎么是他送你过来，昨晚送你回去的不是方睦州？”隋佳太过于惊讶，肚子里的疑问脱口而出，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就是刚好碰到，我昨晚不是没开车回去。”俞月急着解释。
梁晖可没有忘了昨晚当着他的面，她这位朋友把送她回家托付给那个金丝边的事情，他转头看向隋佳，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男朋友送女朋友上班不是天经地义。”
他声音不算大，隔着副驾驶座位和车道，隋佳竟然听懂了，她嘴巴一瞬间张成o型，手落到方向盘上，车子发出刺耳的鸣笛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鸣笛声，前面堵了半天的车动了起来，隋佳还想说什么，后面的车见她不走，一连串地按起了车笛，隋佳只能踩下油门。
俞月急了，当下撂起了挑子，“你只说要让我帮你应付你外公，为什么要在我朋友面前乱说，我不干了，你爱找谁当女朋友就找谁当女朋友，我是脑子抽筋了，昨晚才会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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