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驰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他打了第二个电话。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口吻和内容。
沈知还松了口气,对着顾星辞点头做了个道歉的动作。
顾星辞刚刚在嘴唇上的手指指了指外面。
示意沈知还出去聊聊。
两个人走出酒吧。
天色晚了,酒吧附近本来就人烟稀少。
整条街道上都没什么人, 加上灯光昏暗。
两人即使不用做什么变装都不用怕被认出来。
酒吧旁边有一个小花园, 里面只有一盏非常没有存在感的白色路灯。
这点亮度只能把脸上的轮廓大致临摹出来。
模糊到几乎看不出任何线条, 就算是真爱粉路过也认不出他俩。
花园里有两个秋千,沈知还坐到秋千上叹了口长气:“苏全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吗?”
想到这,她又拿了手机出来看。
依然没有苏全的回复。
“好像是并发症, 充血性心力衰竭和心律异常, ”顾星辞的语气也很低沉,“但具体苏驰也没太和我说明白, 大概是怕我担心。”
“这个病,很费钱吗?”
顾星辞点头:“首先苏全那个病就需要长期住院输血, 平时在吃上面也比较讲究,这种是逃不掉的硬开销, 再加上时不时要做检查,还偶尔会有一些其他治疗, 家里有的那些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 酒吧其实也不是特别赚钱, 在经济方面,其实苏驰一直都挺难的,但他这人就是这种性子, 喜欢逞强,不告诉我也不告诉苏全……”
沈知还听到这儿才意识过来什么:“对了,你知道, 我认识苏全?”
“知道,苏全其实……”顾星辞说着拖了个长音,“一直有跟我提起你。”
沈知还的脸上还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突然又收住,表情凝重起来:“我想帮她。”
顾星辞也坐到她旁边的秋千上,垂着脑袋看地板:“有很多问题,不光是钱的问题。”
沈知还又深叹了口气。
是啊,确实。
钱不一定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没钱更不能解决问题。
钱至少能解决一些燃眉之急。
如果此时沈知还有钱,那至少刚才她能救她于水火。
但现在,如果真的苏全的事是有钱就能得到解决的话,那她也给不到帮助。
沈知还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么的无力和无能。
她突然想起了罗兰的话,得有自己的资产事业,这样,才不怕有一天会一无所有。
顾星辞安抚道:“你别太担心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他们的,我向你保证苏全不会有事的。”
沈知还很少会听到承诺。
大部分的承诺都是陆晋发布的“命令”。
“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影后”“我会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付出代价”“我保证你是国内唯一一个能穿上这件衣服的人。”
那些话给是沈知还的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压力。
不知道是因为顾星辞给人的感觉太笃定,还是他说话时的态度太诚恳温暖。
有一种冬日里,一抹暖阳照在身上的感觉。
让人有一种明世界是寒冷的,但不再畏惧的感觉。
因为阳光站在和你这边,和你去一起面对。
感觉一切都没有那么糟糕。
第二天沈知还去花店找了罗兰。
看到沈知还第一眼,罗兰就知道这个姑娘和之前看到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的眼睛里带着力量,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唯唯诺诺了。
“陆太太,之前和你提起的那件事,我打算麻烦你一下。”沈知还知道自己是有求于人,所以语气带着点卑微恳求
“不用叫我陆太太,”罗兰眉头微蹙,“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好,那我叫你?”
“叫我姐姐吧,”罗兰看着她说,“你和我弟弟,应该差不多大。”
沈知还听到好几次她提起自己的弟弟了。
可以感觉得出,这是罗兰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即使他不在了。
“好,姐……兰……姐。”沈知还总觉得直接叫姐姐有点太肉麻了,临出嘴改了个口。
罗兰让她拿出手机下一个国外的聊天软件:“以后你来找我之前提前几天,就把你要卖的包通过这个软件拍照给我,这个软件比较安全,我也不知道陆晋或者陆易舟会不会查我们的微信记录,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微信聊太多,这个软件你加我一下好友,我们以后就靠它来联系。”
“好。”沈知还加上了对方好友后,依然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罗兰,“你不怕帮了我,惹恼陆晋,连累到你吗?”
“你觉得我会怕他吗?”罗兰嗤笑一声,“他能拿我怎么样,把我赶出陆家大门?”
话虽如此,但沈知还还是觉得忧心忡忡。
“你可别担心我了,”罗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先想好你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吧。”
沈知还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兰姐,说实话,我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没有一个真心待我的人,真的没想到。”
“怎么?”罗兰挑了挑眉,逗趣地看她,“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怕我坑你?”
“不不,我只是想说,能遇见你,你对我说那些,真的很感谢你。”沈知还是非常非常真诚地说着这段话。
锦上添花不算什么,雪中送炭才是真的情谊。
“要谢,就谢你这双眼睛吧,”罗兰凑近沈知还,细细打量了一下她那双眼,“真的和我弟弟的太像了。”
沈知还下意识瞪大眼睛,在光照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加璀璨。
“我弟弟的眼睛颜色也非常浅,”罗兰说,“他以前还和我开玩笑说他觉得自己是异类,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同样眼睛的人存在,那他们一定是同类人,叫我如果以后看到和他眼睛颜色一样的人,一定要对她们好。”
虽然是个听上去很扯的理由,但沈知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相信了。
沈知还从小因为瞳孔的颜色没有被少“归为异类”过,为此受排挤过。
小时候她没少和“不祥”沾上边,曾经还有一度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阴阳眼之类的。
好在后来大家渐渐戴起了各种颜色形状的美瞳,关于她瞳孔的讨论度才下去了。
不过她这种瞳孔的颜色实在太少见了,有不少人以为她就是故意戴这个颜色的美瞳来博出位的。
沈知还心里一直想着,如果有一天能遇到一个和她眼睛颜色一样的人,一定会觉得很亲切。
所以她觉得罗兰弟弟说的那些话,她特别能理解。
由于沈知还急需用钱,所以几天后,就带上了黑色爱马仕去了罗兰店里。
反正那个黑色的包家里有两个,如果真的有一些场怕被发现的话拿另一个正版的就行了。
沈知还到了花店,罗兰带她去后面的小间,把之前买好的同款假货给沈知还,顺便检查一下她包的成色。
“你这个包还很新,应该可以买一个好价钱。”罗兰说。
“谢谢兰姐。”沈知还接过假包特别仔细地看了一圈,以她的鉴赏能力,真的看不出任何区别。
“你大概一周以后再来拿钱吧,”罗兰一边说着一边在包里摸索着,突然在包的底部摸到了什么东西,拿了出来说,“你掉了个发圈。”
沈知还接过发圈,才想起来,这是顾星辞给她的那根。
“放里面挺久都积灰了,要不帮你扔了吧。”
罗兰刚打算扔,被沈知还拦下:“不要扔。”
她把发圈套在手腕上,认真端详了一圈。
突然想起了那天顾星辞把发圈给她时候的场景。
嘴角不明显地勾起:“挺好的,还能用。”
罗兰也没太当回事,直接把包收了起来。
下午沈知还去上英语课,下课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陆晋那辆幻影。
太过显眼,让人无法忽视。
沈知还都忘了陆晋今天回来了。
沈知还上了车。
陆晋一身黑色大衣,里面是一套矜贵的定制西装。
车里有他熟悉的香水味。
可能因为现在手上拿着的是换好的假包,沈知还多少感觉有点紧张。
陆晋看着窗外的视线转移到沈知还身上,习惯性打量了一下沈知还。
沈知还这段时间上课时候的打扮比较简单,衬衫配百褶裙,外面是一件驼色的大衣,看上去真的像个学生。
陆晋总觉得沈知还和之前比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说不上哪里,但就是感觉不同了。
陆晋盯着沈知还,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视线回应。
好像在故意无视他一般。
“怎么?”陆晋的声音露出不满,“几天没见,好像一点都不想我的样子。”
“没有,”沈知还的手不自觉的紧缩,“只是最近上课太累了,有点困。”
陆晋没再说话,从身后拿了一个礼盒。
是一个爱马仕的箱子。
不用拆就知道里面一定是包。
“这个是爱马仕已经绝版的喜马拉雅,”陆晋说,“市面上的抢手货。”
沈知还今天才刚卖了个正版的,现在拿着个盗版的,真的很怕陆晋会找借口检查她的包。
如果真的被他发现了蹊跷,简直会被直接扔下车。
“谢谢,我特别喜欢。”沈知还马上把礼盒往旁边一塞,故意挡住了她本来拿着的假爱马仕,“我会一直用的。”
“这可不是谁都能买得到的,”陆晋意味深长地说,“也不是假货能造得出的。”
沈知还真的觉得自己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不愧是有句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现在做了亏心事,就真的特别没底。
沈知还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都快僵硬住了。
她想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正这时候,她的手伸向了手腕处,摸到了那根头绳。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不能这么脆弱,她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
突然,她就没那么胆怯了。
沈知还一直拉扯旋转着那根黑色的头绳,感觉这个头绳可以给她一股力量。
陆晋好几次偏过头看她,发现她都看着窗外在发呆。
他扬了扬下巴,凌冽地说:“怎么感觉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沈知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挤出一个笑来:“没呢,在背单词。”
“哦?真的?”陆晋凑得沈知还很近,吸了吸鼻子,似乎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不属于她的味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想别的男人?”
“没有!”沈知还矢口否认。
“我看你也不敢,”陆晋整理了一下袖口,咬了咬后槽牙,下颚线条变得异常清晰,“除非,你想哪个男人死。”
沈知还忘记呼吸三秒钟。
陆晋不疾不徐地把刚刚那句话解释清楚:“如果你哪天想让哪个男人死,那可以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在想他。”陆晋说到这里拉了个长音:“我保证……他会死得特别……特别惨。”
“不会的,”沈知还没有半点犹豫,坐直了身子,“我不会想其他男人。”
沈知还念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之前罗兰说的话。
对一个男人要表现出温柔和崇拜,要用一种没他不行的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她。
沈知还马上凑过去,软软地栽到陆晋的怀里,声音软糯地说:“我的心里只有你。”
陆晋似乎很满意,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你只要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沈知还手里搂着陆晋,但眼睛却看向窗外放着空。
一幕幕略过的街景,就像是电影一帧帧被暂停的截图拼凑起来。
月光与星空热烈缱绻。
陆晋很少有的非常轻柔地拨弄着她的头发:“沈知还,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
沈知还有些意外,她的眼睛盯着天上的月亮,没什么语调地回:“不会。”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感情里你要绝对忠诚。”陆晋依然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
似乎在警告,甚至都不是在商量和请求。
沈知还的眼里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期待:“那我能对你有一样的要求吗?”
陆晋的不屑和冷嘲从头顶飘过:“我给你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沈知还懂了。
她又一次越界了。
她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有足够清醒,还是会时不时坠入美梦的深渊。
她提醒自己,她要做的只不过是,在他身边演出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来。
演出一副无论这个世界怎么抛弃他,她都会是那个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沈知还表现出一副极其卑微,又深爱到极致的模样,声音微颤抖着说:“你喜欢别人也没关系的。”
陆晋一怔,继而推开她,神色不悦地看着她:“沈知还,你要做的就是听从我的安排,身心对我忠臣,其他的事,都与你无关。”
“好。”沈知还点头。
陆晋低头,看到她手腕处露出的那根黑色发圈。
他蹙起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每次我出差回来,你手腕上都会多这个东西?”
沈知还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把发圈摘了下来。
“男人给你的?”陆晋质问着,“定情信物?”
“不!”沈知还以前不怎么敢对陆晋说谎。
因为她的眼睛会出卖自己。
但现在,她学会了演,并且,她需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磨炼,让自己的演技不断提高。
这一次,她的坚定骗过了陆晋。
回家的时候,沈知还看陆晋径直上楼。
沈知还知道自己最后的态度多少惹了陆晋不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问:“陆先生,我今天睡哪儿?”
陆晋停下脚步片刻,疲劳得捏了捏山根,声音带着沙哑蛮不在乎地说:“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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