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顾星辞约了一个制片人见面。
反正都跟导演请了假了, 总得找点正经事情去做。
之前也一直抽不出时间，正好也是个契机，可以谈一下下一部片。
两个人约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咖啡馆, 这个咖啡馆是一个艺人开的，在圈内知名度比较高。
客流量不大, 而且比较尊重隐私, 很多艺人都喜欢来这里谈生意。
顾星辞提前到了咖啡店，给对方点好了咖啡。
五分钟后罗制片就到了。
罗制片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是圈内口碑比较好的大制片, 手上都是一些大的项目。
一直想找顾星辞合作, 却多次因为档期失之交臂。
罗制片看到顾星辞的时候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星辞，今天怎么有空来主动联系我, 我激动得把所有工作都推掉了来赴你的约啊。”
“真是不好意思，临时联系你。”顾星辞道了个歉。
“哪里哪里, ”罗制片说, “只要你有空，什么工作都没有见你来得重要。”
“那我尽量不辜负你, 之前你跟我说手上有个项目特别适合我，我想看看。”
“哦, ”罗制片从包里拿出一个电影剧本, “这是个目标冲击国际大奖的, 我男主角想定你。”
“好, 我回去先看看剧本可以吗？”顾星辞双手接过剧本, 非常认真地回应。
“当然可以，有任何需要调整的都可以和我商量。”罗制片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之前我联系你经纪人, 说你之前暂时不考虑演偶像剧，我听说你最近接了《办公室隐恋》，是准备突破感情戏的领域了吗？”
顾星辞腼腆一笑：“不算，接这部戏，多少有点私人的原因。”
“哦？是什么私人原因？”罗制片不是八卦，不过确实好奇，“一般来说演员所谓的私人问题，都是私底下结了仇不想合作，什么私人原因让你愿意去拍感情戏？”
“这个……说来有点复杂了。”
“也是也是，我就不追问隐私，”罗制片摆了摆手，“不过你突破了一次，以后就不是难事了，可以接受和女演员的感情戏，以后你的戏路会更宽，对你来说是好事。”
顾星辞不置可否地嘴角一扯。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事，居然和你演对手戏的是沈知还，”罗制片抬了抬眉毛说，“她会接感情戏比起你更让人大跌眼镜。”
“怎么说？”顾星辞好奇地问。
“就是，她背后是谁，大家都知道吧？”罗制片说到这里，故意放低了音量，轻到只有他俩能听见，“陆晋是什么人啊，居然会同意她拍感情戏，之前你不知道，我和她合作的一个项目，男主角因为走的时候加了一下她的微信，就被陆晋封杀了。”
顾星辞的眼皮颤了颤：“真的只是因为加微信？”
“是啊，那部剧本来男女主有点肢体接触，却被陆晋要求删除了，就走的时候男演员对沈小姐表示了一下好感，礼貌性地加了一下微信，之后就被封杀了，你说这个陆晋是不是有点过了，你可得小心点。”
顾星辞虽然有点小震惊，但不至于心慌，淡然地回道：“我和沈小姐是工作关系，签合同前剧本就写清楚会有感情戏，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罗制片松了口气，“如果真的你俩杠上了，这娱乐圈得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啊，到时候不少资本会保你，但陆晋那人我觉得会孤注一掷，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愿意。”
“放心吧，”顾星辞说，“我有分寸。”
“嗯，我知道，你的性格应该很难让人不舒服，估计也是这个原因，陆晋才同意沈知还来演。”
罗制片又对顾星辞说，之前好像《隐恋》在拟邀沈知还的时候其实出过一点岔子。
一开始陆晋说要投资，但是前提是女主角是别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天制片人突然又说女方定了是沈知还了。
现在看来，以陆晋的脾气，这当中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顾星辞突然有点好奇沈知还到底用什么筹码换来的这次机会。
虽然之前对陆晋和沈知还的了解听闻都不多，但从接触沈知还开始，到上次第一次见到陆晋，他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绝对不是那种亲密情侣的关系。
甚至他也看不出那种在娱乐圈里常见的女人攀附讨好男人的状态。
沈知还和陆晋在一起，浑身都写满了不自在和胆怯。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顾星辞有些在意起来。
“你和沈知还在一个剧组的时候，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向来不八卦的顾星辞第一次主动打听别人。
制片人仔细想了想，说：“那时候虽然每天都会和沈知还在见面，不过和她的接触真的不算多。”
顾星辞不由点头：“嗯，她确实比较沉默，在现在这个剧组也是，收工就直接走了，平时除了对戏我们也确实很少会有交流。”
罗制片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她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只流浪猫。”
“流浪猫？”顾星辞抬眉不解。
“是，就是她给我的感觉是，对任何人都很防备，不会主动靠近，而你稍微想走近她，她就逃走了。”
罗制片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顾星辞在脑中闪过几个沈知还平时的看人的表情。
觉得他居然形容地特别贴切。
“不过说到沈知还啊，我对她只有一件事情印象很深刻。”罗制片打了个响指，突然拉回了顾星辞的思绪。
“什么事？”顾星辞追问。
“就是那时候我们拍摄，去了一个据说祈福特别准的寺庙，那时候我看她在那里跪了很久，磕了好几个头，别人都很敷衍地祭拜，只有她特别特别真诚，连我都被感动了，不知道她在许什么愿，”罗制片没什么情绪地说，“你说现在的她的生活多少人羡慕不来，要什么有什么，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她如此求而不得的。”
顾星辞突然想起了那时候她给苏全的那个祈福的福袋。
直觉告诉他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顾星辞随口一问：“那个寺庙，一定特别灵验吧。”
“听说是的，说是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不过就是……”罗制片歪着脑袋拉了个长音说，“要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
顾星辞自顾自轻声重复了一句。
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他突然想起来，那时候她求的，是希望苏全身体健康。
顾星辞和罗制片聊完之后，总隐隐有些担心沈知还。
虽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她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从昨天她的状态来看，应该不算太好。
顾星辞给苏全打了个语音电话，先是嘘寒问暖了一阵。
本来想去医院看她，后来听苏全说今天要做一个全面检查不方便就作罢。
苏全好奇地问：“今天你们不拍戏吗？星辞哥哥有空来跟我聊天？”
“嗯，今天休息一天，”顾星辞说，“最近和你知还姐姐聊天没？”
“很少啊，你们每天拍戏早出晚归的，我都不好意思找她聊天怕耽误时间。”
“今天她也休息，你可以去找她聊聊。”顾星辞说。
“真的吗？好啊，那我一会儿就去。”
顾星辞腹诽一阵，还是说了出来：“对了，你今天可以试试，和你知还姐姐打个语音电话。”
“啊？”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激动紧张起来，“为什么呀，我以前都没和她打过电话，好紧张哦！她会不会不接啊，她会不会觉得很困扰啊，我不想给她带去麻烦诶。”
“我觉得应该不会，”顾星辞很有底气地说，“我觉得今天她应该会很想和你聊天。”
“真的吗……”苏全还在犹豫，“可是真的有点紧张诶。”
“只是一个提议，一会儿你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
“好。”
挂上电话后，苏全就给沈知还发消息了。
今天一天沈知还的状态都不怎么样，之前一段时间的工作压力加上前几天陆晋来没休息好加昨天遇到陶源让她整个精神状态都处于崩溃的临界值。
今天几乎是昏睡了一天。
到下午两三才刚醒。
稍微做了点吃的这才刚休息下来想着做什么，苏全就给她发消息了。
这段时间因为早上出工太早，所以晚上都没机会好好找苏全聊天。
今天倒算是个难得的机会。
看到苏全的消息，她心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明朗了那么一点点。
圈圈媛媛圈圈：【刚刚和星辞哥哥打过电话了。】
沈知还：【嗯，听说他今天有事，所以我也可以趁机放个假，沾了他的光。】
圈圈媛媛圈圈：【和星辞哥哥合作感觉怎么样呀？】
沈知还：【很好，他特别好。】
圈圈媛媛圈圈：【嗯嗯，我这几天在做检查，一会儿眼睛要滴一种眼药水，可能会看不清手机一段时间。】
沈知还：【好的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再聊好了。】
圈圈媛媛圈圈：【其实，我们可以语音呀。】
沈知还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
不知道怎么回。
不是不愿意，反而是有点，过于惊喜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网恋对象，突然提出要见面的要求。
那种期待中又带着点害羞的紧张。
看沈知还没有马上回，苏全怕她觉得为难不好意思拒绝，马上又加了一句。
圈圈媛媛圈圈：【啊啊！不好意思唐突啦！如果不方便完全可以不用搭理我。】
沈知还才意识到是自己没有及时回消息让对方误会了，马上回复到。
沈知还：【没有，我很乐意。】
沈知还：【什么时候方便都可以。】
圈圈媛媛圈圈：【嗯嗯，那等我半小时哈，我先要去做个小检查。】
沈知还：【好，可以在s软件上加我，和微博同名。】
在这半小时里，沈知还不知道对着空气变化着声音语调练了多少次“你好，我是沈知还”。
她还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想了几个话题，想着万一一会儿如果聊到一半冷场了的话，可以拿出来救急。
沈知还平时话不多，也很少会主动找话题，基本上都是处于一个别人问她回答问题的状态，等别人问题问完，对话就结束了。
但她不想让苏全冷场，所以她主动想了一些一会儿可能能聊到的话题还有一些回复。
再三提醒自己，回复苏全的时候不能少于五个字。
不能像回答别人“嗯”“是”“对的”这样敷衍。
否则人家一定觉得很尴尬。
沈知还又期待又紧张，虽然她不喜欢打电话，但是因为对方是苏全，与苏全有关的，就没有她不喜欢的事情。
大概等了四十几分钟，s软件就发来一个语音通话的邀请，是一个粉色的兔子头像。
这个软件就是平时和罗兰聊天用的软件，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沈知还接起电话，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轻声轻气地说：“喂，苏全吗？”
“啊啊，知还姐姐，是我是我，我是苏全！”对面的小姑娘听上去声音就是那种特别有朝气的少女音，“居然能和你语音通话，我真的太幸福了5555。”
才刚说一句话，沈知还就被她感染了。
光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出来，她是个非常乐观开朗的姑娘。
沈知还塞着耳机，把手机界面切换到了刚才的备忘录，看着第一个问题问道：“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嗯嗯，最近很稳定，医生都有在夸我呢，说我心态特别好，所以恢复得都很快，这主要还是你和星辞哥哥的功劳呀，我每天等着看你们的路透等着听你们的剧透，都过得特别开心啊！”苏全说话的语速很快，容不得沈知还有过多的思考，“对了对了，你和星辞哥哥合作得怎么样呀？”
“嗯，很不错，”回到了沈知还比较舒服的你问我答环节了，她想着不能回复字数太少把天聊死，又加了句，“已经快拍到要定情的戏份了。”
“嗷嗷嗷，那是不是快要拍吻戏了呀？！”电话对面可以听出一阵清晰的尖叫声，“天呐，我光是想想都已经快喷鼻血了。”
“啊呀快别想了，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沈知还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从来没拍过这种戏，感觉到时候大家都看着，真的好尴尬啊。”
“据说拍这种吻戏床戏是可以要求清场的，只有演员和导演在。”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呀。”沈知还调侃道：“小姑娘家家怎么就一天到晚关心这些。”
“我不关心别人，只关心你和星辞哥哥的，到时候你们的吻戏我要看一百遍！”
“啊快别说了，我都要挖个洞钻进去了！”
两个人其实说到底还是陌生的，但是两人之间有一种很奇怪的磁场，就像是认识多年的闺蜜一样，聊天的时候完全不觉得尬，反而特别舒服自然。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沈知还突然发现备忘录里的那些问题都用不上了。
每次都不用思考，就能自然地接到下一个话题去。
不过聊着聊着，总是很容易聊到顾星辞。
“对了，知还姐姐，告诉你一个关于星辞哥哥的秘密啊，”苏全说，“星辞哥哥一紧张或者在说谎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摸自己的眉尾。”
“嗯？是吗？”沈知还想了想，“好像不太看他做这个动作。”
“我感觉你们之后拍感情戏多起来之后，他就会一直做这个动作了，”苏全笑着说，“关于拍感情戏这件事，星辞哥哥可能比你更紧张，我，自豪地说一句，如果不是我，估计他都不一定会愿意接感情戏呢，我觉得他那些粉丝都应该谢谢我，真的是有生之年系列。”
沈知还很想接这个话题，但她实在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太害羞。
支支吾吾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
好在苏全很快自己换了个话题：“对了知还姐姐，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呀？”
“我？”沈知还低笑一声，“这个问题，我好像不太适合回答，我有男朋友呀。”
“那，你男朋友是你的理想型吗？”
这个问题把沈知还愣住了。
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陆晋是不是她的理想型，她是不是陆晋的理想型，都不重要。
他们两人之间，也不是什么爱情。
沈知还其实都不知道，理想型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她对感情方面，爱情方面的认知和思考一直很少。
她很少会去想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因为对她来说那些都是无意义的事情。
不过至少陆晋能给她在那个阶段想要的东西，应该就算是，理想型吧。
“应该算吧。”沈知还回答。
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个主观的内心认定，答案真还是假，没有那么重要。
“我看过你男朋友照片，长得很帅呀！看上去一看就特别有气场，”苏全说得手舞足蹈起来，“他对你好吗？”
他对你好吗？
沈知还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从来没人问过她。
所有人在知道她和陆晋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露出了羡慕和嫉妒的神情。
都阿谀奉承地说她真幸福，运气真好。
摆明了是一副她占了便宜的样子。
根本没有人关心，他对她怎么样。
在别人看来，对方是她跪着求着舔着都不能放手的男人，谁还在意他对你好不好。
他愿意给你个名分，就已经是巨大的恩赐了。
两个人的身份太过悬殊，所以从一开始，这种普通情侣之间的关系就没有在大家的关注范围内。
别人只关心，沈知还什么时候会被陆晋甩了。
陆晋下一个会想捧谁。
虽然“他对你好吗”这个问题的答案，让沈知还觉得心寒。
但是问这个问题的人，还有这个问题，本来就让她觉得暖心了。
不管陆晋对她好不好，至少有人在乎他对她好不好。
沈知还心想，如果她的爸爸妈妈还在，一定也会问她这个问题。
只有真正在乎你的人，才会关心这样的问题。
“嗯，放心吧，”沈知还的声线温柔下来，“他对我很好。”
她不想让苏全担心，毕竟她的真实处境，只有她自己知道承受就好。
苏全完全没有怀疑沈知还的话，继续兴致勃勃地接了下一个话题：“对了，你猜星辞哥哥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女生呀？”
“他？”沈知还认真地想了想，“感觉他应该会喜欢那种善良可爱比较积极乐观的女孩子吧？”
“对于性格好像没有形容什么，”苏全回忆着，“我很早以前问过他一次理想型，他一开始说没有什么所谓的理想型，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他终于说了一个女生特征会让她心动的地方。”
“嗯嗯，是什么？”其实沈知还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在配合着她表现出很感兴趣来。
“星辞哥哥说，他喜欢眼睛很漂亮的女生。”
这个答案，让沈知还觉得有点意外。
“什么样的眼睛，算漂亮的眼睛呀。”
其实沈知还一直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眼睛才算漂亮。
沈知还因为瞳孔的颜色，所以从小到大眼睛被说的最多的是“特殊”而不是“漂亮”。
知道后来大家都戴上美瞳之后，她的眼睛才渐渐被夸多了起来。
不过也是好坏参半，有一部分人觉得她的眼睛是那种无可被替代的美，也有一部分人觉得她的眼睛缺乏了真实感，看上去让人感觉不舒服。
所以从小到大沈知还一直挺不习惯别人讨论她的眼睛或者盯着她眼睛看的。
会给她一种不自在感。
“你的就很漂亮啊，”苏全说，“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我怀疑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沈知还拉了个尾音，“也可能是在哄我而已！”
“才不是！”苏全急着解释，“星辞哥哥也这么认为。”
“啊？”沈知还内心有微弱的涟漪，“可能是客套话吧……”
“不是不是！”苏全极力否认，“那时候他说喜欢眼睛漂亮的，我特地选了好几个女明星的照片，就截取了眼睛部分给他看，那时候你还根本不火，他也不认识你，他一张张翻照片，都没什么表情和感觉，但突然在看到你那双眼睛的时候停下了。”
“然后呢？”沈知还是真的想知道后续。
“然后我问他是不是觉得这双眼睛特别漂亮，他说……”
苏全现在还能回忆起顾星辞看到这双眼睛时候的反应。
他的拇指左右滑动着一张张苏全准备好的照片，漫不经心地一张张划过去，都没有多停留半分。
突然滑到了沈知还的那双眼，他的拇指本来打算继续滑动，却被什么力量拉扯住，动作停在了那里。
苏全凑过去好奇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这双眼睛是不是特别漂亮？”
“确实，”顾星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真的和这双眼睛对视，说不定能一秒坠入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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