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电报，单薄的纸有些褶皱，从顶上的日期来看的话，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南希接过，瞥向布莱恩的视线有些踌躇，因为从对方的表情里根本看不出里面将会出现是什么内容。
就好像他并没有看过一样，今天给南希的这一张纸上不管是写了什么事，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人的事，根本不值得花费心思。
“你为什么要给我？”南希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捏在手上。
她深吸一口气，在不知道的时候她竟然有些紧张。
“没什么原因，这份电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因为涉及到了军队的事，就被上面的人压下了，你不是我们内部的人，所以很多东西都不能直接给你。”
他摊着手，表示无所谓，这种违背规定的事情对他来说可能不值得一提。
“你也可以说我看不惯这种做派，身为马克斯的直属上司，我还是有必要将他的打算告诉你。”
他的瞳孔深的有些吓人，里面的漩涡好像能把人吸进去，在不甚亮的房间里给人一种压迫感。
南希深深的盯着对方，对于这个人，她一直有着警觉，不是认为他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他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他虽然看着循规蹈矩，但骨子里却散发出疯狂的气味。
南希自诩没有将人看的很透彻的能力，但至少在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还是会有一些敏感在身上。
“我并不觉得你会有这么好心。”南希缓缓开口，就算会得罪对方，她也不想这样被其他人控制思绪。
他移开视线，手掌下意识的摊平放在桌子上，身体有些前倾的他看上去压迫感更强了。
“那可能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吧，看来我的表现并不能让人满意啊。”
这种油盐不进的人最难的应付，南希深感疲惫。
跟对方不管说了什么都能像踢皮球一样踢回来，就算说了再多，藏在他肚子里的秘密可不会就这样轻易说出来。
她不再关注布莱恩，而是将手中的电报打开，很简短的一封信，从上面写出的名字来看，这完全就是发给自己的。
但实际却是被其他人给拦截了。
房间里安静得很，电灯吸引了大量的蚊虫进来，趋光的它们绕着电灯泡来回转动，就算隔着一层玻璃，它们也跟没发现一样朝着中心撞去。
南希一直没有说话，不过她的瞳孔却因为她内心的震惊而微微颤动。
她的呼吸逐渐加强，似乎有什么让她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你应该看完了吧，就跟他说的一样，目前的局势就算美国想要置身事外，其他国家也不会同意，最后总是会去站队，而这个队伍不出意外就是协约国。”
他坦然的开口，这种能当作秘密的事在他看来已经是显而易见，只不过有不少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说出来罢了。
“马克斯他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他是英国人对吧，不，你们都是，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就算是已经离开了家乡的人，面对着正在遭受战火的故土，总是会心生不忍。”
布莱恩说的没错，如果南希真的是本土出生成长的英国人的话她当然会很这样想，但她并不是，马克斯的这种想法很天真，但却让人不能说什么反复的话。
南希一时间没有出声，她盯着纸上的简单的几句话，仿佛能透过里面的字看到马克斯作出决定时候的纠结。
但就算纠结，他仍然还是决定了。
良久，她才似疑问也像确定一般开口：“所以他就想要参加部队去到欧洲大陆？”
“是的，这是他的决定，我们也不能阻止。”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美国政府还没有打算直接派人过去，但是征兵这件工作已经要开展了，你应该还也在社区里的通知上看到了吧。”
他就知道南希肯定不会赞同对方去参加战场，虽说危险性不会很大。
美国现在的实力数一数二，贸然出击只能让自己的利益受损，最好是等到大部分国家都疲于应对的时候，这才是最保险也是最安全的时机。
看着南希面无表情，布莱恩也不清楚对方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实话我不应该劝你，但看在马克斯是我的下属的份上，我该说的还是要说，如果你真的为马克斯着想的话，这份电报你就当没看到吧。”
南希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她没有开灯，透过淡淡的月色能够模糊的看到屋里的摆设，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样的姿势让她感觉到了安心。
她怎么都想不通，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出现了这样大的变数，她还想着要等到马克斯回来，两个人把话说清楚。
之前马克斯也有出去过，也是因为工作的事，但从没有一次跟现在一样有这么长的时间。
以前的她还不觉得，等真的到了两人有了确切分离的感觉时，才发现时间竟然过得这样慢。
“你要我怎么办啊…你选择了加入军队而去到战场，那我呢，就留在布鲁克林等着你吗？”
她捏着自己的手指，力道大的都出现了明显的红印，但南希浑然不觉。
时间缓缓流逝，陷入寂静的房间猛然出现一声响动。
似乎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一样，南希坐起身，挽好的头发有些凌乱，她在黑夜中眨着眼睛，目光里渐渐坚定起来。
如果马克斯回不来，那自己却可以去到华盛顿啊，这不是一样吗？
如果能见到面最好，就算见不到，也能写信送进去，她就不相信了，这么近的距离她这点东西都送不到马克斯的手上。
“你说地址？”
布莱恩瞥向站在一旁的詹姆斯，对方有些手足无措，似乎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并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开口问道：“南希让你来找我的？”
布莱恩写字的动作不停，流畅的书写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话而产生影响。
“…是的，南希她想要得到马克斯的地址，说想要自己跟对方写信，不想再麻烦我们了。”
詹姆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人的表情，如果有一点不对劲，他将会立即道歉，然后恭敬地离开。
他只是一个处于帮派底层的人员，并没有跟对方对上的能力，今天的话已经逾矩了。
身为帮派跟外人的联络员，他需要做的就只是将得到的消息送出去，其他的事用不着他去了解。
布莱恩笑了笑，语气带上了些疑问：“麻烦？”
詹姆斯没说话，直觉告诉他现在闭嘴才是最安全的。
“这次日子你跟她的关系看着还不错啊，忘记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了吗？”他话题一转，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身前的詹姆斯。
詹姆斯打了个冷颤，他僵住身子，目光盯着地面，就算不看着对方，他都能察觉到来自对面的压迫感。
“…没有。”
布莱恩很快便轻笑了一声，这个声音在詹姆斯听起来更像是恶魔的叹息，
“…这没什么，你也别担心我会责怪你，如果是南希希望的话，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接着吧，拿回去给她，就说这是她接受我邀请的报酬吧。”
詹姆斯没多停留，拿了东西后直接鞠躬离开。
他是真的不想直面布莱恩·史威特，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很危险，整个帮派里能让人有这种感觉的就只有他一个，相信不仅是自己，大部分的下属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在听到了南希的请求之后，他下意识的就拒绝了，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将自己的命交出去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自从南希打算快点毕业后去华盛顿之后，她便开始抓紧时间。
以前她没多少紧迫感，跟着大部队慢慢的学，大学的时间很长，足够她将所有的知识学到手了。
这种变化很快就被简发现了，她一开始没打算问，但接下来的变化让她不想问都不行了。
从前南希在图书馆的时间只到下午五六点钟，毕竟并不是每天都有课，其中也有大部分的时间她们都需要在课上接受新知识的灌溉。
所以图书馆里的时间只是小部分，她们也不用跟哥大的学生一样学的那样深。
女子学校所教授的东西还是遵循了大家的认知水平，很多课程都没有开设。
“…南希，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简在南希打算离开的时候拦住了她，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想了好久才问出口。
嗯？南希疑惑的看向简，似乎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
“没有啊，我挺好的。”
“因为我看着你这段时间好像有些变了，以前你都不会每天呆在图书馆里的，并且有时候叫你出去看电影你都不去了。”简试探性的开口，边说边观察南希的神情。
南希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天的改变可能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跟自己交好的简来说的话，就是出了问题的征兆。
她失笑的摇了摇头，“我就是想能不能提前毕业，之前问了教授，他说学院以前没有这种情况，他也不好直接决定，就让我先等等。”
“我就想着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我就得抓紧时间了，最好能在1917年之前毕业，这样我才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南希没打算瞒着简，对方算是自己现在最好的朋友，如果有什么不是特别隐秘的事，她更倾向于告诉对方。
“提前毕业？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打算？按部就班的学完不好吗？”简没想到南希的问题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一把握住南希的手，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句。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只要是我可以帮忙的，你直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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