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曜石学派的话事人,老者第一时间就冲到卡德奈尔的身边,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勉强站稳,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对深渊异类的憎恨厌恶:
“居然不惜自爆也要拼死一搏,该死的深渊异类,这种毁灭的欲望简直变态!”
“多说无益,咳咳,”卡德奈尔伸手捂在自己的嘴上,花瓣一样的血点喷出他的指缝洒了一地,让边上一圈人眼里都多了些庆幸,“岩浆巨人的自爆堪称恐怖,我勉强将威力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快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被卡德奈尔这么一提,所有人才从刚才的震撼中反应过来,想到指挥官和刚才那位少年还在城外!
岩浆巨人的毁灭,带来的影响是肉眼可见的。
对于驻守在这座城墙上的士兵们而言,对抗魔潮一直是他们反复做过心里准备和训练的。
可光是体型就足以成为灾难的岩浆巨人不在他们的意料之内,甚至就连指挥官本人都没有想到,一个已经够着传说阶级边缘的深渊异类,居然会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钢铁之翼面前。
现在岩浆巨人已经被学院派来的援兵解决,剩下的魔潮对他们而言就算不上什么太大问题了。
至少萦绕在心头的安全感是那么的畅快舒心,毕竟就算再多的深渊异类,也没能力直接冲上城墙和他们近身战。
老者不动声色地托着卡德奈尔的身子,就想要带着他去后方休息,身边两侧全是披坚执锐的骑士,一只整装待发的小队正在闸门后调整着呼吸,瞬间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
他们将要再次出城将指挥官和林克救回来,此刻正做着最后的准备。
老者眼神有些躲闪,带着卡德奈尔继续往下走,和人流完全背离的他们却得到了英雄专属的崇敬注目礼。
“你很担心。”
卡德奈尔半个身子都压在老者的身上,眯着眼睛,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担心不该回来的人会重新回来是吗。”
既然你猜出来了就不要用陈述的语气来提问题好吗?
老者心里叹息了一声,脸上却轻描淡写:“是的,我看你似乎有意救他,是有别的打算吗?”
“有意救他?”卡德奈尔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他用手掌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连你都这么觉得,很好。没错,我就是在救他,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也要将他从岩浆巨人的‘自爆’中救下来,谁还能说上一句我的不是呢?就算面对日光会的问责,我也能毫无怯意的说上一句,‘我尽力了’。”
恶意黏滑冰冷的身躯随着卡德奈尔的言语,缓缓将老者的腰间缠绕,沿着他的脊椎骨一路蔓延,最后“温柔”地缠绕在老者的脖子上,对着他的动脉发出听不见的嘶鸣声。
卡德奈尔似笑非笑,和老者四目相对:“你不会想要成为不该回来的人,对吧。”
语气平淡到就好像一位绅士在招待陌生的客人,保持着礼貌的同时还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你能明确的感受到他在寻求你的意见。
但老者相当清楚,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就像他总是用陈述的语气来提出疑问一样。
从来,都没有准备让你给出一个答案,而是将答案死死塞进你的嘴里,不容拒绝。
老者点了点头,正好迎面走来了收到消息的救护人员,老者带着一种解脱的意味,将卡德奈尔自己身上缓缓交给救护人员。
他就像是一个英雄,背后抖落着用鲜血描绘的披风,荣耀和崇拜就像是萦绕在街灯旁的昆虫,被虚伪的光辉遮蔽了双眼,却无法看清朦胧灯罩内满是污垢的灯芯。
宽敞的通道足以让三四人并排而行,可老者却忍不住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着,想要以此来平息自己内心的窒息感。
良久之后,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没有跟着救护人员离开的方向去照顾卡德奈尔。
那个人怎么会需要别人的照顾呢?如果有一天他得知了自己的死期,相比也会被他用各种手段利用起来,用来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吧。
摆着和苦瓜一样的臭脸,老者转过头,朝着城墙上一步步地走去。
他不知道林克会怎么死,但他知道,在卡德奈尔的某种安排下,林克就和被黑寡妇的蛛网缠身的小昆虫一样,挣扎只是为了满足某种邪恶的乐趣。
他要去眼睁睁看着林克死,然后将自己多余的想法也和林克一起埋葬,然后捂上眼睛耳朵,扯断舌头,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工具,只求不会成为第二个林克。
带着别扭怪异的情绪,老者缓缓走上城墙,还没真的站在城墙的地面上,他就听见了城墙上传来的怒吼声:
“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指挥官大人带回来!”
指挥官也出问题了?
老者皱紧了眉头,有些烦躁地登上了城墙顶端。
作为整座大陆诸多王国和学院一起合作建立的绝世传奇,适合钢铁之翼的指挥官相当难找。
倒不是因为曜日阶级实力的超凡者难找。
虽说曜日阶级的超凡者也算是超凡者体系中的中上层,绝大多
数人的天赋都不足以到达这个地步。
但将目标放到整座大陆之后,曜日阶级的强者可谓是一抓一大把。
而且从来也没人硬性要求必须得是曜日阶级,才能够担任钢铁之翼的指挥官。
如果统领的天赋足够优秀,能够带动整个钢铁之翼的士兵上下一心,你就算是个银月阶级也没人有意见。
所以,真正让这个位置难以挑出合适人选的原因,其实在于背景上。
没有人是凭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也没有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全然了无牵挂的。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祖国。
不管怎么说,就算最淡漠的人,听见自己的祖国在和其他国家爆发战争,最后还落败了之后,都很难说不会发生任何的情绪变化。
但既然是守护着庇佑整片大陆的钢铁之翼,要是因为这些类似的原因导致情绪失控,最后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谁能负责,或者说,谁能负得了责?
于是这些年来,负责驻守钢铁之翼的指挥官,无一例外,要么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帝国,要么就是来自于一些偏向中立的教会,类似于永恒教会或者牧月女神之类的教会。
这是一份责任,同样也是一份利益。
掌握了钢铁之翼,基本上就掌握了来自深渊的,源源不断地炼金材料。
活着的深渊异类是很可怕,但等祂们死了,浑身上下的皮毛骨骼经过处理之后,都能做成装备,体液还能提取毒素和多种异常液体。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这位负责驻守钢铁之翼的男人好像是来自古雷塔弗帝国,而且还有着微薄的皇室血统。
他要是出了问题,恐怕为了争夺这个位置,又少不了一番让人头大的争夺。
“别想了别想了,想的越多死的越快。”
默默给自己上了个提醒,老者用力地甩甩脑袋,像是要将脑子都从耳朵里甩出去一样,然后再走到最前方,找到一个原理中央喧闹的角落,将视线投向了城外的深坑内。
真t狠啊,打不过就玩自爆?
林克努力地想要撑开双眼皮,可眼睑上像是挂了两个秤砣,根本就睁不开,只能依稀的感受到外面的光线在不断地晃动着,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身边走来走去。
吵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他总感觉有人抬着自己往墙上撞,撞了没一会儿,居然还把他丢在地下了。
他都准备开开尊口好好问候一下这些人的双亲族谱了,突然一阵暖意从身旁传来。
紧张绷紧的肌肉顿时就像是直接泡进了温泉里,一阵阵发酸,却有种难言的舒畅。
这一次,林克倒是很轻松地睁开了眼睛,一张恶鬼都得颤巍巍叫声大佬的面孔直接乍现在他眼前,惹得他浑身一颤。
“还活着,你小子身体素质倒是真不错。可惜,活着好像也没好到那里去。”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嗓音,再加上眼睛适应了光线后逐渐清晰起来,林克这才认出来,这张鬼脸居然是属于指挥官的。
他爬起来四处看了看,自己居然就坐在闸门门洞的位置,一层耀金色的光膜就在门洞内闪烁,看起来简直是坚不可摧。
林克瞥了一样像个簸箕一样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的指挥官,问道:“你不进去吗?”
“进去,当然想。但是你可以去试试。”指挥官也没说的太明白,弄得林克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是发懵起来。
刚才就在他面前自爆的岩浆巨人实在是让他差点把胆都吓裂了。
从他有印象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么恐怖的能量潮汐面对面。
他勉强还能记得,当时就在他快要昏过去的时候,翻涌的能量潮汐几乎要冲破琉璃之海的包裹。
现在想想也是一身的冷汗。
没过多的纠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指挥官跟疯了一样坐在门口不进去,林克摇摇头,几个快步就盯着金光屏障穿了过去,吗?
咚!
清澈的钟声仿佛瞬间就看到眼前有着万丈金光闪耀,林克连连倒退好几步,看着面前岿然不动的屏障,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为什么要拦住我?”
“不是我们想要拦住你,而是我们已经没资格进这座城了。”
一直在他背后的指挥官似乎一直都在等待这声撞墙的闷哼,自嘲地笑笑:“你可以好好看看你自己。”
看看我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林克不解地想要用手臂拍拍自己的脸,却不想等他抬起双手,却猛然注意到自己手臂外侧,一圈圈的蔓延着橙红色的裂隙,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在他身上流淌的岩浆之河。
脑海中的不安顿时放大,林克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抓住自己的衣服,一把撕裂。
嗞啦一声,崩断的丝线之间,炎热的红光带着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克整个上半身都被那种怪异的岩浆痕迹不满,而且有越来越密集的趋势。
他冷着脸冲到指挥官的身边,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注意到他布满血痂的面孔之下,同样有着细密的岩浆痕迹。
“我们究竟是怎么了?”
“被污染了,”指挥官苦笑着撩起自己胳
膊上的衣服,密集的岩浆痕迹比林克还要更夸张,连手指的部位都开始长出像岩壳一样的角质,“被那头岩浆巨人的血液。”
污染。
地下城市中啖食同类血肉,被污染者们悲惨的下场一股脑地涌进林克的脑海。
“看来你也知道些什么,那就不用我给你解释了。来,坐。”
林克不吭声,沉默地坐在指挥官的身边,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最后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放。
炼金子弹形成的狂风骤雨阻挡着魔潮靠近的脚步,血雨腥风的惨烈中,突然多了一丝嘲讽。
“钢铁之翼的防御很齐全,像我们这样被污染的超凡者,虽然得益于神秘的愿意不至于立刻死亡,但也基本上不可能摆脱被转化成深渊异类的可能性。
不让我们进去,是为了保护更多人。”
“哪怕要牺牲你自己?”
“牺牲,”指挥官突然笑了笑,“你知道吗,在这一次之前,我一直不认为我在牺牲。
不过是带领着一群超凡者用炼金武器驱散怪物罢了,这能算是牺牲吗?
真正的牺牲,是那些深入到深渊战场深处对抗深渊蔓延的人。
但今天,应该算是牺牲吧。”
见他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林克都感觉自己的胃部一阵阵的抽痛:“你现在是真的快死了还是在开玩笑?”
指挥官抖抖眉头,将手臂递到林克的面前,眼尖的林克一下子就注意到他已经开始液化的指尖。
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和岩浆巨人一样变成流体的身躯。
见这家伙已经选择了躺平,林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返回到屏障之前。
这一次他没有傻乎乎地撞上去了,而是伸出手对着屏障按了过去。
走出这座绝壁时,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这一面屏障的存在。
然而现在,他甚至在面对这面屏障时有些绝望。
那是一种不需要试探就能理解的坚固,是他绝对无法动摇的防御。
“喂,外面那家伙,你带刀了没?”
“带了带了!”指挥官慵懒地回了他一句,然后懒懒散散地走了进来,丢了一把银白色的短刀过来,“怎么,你想先自杀啊。”
林克懒得和他解释,直接翻了个白眼,然后举着短刀就开始对自己的手臂上下打量。
不过片刻,冷风划过,一片赤红色的血肉就从林克的手背上被刮落,健康的红色血液顿时涌了出来。
一旁的指挥官看的是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子够狠啊,要是之前认识你,我绝对让你在钢铁之翼住下。”
林克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完全变了个样子的指挥官:“不是,污染难道会改变性格的吗?我没感觉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啊?”
“污染当然不会改变性格,但死期将至会啊。”
指挥官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揽过林克的肩膀:“你是不知道,自从我发现装冷漠装酷可以大幅度提升大家对我的信服程度之后,我这张脸就没松过劲,简直快要把我给累死了。
不过也确实方便,我跟你说,有的时候都不用我说什么,他们看我一脸冷漠,居然会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这你感信!”
林克的嘴角立刻就抽搐起来,强忍着给这家伙贱兮兮的面庞一拳的冲动,比较温柔地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肩头拿开:“很热,远点,谢谢。”
得到温柔待遇的指挥官那叫一个感动啊,眼泪水都快出来了,回过神来就是一句:“你小子有没有搞错,我好歹还救了你一命欸,把我自己都赔进去了!”
“别一天到晚你小子你小子的,我叫林克。”
“林克是吧,给我记好了,我叫弗尔西·科威特!死后麻烦和死神大人提上一嘴,帮我说说好话。”
“你居然还信死神?”
林克有些诧异,自从堕落之女发通过七罪之力奴役死神,使其堕落之后,死神这位神明就随着堕落之女的封印,直接被永恒之父给审判湮灭了。
从那之后,死亡的权柄已经流向了各个信仰,信徒各自去往神明的神国,而无信者的灵魂将流向永恒。
死神这个名号,已经算是一个禁忌了。
弗尔西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歪着嘴,真是可惜了他那张风度翩翩的脸:“反正都快死了,信一下也无所谓咯。”
林克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将弗尔西审视了一遍,看的他都有些发毛之后,才淡淡地说道:“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去。”
惊讶,不解,气愤的情绪不停地在弗尔西的脸上玩抢凳子的游戏,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了个角落蹲着去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克手中的短剑寒光乱舞,转眼间就削掉了大片大片的血肉。
虽然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可现在连一阵风吹过都能疼的大脑发颤的感受,还是让他忍不住爆出两句粗口。
听见动静的弗尔西回过头,正好看见林克血肉模糊的手臂对着屏障伸了过去。
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只隐约可以看见白骨的手掌,正在屏障的内部缓缓握紧了拳头!
【作者题外话】:求银票,谢谢各位了,现在每天收入都不到一杯奶茶钱了···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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