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入冬,万物进入眠季。

    永安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文举武举的成绩也随雪而来。

    晨光初现时,永安城的居民们才发现屋顶已经落白,街道上铺满一层柔软的花。

    雪落光景,仿若河柳上飘落的白絮。

    清晨很是清冷,但是很早的时候,清风院前便又一次聚集了很多的人。

    他们当中绝大部分都是数日之前,参加考试各学院和地方的书生。

    有些老师站在学生的身旁,神色肃穆,眼神中却隐有几分期待。而那些学生的神色更是紧张,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有不少一部分的人,手在不停的抖动。

    没有人说笑。

    沉默寂静,甚至连走动的声音都很少,若是仔细去听,甚至还可以听到雪落的沙沙声。

    每次文举结果出来的时候,总是永安城最为热闹的一天。

    然而在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总是最压抑的时候。

    很多时候,就是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便可以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在这当中,有很多很期待的人,来的特别早。

    就比如以钟天明为首的几位永安城的年轻才子,他们当中,或许只有钟天明除外。在意成绩并不是在意自己的以后,而是在意自己的排名是否高于某个人。而其他的人,则都把这当成了自己仕途必须走的路,他们没有钟天明这样的家势。平凡或者贫苦让这些人,没有路可以选择。

    也有一些人静静的看着,有一些的紧张,免不了期待。就比如唐椿,这位清风院上一年领头人物,本来并不想参加文举,却因为一些小事情,最后决定了。

    也有人看的很淡然,对这次成绩从一开始就毫不在意,比如欧阳落。她今天起的很晚,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来到这里。

    白久今天来的也比较晚,他清楚即便去的再早,还是要等院里的教习把成绩贴出来。

    院外的雪景很美,淇水微寒,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然而清风院内的河畔住所,美景只有更盛。

    来到场间的白久,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这位新生的头魁会有怎样的成绩?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了钟天明,也看到了唐椿,却没有看到欧阳落。想着今日的天气很适合睡眠,估计这女孩还在睡觉。不出乎意料的,白久也没有看到二皇子的身影。

    二皇子出乎意料的参加了文举,引来了很大的风波。因为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皇族的人来参加这样的考试。

    能来,结果便不重要了。

    传闻二皇子读圣贤书无数,虽说没有在竹山随文圣大人学习,但是皇宫内也有很多大学士来教他学习读书。而那些大学士,都是往日名胜一时的前贤。

    ......

    文举的试卷,是由天齐四院那些资深的老博士们批改的,这些人被朝廷集中在了清风院,在清风院深处的一处屋舍内,用一周的时间,提交出来。

    时间是由竹山规定的,经过充分的规划与调整,不让考生们有过多的等待,也不会让那些资深的老教授们太过疲惫。

    或许是因为今年试卷出的太难的缘故,往日揭榜的时间早已经过去,可是还没有揭榜的教习从清风院内走出。

    过多的等待引来了着急,人群变的不再安静有了些嘈杂。一些学生张口想嘟囔几句,却被带领而来的老师训斥道,不能失了礼数。

    可是,时间真的太久了,雪也开始越来越大了。这些考生中,有绝大一部分都是不能修行的,在这样的天气下等待数个时辰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在这期间,有一些别的学院的老师,向着清风院管事的教习,提出了疑问,却也根本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

    人群渐渐的散去,很多人去了学院旁边的商铺取暖,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出来的成绩。

    而清风院的学生,有很大一部分,又重新回到了院内。

    一时间,原本人群聚集的清风院前,变的空旷了许多。那些残留的脚印,也被新来的雪花重新覆盖。

    娄青山在一旁低声询问,林琅也很是疑惑。

    钟天明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二皇子的成绩问题。”

    娄青山疑惑道:“难道是太低?”

    林琅摇了摇头,“或许也可能是太高了。”

    钟天明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一衫青衣,说道:“不急,会有人去问的。”

    唐椿一身清风院服立于雪中,看了看周围渐渐稀少的人,皱起了眉头。心想如此的大事,学院这样不遵守时间,难道不有失诚信吗?一座大院的风范何在?

    他向教习们询问。清风院的教习认出,是二年级的书生领头人物,原本冰冷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悄悄的对着唐椿说道:“听说那些老教授们,在讨论放不放出二皇子的成绩,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结果。”

    唐椿听后,神色变的有几分的无奈说道:“二皇子虽说是皇族,不过既然参加了考试那肯定是要有成绩的,这一点老教授们糊涂了?不要成绩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实力,想想也知道,二皇子来考试,难道说只是来玩玩?”

    …………

    学院里的老教授,在等院长的回复。

    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二皇子的位置在皇族里很特殊,大皇子被虞皇安排到边疆锻炼,远离了庙堂。而二皇子因为学识的渊博,如今身受虞皇的赞赏,很多人都传言二皇子不久真的会取代大皇子的地位,只是可惜他不会修行。但是很多人都认为,虞皇已经准备好了为他开窍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而已。而且二皇子的名声,如今在永安城,真的是越来越大。

    等候多时的那些老教授,等到了一封信。

    信自然是清风院院长写的,很奇怪的院长今天没有亲自来,来的是莫副院长。

    莫副院长大人,神色难看的把那封信交给了管事的主教授,一句话也没说就回去了。

    主教授们拆开信一看,上面写了两个字:“求同。”

    .......

    因为雪落天寒的关系,淇水水面生出了几分很浅的薄冰。雪落然后生花,花开接着融化,浮在水面上,到像一层淡淡的霜。

    两岸的商铺里,因为贴榜延长了时间,那些等待的考生与各学院的教习不耐寒冷,都在里面躲避风雪。

    不时的有一股热气从里面散出吹乱飞雪,那是他们掀开厚重的隔热布,查看外面的情况。

    人多就会口杂,讨论的问题就会很多,而且对于今年文举的看法,就会层出不穷。

    很早一些的时候,位于城中的各大堵坊,就已经传出了他们的赌局。

    每次的文举武举,以至于往后的潜龙试,永安城的个大堵坊,都会设有相应的赌注。因为人的不同,或者知名度的不同,每个人的赔率都不一样。

    而这些赔率,会根据每年的情况来设定。就比如,今年天齐四院院试前几名的名字、这几年来永安城一些很知名的才子,或者往年一些学院学问第一的学生。

    唐椿没有例外,欧阳落没有例外,钟天明等一众的才子也没有例外……今年很出乎意料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早已名扬永安城,民众心中很是敬佩的二皇子殿下,方玉。另一个,则是今年初秋才知道的一个名字-清风院的院试第一名,白久。

    在这两个人中,属白久的赔率最高,听说已经创下了这几年来新的记录,很多人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即便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才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

    最早的时候,放出名字押注的是丰乐坊。那座位于坊中第二坊楼中,所设赌局与寻常无一二,却成了最早点注的那一个。

    很少有人知道那座赌楼背后的东家是谁,但依旧不影响赌徒们的好奇心。

    如今,白久这个名字,或许在普通的民众中还没有传来,但是在这座城游走于牌桌上的那些神仙,确实早已熟知。

    神仙玩法,以小博大。

    城中热闹大小事,牌桌上都有耳闻。

    文举的结果正在等待,然而今年的武举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武举开使之前,各大堵坊里也设有很多的赌局,然而他们下赌注的这些人,都是事先知道今年谁会来参加武举。

    探花榜上的几位谁会来?

    这样的赌局一般很稳,不会有太多惊奇的地方。所以,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呢?

    今年公认的能拿武举第一的那个人,是天齐四院之一,紫杉附院的楚心云。

    探花榜中,他的名字排在前二十之内。本来以他这样的探花榜中人,是不会参加这样的武举的。只不过他的文学成绩实在太差,要想参加明年的潜龙试,就还需要通过武举,并且取得很好的成绩。

    今年,探花榜中参加的人数也只有他的排名最高,所以没有例外的,人们都认为他会是第一。相应的,赌注便变的平缓了许多。

    然而没有人想到,就像晴空里的一场急雨。原本很被天择院朱教练厌弃的武举,竟然迎来了最有趣的一场。

    万夫莫开,这位探花榜上第二的名字。

    接下来的武举变成了一出戏,当然不是演戏的意思,而是很有趣的表演。

    结果,自然在莫开出现后不出任何人的意料。楚心云惨败,受伤极重。

    紫衫附院派人抬回了重伤的楚心云,临行都冷冷的望了一眼那位莽夫。这样的伤势别说拿到名次,就算明年的潜龙试都很难参加,恢复就需要更长的时间。

    大人们的脸色很难看,尤其是楚心云的导师,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若不是因为当时朱教练站在他的身旁,说不定当时他就会出手,废了这个畜生。

    这件事情在短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永安城。人们感慨之余,不由得想到,手段果真如传闻中的那么重,如此探花榜上可能少了一个天才,但却又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莫开,果真是一个莽夫!

    很多人都知道,那一天朱教练在场却没有来的急阻止。却很少有人知道,那一天院长柳扶摇也在,只不过睡着了。

    这件事情传到了清风院,众人吃惊无话。白久不清楚其中的关系,便问了问欧阳落。

    欧阳落脸色很难看的说道:“那是来自蜀地山林的莽夫,除了道门天宇,他便是今年潜龙试最棘手的一个人。”

    白久有些枉然,心想清静高傲如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问道:“你能赢吗?”

    欧阳落毫不犹豫:“我能保证不会输的很惨。”

    白久震惊无话。

    …………

    清风院前立着雪,各种身怀胸臆的人在那里等待着。

    雪落,有人撑伞而立。常人看来,是挺有一番韵味,只是为何这位少年的眉眼这么低垂,看起来这么苦。

    但是即便再美的景色,也有看腻的时候。即便再松软的雪花,也有踩硬的时候。

    就在淇水石桥上的雪越落越厚时,就在淇水两岸的店铺都有人开始离去时,就在白久都觉得有些不适时,一道声音传到了白久的耳中。

    那是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一位中年教习从清风院内走了出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份很大的纸张。

    成绩终于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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