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季尘枫慢慢坐在专属大长老的座位上，其他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人是大长老。
少了那块标志性的面具，他们一时间还真不敢认。
其余长老反应过来，坐在季尘枫旁边的二长老率先道：“活着回来了？”
其余长老听得了，没说话。
二长老是剑峰峰主，剑峰又是除主峰外实力最为强势的峰，平日里说话都是这般，他向来实力至上，自打大长老入宗以来尤其冷嘲热讽。
嘴皮上能压他一头的就只有大长老。
季尘枫靠在座椅上侧过头，手肘支在木质扶手上，笑道：“托你的福，可不是？”
二长老冷嗤一声：“莫要求我让长安下手轻些，比试无谓放水。”
季尘枫身体向着二长老这边微微倾斜，道：“这么自信？我倒觉得兴许是个平手。”
酒香味扑来，还带着一股竹林特有的味道。
二长老压根没信他一个字，自觉烦躁渐起，别过头去。
季尘枫老神在在重新四平八稳地坐在座椅上。
林鸿站在台上，看到台下弟子的视线，包括谢长安的视线都在往一个方向飘，于是回头。
他一眼就看到了懒散坐在高台之上的人。
白纱飘摇，他看清了对方垂下的银白色长发。
那人歪头撑着下巴，似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轻轻挥手。
莫名还带着股心虚的味道。
虽然没有面具，但那个熟悉的感觉瞬间就能确认。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林鸿的神情有了变化。
他拿出木剑，看向谢长安。
这是打算认真比试了。
充当裁判的掌教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开始的瞬间，谢长安灵力外露，林鸿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认真修炼十几载和他半路出家一月不到，他自是知道其中有多大差距。
但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可逾越。
可以一战。
谢长安出剑，寒光乍现。
他的剑是名剑师专门锻打的剑，剑刃锐利，太阳下泛着光。
这次与此前不一样，谢长安主动出击，剑招铺天盖地而下，坐得近的弟子头发都扬了起来。
压迫感也就一瞬间，林鸿扬起木剑，之后一一躲开剑招。
木剑剑身和他的脸上已经添了几道划痕。
剑招不停，他便一直后退，一连退到了校场边缘。
谢长安本就实力高出一大截，更重要的是，他从不轻敌，即使到了这个看上去必赢的局面，他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情势似乎是一边倒。
几个长老不自觉看向季尘枫，尤其是他身边的二长老，那眼神就差给他这白纱戳个洞。
季尘枫却没什么变化。
他甚至开始磕起了果干。
注意到其他几个长老的眼神，他把果干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警惕道：“不给分。”
众长老：“……”
鉴定完毕，这人是真没把这比试放心上。
这就显得挺在乎这比赛的他们有些傻杯。
但季尘枫的轻松又好似不是不无道理。
到被逼下比试台的前一刻，林鸿肩膀上硬生生挨了一下，是一边的人看了都触目惊心的程度。
谢长安许是以为他会因为躲避这一招而跳下比试台，已经收了架势，却没想到对面这个看着不声不响的人居然对自己这么狠，一时间没有后招。
疼痛感传来，林鸿却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他随手将剑转了一圈，转到了合适的位置。
提剑，运气。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坐在周围一圈的弟子觉得呼吸都有些滞凝，空气里带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林鸿再一抬头，带着一股势不可挡之意，疾冲向谢长安。
面对其他人口中的不可逾越的天骄，他并没有任何自卑害怕之心。
季尘枫教会了他正视自己。
谢长安修炼十几载，但他练剑不过几年。
他虽现如今才开始修炼，但此前每日练剑一天不落，年复一年。
他们是势均力敌的关系。
剑风像是浩瀚长风破空而来，带起一阵阵爆鸣声，直冲谢长安门面而来。
季尘枫一边磕果干一边看。
还成。
虽然没到搅弄风云的地步，但是能用来吹吹风也不错。
季尘枫稳得住，其他人却是稳不住了。
二长老问道：“这招式……是从何而来？”
其他人没说话，但都悄悄竖着耳朵。
无他，这招式实在是太霸道了些，若是放在剑宗也是传宗宝一样的存在。
“不知道，”季尘枫随口道，“之前烧火的时候瞧见了，顺手给了他。”
糊弄学大师。
其他人只觉得这个借口十分离谱，但这事又是发生在季尘枫身上，好像又有那么些合理。
台下各有各的心眼，台上已经打到了白热化。
两人各有优势，打得你来我往，双方身上都挂了彩。
一些新弟子看着看着，最后甚至连两人身影都看不清。
季尘枫打了个呵欠。
其他长老紧盯着台上局面。
直到莫名飞烟散尽，他们终于看清双方的剑尖都抵上了对方的喉咙处。
点到即止，比赛结束，平局。
两人并列第一。
季尘枫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看着林鸿回了极乐峰所在的席位，隔空拍了拍掌，顺带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果干，示意之后回峰后有他好果干吃。
林鸿原本瞧着有些呆愣的脸逐渐变化，之后笑开，看起来一片灿烂。
他的脸上还带着血，他却一无所觉。
太高兴了。
他原在担心，这样的第一也许在师尊的标准里并不算第一，或许他压根当不了师尊的亲传弟子。
但是结果是师尊给他鼓掌了，好像也挺开心。
比赛结束，谢长安被叫到了长老所在的席位旁。
当着所有长老和弟子的面，他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理由很简单，在这种新生大比上，他没能夺得第一。
——在二长老来看，并列第一并不算第一。
低垂下头，谢长安就这么安静地挨骂。
只是视线里有什么动了动。
那是坐在一边的大长老的手。
他放下了手里的果干，之后安静无声又夸张地鼓着掌，手上果干的碎屑被抖落。
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坐在极乐峰席位上的林鸿的灿烂笑脸。
“……”
原来有的师徒居然能够这样相处，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师尊都只会打骂。
原来当大长老的徒弟的感觉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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