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的长者再喝了一口茶，拉起林鸿的手让他站起来，殷切地问道：
“小红哇，我香菜呢？”
他开口的瞬间，这拜师茶的气氛算是一干二净。
林鸿默了一瞬。
他道：“在东边新弄出来的院子里，弟子带师尊去。”
季尘枫连连点头。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期待和自己的香菜见面。
极乐峰的东边原本是稀疏的树林，因着没有其他地方可用，加上这里的土壤适合种蔬菜，林鸿便在林子中间开辟了一个小菜园。
小菜园边围了一圈的竹篱，里边种着各种各样的菜，季尘枫非常满意地视察了一圈，然后问道：
“我香菜在哪里？”
喜爱香菜如季某，却从来没有见过香菜的全貌。
“……”
林鸿已经习惯了自家师尊，十分自然地举手指示道，“那里的三畦就是香菜。”
季尘枫十分满意，他大手一挥，道：“你自去练剑，我在这里转转。”
林鸿应“好”。
林鸿走后，季尘枫抬脚走进菜园，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衣摆有没有碰到菜叶子。
千年前张扬得飞起的人此刻竟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找到自己心爱的小香菜，季尘枫蹲下来。
小径通幽。
树林里的树叶稀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下，照到泛着点点青色的石板路上，微风过，树影斑驳晃动。
张无之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了上来。
他穿过长长的小径，发现前方光亮越来越亮，再走几步，一个菜园出现在眼中。
不过短短时日没来，这峰上居然多了处他不知道的地方。
微风接连不断，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蹲在地里的人转头。
田里的菜长势很好，绿色的叶片伸展，季尘枫就这么蹲在菜丛中，白发被风吹得扬起，他伸手压住，很轻易就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有种透人心扉的感觉，很容易让别人也感染到他的快乐，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这么好的心情……是因为今天林鸿在新弟子比试中得了第一？
张无之正欲靠近，季尘枫却抬手止住了他：“慢些，别过来，我出来。”
可不能碰到这些菜。
然后张无之就看着季尘枫站起来，非常小心地绕过脚下的菜，走到了他面前。
季尘枫道：“说罢，找我有何事？”
张无之这人，除开送饭，主动来找他必定有事。
对方没有立即说话，季尘枫也没有催，找了个支点靠在围篱上，就这么看着。
张无之道：“二长老托我来问你林师弟那剑招是从何而来。”
季尘枫随意道：“我已经告诉他了，从柴堆里翻出来的。”
张无之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道，“二长老说，希望好物不独藏，若是能跟剑峰分享一二更好。”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剑峰那老头就是支张无之来找他要剑谱来了。
张无之明显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完后便不吭声，就这么站在那里。
他是极乐峰的弟子，这事怎么说也不该他来做。但实际上他不仅答应了，还真来要了。
他也知道一本上乘的剑谱有多珍贵，他在剑锋练剑这么些年，二长老私藏的上乘剑法一眼也没让他看过，不仅他，连他那些直系弟子也没有见过。
之前新弟子比试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到场，但也听别人说起过，如今二人长老居然拉下脸来要，大致可以猜到林小师弟用的这剑谱应当不一般。
现在他张口就是要极乐峰的剑谱，确实太过蛮横了些。
自己常年在剑峰练剑，若是不做出点什么，怎么也说不过去。
但这样对师尊来说又……
“行啊。”
季尘枫答应得很爽快，笑道，“怎么不行。”
“你就给他说，承蒙他照顾我弟子这么久，剑谱拿去便是，只是要记住，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话尽于此，季尘枫没有再多说。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带着些认真的味道。
强求不得就是强求不得。这剑谱只适用于像林鸿这样以全身盛灵力的人，换做其他人试了，会有明显的阻滞感，不能再进行下去。
若是想要强求，轻则灵根尽废，重则身死道消。
看了也用不上，张无之在剑峰学习这么些年，给那二长老看一眼又何妨。
只要他拎得清，看了后自会将剑谱送回来，若是拎不清，知道后果还执意去做，那便是他自己的问题。
——这是同意了。
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张无之瞳孔轻颤，一时间还未能反应过来。
之后他慢慢咀嚼着季尘枫的话，藏在袖下的手逐渐握紧。
这么重要的剑谱，师尊为了他，竟就这么轻易的就给了别人。
漾着清新绿光的小道上，季尘枫看上去还是一贯的不着调，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人焦躁的心逐渐放缓下来。
“……”
张无之道，“多谢师尊。”
他头一次后悔自己不善言谈，憋这么半天就憋四个字，轻飘飘的，毫无力度。
季尘枫似是已经习惯了他如此，没有表态，只是道，“原本不能给，你去校场让你小师弟誊写一份，到时候再交由二长老。”
这相处机会不就来了。
“……好。”
张无之应下，走出两步，又回头问道，“师尊今晚可有何想吃的？”
季尘枫还挺稀奇。
这算是他这位三徒弟第一次主动问他吃什么，可喜可贺。
他道：“不用，你小师弟会做饭。”
嘎嘎香，谁尝谁知道。
张无之顿了下，之后点头离开。
季尘枫吹着林间微风，靠在竹篱上打了个呵欠。
又开始犯困了。
张无之果真是在校场找到的林鸿。
对方正在练剑，拿着一柄木剑也练得有模有样，隐隐有剑鸣声响起。
少年眉眼锋锐，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每一次起剑运剑都有如真正在比试场上一般，全力以赴。
谢长安在一边站了半天，最终在他中场休息时上前。
对方还记得他，喊了声“三师兄”。
张无之正欲说话，却突然见得他别在腰间的玉佩。
玉佩是温润的青绿色，同他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的玉佩上多了一朵金色小花。
他认得，这是亲传弟子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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