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涟回到萧朗为她们安排的后山小院,看到蓝若离正拆下信鸽腿上绑的纸条,而后将信鸽放回笼中。

    只见蓝若离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眉头微蹙,神色愈来愈凝重。蓝若涟急忙快步上前,开口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蓝若离将纸条递给她,缓缓开口道:“十杀门出乱子了。陆澜趁着叶风走火入魔,暗中策划了动乱,下午叶寒离开后,他就杀了叶风,取而代之,成了十杀门的新门主。如今派出了好几路人马,正四处追杀叶寒。”

    “今天下午?”蓝若涟有些震惊,“信州城分舵的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

    “叶寒的亲信里,好像有我们的人。你看,这只信鸽根本就不是信州城分舵的。”蓝若离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信鸽的不同。被她这么一提醒,蓝若涟也发现了。

    还真是。

    “不对,就算是十杀门里的人,你怎么就断定是叶寒的亲信,而不是陆澜的亲信?”蓝若霏提出疑问。

    蓝若离耐心地和她解释道:“这信鸽羽毛上沾了血,想必是一路厮杀逃出来才放的信鸽。这时候还会拼命的,只有可能是叶寒的亲信。”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蓝若霏还在那嘟囔着,却看见蓝若涟突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从坐着的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就快步向外面走去。

    “诶,姐你……”蓝若霏正想问她要干嘛,就看到蓝若离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蓝若涟。

    懂了。

    蓝若霏看着蓝若离那眼神,又看了看她那灵魂出窍般的老姐,顿时心领神会。

    此时,叶寒正急匆匆地行走在三清山南面一条隐蔽在悬崖峭壁的秘密小道上。这条小道看起来平时甚少有人走动,只见五六尺高的杂草参杂着差不多高灌木,横七竖八地生长着,蔓延着,褐色的石头大小不一,四处散落,人置身在其中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天色渐暗,叶寒的心情也跟着有些低落。明明是要来找萧朗算帐的,被蓝若涟这么一搅和,竟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离开了。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怎么偏偏一遇上蓝若涟就什么都办不成了,是忌惮萧朗,还是……投鼠忌器?凭叶寒的实力,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忌惮吧,不对,怎么可能打不过?那只能算是后者了。

    直到这一刻,叶寒才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从小就在十杀门长大,协助父亲处理十杀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早就习惯了这种打打杀杀的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他虽顶着少主的头衔,但除了帮父亲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务,其他一般的帮派之斗,江湖之争,却无需他出面,自有陆澜去办。也正是因此,江湖中见过他真容的人,并没有多少。

    叶寒扪心自问,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该杀的人从不手下留情,却也从未滥杀无辜。只是谁会知道,又有谁会相信呢?十杀门一直是江湖正道的头号公敌,早已声名狼藉,是人人喊打的邪魔歪道。

    在这暮色渐来的荒坡上,叶寒突然不想走了,就这么随意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此时此刻,惬意的微风吹不走他心中的烦闷,他闭上双眼,任由点点愁绪在心间蔓延。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等叶寒感到有些凉意时,睁眼一看,眼前一片混沌黑暗。他赶紧把眼睛闭上,定了定神,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满天的星星。他这才清醒过来,原来已经到晚上了。

    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正想着如何回去向他父亲交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这条路没几个人知道,是谁来了?

    叶寒连忙侧身隐没在灌木丛间,蹲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看到眼前有一人正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衣襟带血,气息微弱。

    借着月光定睛一看,竟是萧川。

    “萧大哥!你怎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叶寒从灌木丛里冒了出来,跑上前一把扶住了萧川,一边检查他的身子,一边着急地问道。

    萧川喘着气,狼狈不堪地说道:“请少主安心,属下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不打紧。”而后顿了顿,艰难地咽下口水,又道,“少主,千万别回十杀门!陆澜这贼子已经叛变了!门主不知是怎的,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少主今日离开后,陆澜便趁机谋害门主,夺下门主之位。后来属下和几个弟兄带着门主的尸首逃出连风堂,被陆澜那叛徒一路追杀,弟兄们大多都死在路上了。属下只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将门主藏了起来,然后赶过来通报少主。”

    叶寒听闻父亲骤然逝世,心中悲痛万分。但同时,他又对萧川起了疑心:“倘若真如萧大哥所说,陆澜叛变谋害父亲,那我又如何能相信,你不是陆澜派来骗我的呢?”

    萧川万万没有料到叶寒会这么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但转念一想,却又庆幸叶寒有这样的念头:江湖险恶,无论何时,都不能轻易相信他人,哪怕是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或许下一刻就会刀剑相向。

    叶寒见他不作答,就当他是默认了,立马提高了戒备心。见萧川伸手准备从怀中掏东西,还以为他会抽出一柄短剑,立马就退了一步,提剑指向他的胸膛。萧川轻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包裹着东西的绢布,递给叶寒,缓缓说道:“少主不必紧张。属下只是想给少主看看教主留给属下的信物,以示清白。”

    叶寒半信半疑地接过信,一边提防萧川出招,一边拆看信物。

    只见那绢布中包裹着的,是一支玉簪。那是叶寒母亲的遗物,一直被叶风贴身保管。这东西叶风从不示人,叶寒也只看到过几回。展开绢布,还能看到上面用鲜血写了一行字:“陆澜此人狼子野心,吾儿千万当心。”

    虽然写得不算端正,但的确是叶风的字迹。

    不一会儿,叶寒的泪水便滴落在绢布上。他抬头看了看萧川,想问萧川把叶风放在哪了,却又哽咽住了,说不出话。萧川知道他想问什么,回道:“就在山下的一间木屋里,有几个弟兄守着,屋外还设了阵法,很安全,少主放心吧。“说完,便要带着叶寒下山。

    走没一小段路,便听到有人在草丛中疾步行走,时不时地传来踩断树枝的声音。

    又是谁来了?

    叶寒抬眸看向萧川,萧川却表示他也不知。

    待那人走近了,叶寒才看清她的容貌。一身黑色劲装,别着浅黄色的衣带,行路飒爽利落,除了蓝若涟,还能是谁?

    蓝若涟得知十杀门的事情后,料定叶寒还未离开无量剑派,便一路找了过来。她径直走到了后山树林,疯一样的在树林里寻找。她总有一种预感,如果叶寒真有什么亲信跑出来报信了,那么他们一定就在这附近。

    十杀门这么多年的“名誉”都是靠叶风苦心经营出来的。如今叶风已死,陆澜夺位,叶寒定然不能再回十杀门了。纵使仍有那么几个忠心于他的兄弟,也难敌早就处心积虑要上位的陆澜此时的来势汹汹。他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傲慢不逊的十杀门少主,如今却沦落到遭人背叛被人追杀,连家都回不了的地步。他现在能做什么?能去那里?他会因此突变性情大变吗?他会因此大开杀戒,为父报仇,滥杀无辜吗?……此时,这许许多多的问题在蓝若涟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对叶寒的事情这么上心。

    然而蓝若涟失魂落魄的在树林中转悠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失望地往回走,看看有没有新消息传来。

    她并不知道叶寒就在一旁的树丛里,看着她渐行渐远。

    “蓝大小姐怎么也找到这儿了,难道蓝墨山庄也知道此事了?”

    待蓝若涟走远了,萧川才低声询问。

    “蓝墨山庄手眼通天,知道这事也不足为奇。”叶寒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蓝若涟这样子,分明是在找人。难不成,是在找他?想亲眼看看他死了没有?

    确认蓝若涟走远了之后,叶寒才开口道:“走吧,下山去看看父亲,你也顺便休养一下。”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就快到山下了,叶寒却忽地停下脚步。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叶寒心生不安。

    看来还是被陆澜的人给找到了。

    “出来吧。”

    叶寒直接喊话。他今日没心情与这些人周旋。早些打完,就能早些离开。

    那帮人倒是听话得很,叶寒一嗓子就把所有人都喊出来了。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一二十人,看来陆澜还是有些忌惮叶寒的实力,生怕人少了,取不了他的项上人头。

    “少主,得罪了。”为首的那人说了这句话后,便挥手下令众人上前。

    叶寒眸中寒芒闪动,手中轻挽剑花,凝神聚气,提剑与眼前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展开厮杀,须臾间便杀了个片甲不留。

    “想杀我,让陆澜亲自过来。”

    手起剑落,无人幸存。

    萧川扶着受伤的肩,缓步上前,看着一地的尸首,有些疑惑:“陆澜就派了这些人?不应该呀。”

    叶寒虽然面不改色,但其实他什么都清楚:“这里面一个能排得上号的杀手都没有,显然只是一队来探路的。不出意外的话,真正难缠的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都有人涌了出来,极速冲向叶寒。

    叶寒腹背受敌,还要护着重伤在身的萧川,实在是分身乏术。他心知,若这么拖下去,只怕今夜便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他正想着寻个突破口脱身,却没想到林间忽得杀出一人,这人还是之前早已离开了的蓝若涟。

    “你来做什么?”

    叶寒又惊又喜,却又隐隐担心。他并不想蓝若涟卷入十杀门这些破事中。

    蓝若涟在他身旁,一面抽出双月刀与人对战,一面回应道:“自然是来救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见叶寒有些不敢相信,蓝若涟又道:“反正也救过那么多人了,不差你一个。”

    这话说得极为豪迈洒脱,叶寒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束光,照亮了这漫无边际的黑暗。

    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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