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枫国际高中正值傍晚,风和夕阳已经有了初夏的轮廓,学校道上各式肤色的三俩学生成群走在一起。
虽说他们学校实行素质教育,校风开放自由,可毕竟是国内,大家瞬间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大胆的男生甚至冲这边吹了几声口哨。
贺明涔皱眉,也不等喻幼知反应什么,直接拉着她走,一路上喻幼知连头都不敢抬,她是真的怕丢脸。
她习惯了做一团透明的空气,在这所学校里,富家子弟云集,各种称谓的二代三代遍地,随随便便拎个人出来,脚上的一双鞋都能顶她一个月生活费,这帮人还没出社会,就已经早早地参悟了自己幸运的出身,并根据每人不同的家世划分出了交友等级。
就算喻幼知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也从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们也没那么无聊浪费时间去针对她,从她身上去追寻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对于真正高人一等的人来说,优越感这玩意儿不用刻意强调,本就是长在骨子里的,毕竟真正有教养的少爷小姐们,谁会特意跟平民强调自己的身份?
而让喻幼知一直融入不进这个环境的根本缘由,就恰好是他们这种泾渭分明得忽视和漠然。
她今天第一次这么被瞩目,原因就是这帮少爷小姐中的领头羊贺明涔当着学校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拦下,和她在人行路上牵扯了起来。
本来都快走出学校了,现在又被他强行拉走,学校的绿化覆盖率很高,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凉亭,喻幼知靠着凉亭柱子不说话,背在身后的手暗戳戳扣着柱面,心情相当郁闷。
就算是她先招惹的贺明涔,她也不禁觉得贺明涔这是疯了吧。
起因就是过生日这件事,喻幼知还在试图跟他和平商量:“……我先去医院,然后再回来找你不行吗?”
“不行。”
“我会尽快的。”
“再快也不行。”
说半天也说不通,眼见着夕阳的颜色渐渐浓烈起来,喻幼知也不想再多跟小少爷说什么,直接说:“那就算了吧。”
贺明涔挑眉:“你不去医院了?”
喻幼知说:“我去医院,然后待会儿直接回家。”
贺明涔怔了下,等明白过来她的选择后,几乎是抵着牙问她:“那我呢?”
“反正你今天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帮你一起再补过一个生日,给我过生日只是顺便,补过生日不是今天也行吧,”喻幼知语气平静,“我改天再帮你补过。”
她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了,既能不爽贺明澜的约,也能满足小少爷的诉求。
可是贺明涔的脸色非但没转晴,反而更阴沉了,她刚一迈步子,他就又一把给人拎了回来,强行把她抵在了柱子上。
为了防止她像以前那样仗着个子小弯腰从他胳膊下面溜走,这回贺明涔没给他们之间留下空档,更是将手直接卡在了她腰间的位置。
“喻幼知,我没让你做选择,”他冷冷说,“我说了你的生日只能跟我一起过。”
离得太近,鼻间都是男生清冽的味道,甚至都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喉结在上下滚。
喻幼知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附中。
她闭了闭眼,在心里骂自己变态。
迟到的青春荷尔蒙去幻想谁不好,偏偏幻想贺明涔。
也不知道是燥火还是怒火,总之喻幼知毛了,抬起头直勾勾地怒瞪他:“凭什么?”
她一贯乖巧顺从,大部分时间对贺明涔都是忍气吞声,现在突然反抗起来,还用眼睛瞪他,贺明涔愣怔,张了张唇,可还没说什么,她突然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噼里啪啦对着他一通输出:“我说等我去完医院以后回学校找你,你不愿意,那我不回来找你直接回家,你也不愿意,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贺明涔被凶得呆了几秒,而后紧拧着眉说:“我是不是两个月前就跟你说好了,你临时毁约去找贺明澜,你还跟我凶?”
“你是说好了,可是这两个月你没回家也没来学校,昨天你还在外面露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忘记了?”
他强调道:“我没忘。”
然后顿了下,又责怪她:“你觉得我忘了,所以你就要找贺明澜?”
喻幼知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他?”
她那副理所应当的反问让贺明涔倒吸口气,又反问她:“那你也喜欢他?所以你觉得我忘了,转头就去找他帮你过生日?”
喻幼知愣了,他在说什么?
她去找贺明澜过生日,为什么会扯到喜欢谁这上头?
她启唇难言,自己跟小少爷的脑回路不在一个次元,两个人都在对牛弹琴,就是吵到太阳下山都没用,于是不愿再浪费时间,伸手想要推开他,结束这场对峙。
“我要去医院了,再不去就迟到了。”
贺明涔不让,牢牢桎梏住她,最后甚至还冲她放了句狠话:“你再推开我试试。”
喻幼知一滞,随即心中的委屈扑面而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艰难,之前小少爷不理她,连带着学校的人都无视她,她花了这么长时间去讨好他,只希望他能对她态度稍微好点,这样她在学校也能好过一点。
眼见着他们的关系终于有所改善,昨天他甚至还陪她回了趟母校,还帮她重新联系上了她曾经的老师和同学。
她差点以为他们就要跨越比朋友更深一点的那一步了。
贺明涔现在确实是不拿她当空气看待了,可是刚刚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她牵扯不清,现在又命令她不许去找贺明澜,非得帮他在今天补过生日。
凭什么啊。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平时她对他的姿态已经放得那么低了,就今天一天,她想优先考虑自己不行吗?
她被贺明涔堵在这里,眼里鼻间全是他的身影和味道,躲不开也逃不掉。
喻幼知吸了吸鼻子,忽地轻声说:“贺明涔,今天是我生日。”
“你有席嘉,还有那么多朋友,如果嫌我那天给你过的生日太简陋了,想要补过一个更热闹的生日实在太简单了,为什么非要在我生日这天,让我放弃自己的生日给你补过?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又重重吸了下鼻子,控制着自己别在他面前啜泣哽咽,那太窝囊了。
可还是被贺明涔看见了,见她眼角一红,鼻子也不自觉皱了起来,那副拼命忍哭的模样,几分倔强,又有几分楚楚可怜,他整个人一怔,瞬间慌了,不知所措。
原本愠怒的表情变了,阴沉的黑眸里神色闪烁,她一哭,他的心居然也跟着酸了起来。
那种被蚂蚁撕咬心脏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除了酸胀的感觉外,还有一点点疼。
“我——”
刚刚还放了狠话的小少爷这下也说不出话来了,赶紧退开两步,伸手想要替她擦眼泪,语气也比之前低了好几度。
“别哭了,”他无措地说,“我没说你是丫鬟。”
“我没哭,”喻幼知偏脸躲过,自己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继续说,“明澜哥平时对我很好,我不想生日这天没人唱生日歌给我听,我去找他,就是想让他唱个生日歌给我听。”
听到她的话,贺明涔眼里划过心疼,只轻声说:“想听生日歌,你跟我说不就行了。”
“跟你说有什么用?”
然而下一秒,贺明涔弯下了腰凑到她耳边,什么预兆也没有,什么前奏也没有,直接就给她唱起了生日歌。
低沉清冷的嗓音,声部比原曲低了好几度,低音厮磨着耳根,能听出这个人在没有伴奏没有人跟着一起唱的情况下清唱加独唱生日歌的尴尬,唱得磕磕绊绊的,唱了两句就因为母语实在太羞耻而换成了英文。
贺明涔唱得尴尬至极,喻幼知听得也尴尬至极。
最后她实在尴尬,都没空生气和委屈了,骂人更是也骂不出口了。
生日歌唱完,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喻幼知觉得自己真的要迟到了,才开口:“我走了。”
贺明涔怕再拦着她又把她惹哭,这次只是叫住了她。
“喻幼知,你到底喜欢谁?”
喻幼知无语了。
刚刚掰扯了那么多,结果他的重点就这?
他都这么问了,喻幼知也不能随便敷衍过去,不但显得她很花心,而且万一他因此又不理她了,那这些日子她追着他拼命讨好有什么用,到头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只喜欢一个人,”顿了顿,为了防止让他认为自己是在敷衍他,喻幼知又补充道,“虽然这个人对我从来没好脸色,脾气差又看不起人,但他打篮球的样子真的很帅,我现在要去找明澜哥,是因为我答应了明澜哥要去找他,做人不能不讲信用,明澜哥对我来说是好朋友,我只喜欢贺明涔。”
喻幼知说完这些,觉得自己已经没脸继续待在这里了,至少这一个星期她都不想再看见贺明涔。
太羞耻了,她需要独自消化今天自己说的这些话。
走出去没两步,被第二次猛烈表白之后的小少爷没像上回一样直接逃了,而是上前再次拦住了喻幼知。
喻幼知这下真的耐心尽失,红着脸瞪他:“喂!”
然而她一看他的表情,又突然熄火了。
贺明涔目光微闪,耳根和脖颈通红。
喻幼知赶紧低下了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搞什么?他这反应。
她刚刚说的话,好像也没有很肉麻吧。
贺明涔这次没有不准她去,而是说:“我陪你一起去医院,之后你的时间,都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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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涔来医院的时候,贺明澜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因为身体的缘故,贺明澜时常要往医院跑,贺明涔从来没来看过他,今天突然出现,只可能是陪着喻幼知来的。
虽说是陪着喻幼知来的,但贺明涔没有和贺明澜一起帮她过生日,而是在外面等她。
贺明澜托护工帮忙买了蛋糕,贴心的护工还给喻幼知插上了生日蜡烛,准备一起给喻幼知唱生日歌。
贺明澜说等下,然后去叫贺明涔进来一起。
贺明涔拒绝了。
贺明澜语气温和:“今天再怎么说也是她生日。”
“我知道,”贺明涔漫不经心道,“你给她准备的庆生,我不想掺和。我自己有安排。”
贺明澜微眯了眯眼,说:\"看来你跟幼知关系真的变好了。”
贺明涔唇角一抿,没说话,没承认也没否认,眉梢眼角还是清冷淡漠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来。
贺明澜没再说什么,转身回房,继续帮喻幼知庆生。
喻幼知准备走的时候,贺明澜叫住她:“你觉得明涔喜欢上你了吗?”
喻幼知愣了愣,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贺明涔的情绪太反复了,她实在搞不透,有时候觉得他对她的感觉变了,有时候却又觉得他对她还是老样子。
“如果他喜欢上你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贺明澜问她,“做男女朋友,然后你们再一起去国外念书吗?”
喻幼知被贺明澜的话问住了,如实说:“我还没想到这么远。”
贺明澜眼色一黯,扶着眼镜轻轻叹了口气,温声细语地提醒她。
“幼知,你已经顺利拿到了offer,无论明涔到底有没有喜欢上你,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如果你跟明涔假戏真做了,爸爸那边会是什么反应,你考虑过吗?”
-
庆完生后,喻幼知离开了医院。
离开的时候她手里拿了个小袋子,贺明涔问她是什么。
她回过神来,说:“明澜哥送的生日礼物。”
还没打开看,所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贺明涔扯了扯唇,一点也不好奇贺明澜送了什么,经过这么一折腾,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全暗了下来。
喻幼知说到做到,既然她已经去过了医院,那接下来她就履行和贺明涔的预定,帮他补过生日。
“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喻幼知问他,“你想去哪里补过生日,太贵的话我请不起。”
他说:“肯德基。”
喻幼知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啊?”
那不是只有小朋友才喜欢去的地方吗?他们下半年都要去上大学了,他竟然还喜欢吗?
贺明涔啧了声:“啊什么啊,去不去?”
喻幼知心想肯德基好啊,比什么高级餐厅便宜多了,看来小少爷也没那么难伺候。
“去,走吧,”她说,“我们去离这里最近的一家?”
贺明涔说:“不去,我们去另一家,你跟我走。”
然后两个人就在医院门口搭上公交车,下了公交车后又转地铁,喻幼知不明白为什么去个肯德基还要挑地方,哪儿的肯德基不能吃炸鸡薯条吗?
这个时间地铁上都是下了班的上班族,很挤,没位置坐,只能站着。
喻幼知个子不高,抓栏杆比抓扶手轻松,结果体贴到了新地一站,上来的人人越来越多,她一不小心松了栏杆,栏杆立马就被个吨位很大的大叔给靠上了。
贺明涔牵起她的手说:“扶我吧,别摔了。”
喻幼知哦了声,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去搭他胳膊,抽了两下没抽出来,他握得太紧了,喻幼知想叫他放开,他却仗着自己的个子高,淡淡平视着前方,丝毫没低头看她一眼。
这不是扶,这是牵吧。
周围全是人,如果出声提醒,势必会被别人听到,喻幼知想了想,还是决定低调点。
地铁靠站的时候,站着的人因为惯性身体会不自主倾斜,没到这时候喻幼知会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而他也会牵紧她的手,给她一个站稳的力。
渐渐也不知道是谁的掌心先滚烫了起来。
坐了几站后,地铁女声提示栌城师大附中到了,贺明涔这才出声:“走吧。”
喻幼知眨眨眼,这不是她以前的高中吗?
然而接下来的事她就更没想到了,贺明涔带她去了师大附中旁边的一家肯德基。
差不多每家肯德基都会有专门给过生日的小朋友准备的生日区域,被人预定之后普通客人就不能往那儿坐了,工作人员会提前特地布置好那一片区域。
结果贺明涔领着她就往那一片区域走。
喻幼知刚想提醒他说这里被人预定了,因为汉堡薯条套餐已经摆上了,庆祝生日的贴条和装饰也已经挂上了,结果她看到了自己高一时的几个朋友,还有班主任老师。
随着砰地一声,彩带落在喻幼知头上,朋友率先出声:“喻幼知,生日快乐!”
“……”
其实小时候有幻想过来快餐店庆祝生日,可是家人们都觉得只要洋人过生日才会吃汉堡薯条,而且汉堡薯条是洋人的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后来长大了有零花钱了,却又不好意思来这里过生日了,总觉得在这里过生日是小朋友的特权,她这么大的人了,来这里过生日会被人笑。
高一的时候和朋友聊天的时候也提过这件事,结果朋友居然跟她是一个想法,那时候就约定,去他妈的不好意思,就要永远保持童心,就要永远都三岁半,等下次谁过生日了就要来肯德基过生日,让所有小朋友都羡慕。
还没等到这一天,家道中变,父母去世,这个约定也自然被作废。
工作人员给她戴上了生日帽,鸡腿汉堡上插着特别的小熊蜡烛,而其他在这家店吃肯德基的学生和小朋友都朝这边投过来好奇又羡慕的眼神。
喻幼知突然泪崩,在其他人的笑声中含泪吃掉了一整块鸡腿汉堡。
几个朋友都围着喻幼知问她在新学校过得好不好,班主任问她在那边学习怎么样。
得空,喻幼知悄悄看了眼贺明涔。
这里都是她以前学校的人,贺明涔也没人说话,只能坐在一旁。
结果他倒是没有被忽略的感觉,正好也歪头撑着下巴在看她。
抓到她看过来的眼神,他挑挑眉,懒洋洋地冲她笑了下。
喻幼知赶紧又收回了眼神。
后来贺明涔去洗手间,几个朋友迫不及待地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也顾不上班主任就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八卦,问喻幼知跟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喻幼知反问她们,这个生日派是怎么回事。
昨天就跟她见了一面的朋友说:“贺明涔昨天特意问我的,问你在转学之前,我们是怎么给你过生日的,然后我就想起我们以前的约定,就跟他说了。”
朋友顿了顿,嘻嘻一笑:“我跟他说的时候他还笑了,说没想到你这么幼稚。”
喻幼知:“……”
“哦,昨天他给了钱让我来预定,还剩好几百块呢,”朋友掏出钱包,“你待会儿还给他吧。”
手里攥着这些钱,喻幼知心口一麻,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几个朋友看她这表情,又开始八卦了。
“喻幼知,跟我们老实交代吧。你们绝对不是普通关系吧。”
“他在追你吗?”
“你们谈恋爱了吗?”
喻幼知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朋友见她否认,又说:“就算现在没有那也快了,他绝对喜欢你。”
喻幼知心说你们不了解小少爷,他那脾气反复着呢,现在还是晴,指不定下一秒就变多云了。
她死不承认,朋友们也没办法,结果这时候班主任却突然说:“以老师过来人的经验,一个男生如果不是喜欢你,是不会这么花心思帮你过生日的。”
大家都愣了,然后爆发出惊天的尖叫。
“哇,老师一看就很有经验!”
“老师,我们要听你和师丈的故事!”
转眼间话题又落到了班主任头上,班主任是个家庭幸福的女人,大方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贺明涔回来的时候,几个人的话题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喻幼知总算松了口气。
班主任和几个朋友都是翘了晚自习出来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吃得差不多后,在喻幼知的强烈要求上,朋友们打包了一些没吃完的东西,带回去准备分给班里同学吃。
和大家告别,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喻幼知把预定餐厅剩下的钱还给了贺明涔。
贺明涔却没接,说:“待会儿吧,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喻幼知问:“还要去哪里啊?”
贺明涔没回答,反问:“嫌难走?”
“没有,”喻幼知问他,“刚刚都是我过生日,什么时候给你补过生日?”
他挑了挑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到现在还觉得我要补过生日?”
“难道不是?”
不就是因为要补过生日,才顺便跟她一块儿过生日的吗?
“算了,”贺明涔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跟我走就是了。”
然后他带她坐上公交车,又往下一个地方去。
公交车路过一家大型商场,商场外霓虹如昼,不少小朋友被家长们带着在外面玩耍。
喻幼知被霓虹吸引了目光,对窗外多看了几眼。
结果公交车一停,贺明涔又带她下了车。
“刚刚的那些钱不用还我了,”他冲她努努下巴,“你想玩什么就去玩吧。”
喻幼知看着商场门口的这些小朋友才会玩的娱乐设施,赶紧摇头:“不不不,我不用玩。”
她就是觉得灯挺漂亮的,真的不是想玩的意思。
贺明涔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暴露自己幼稚的本质,拍拍她的头,像个大哥哥似的说:“小朋友,肯德基的生日都过了,就别再跟我装大人了。”
她本来就是大人,什么叫装。
喻幼知有点看不惯他那副笑她幼稚的样子,就差两个月而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年龄差,他装什么哥哥。
她故意说:“玩也可以,你跟我一起。”
贺明涔果断拒绝:“不要。”
“你不玩那我也不玩了。”喻幼知说。
本来是故作任性,结果贺明涔非但没生气,反倒还笑了起来,说:“不玩就不玩,真以为我随时都得惯着你?”
惯着她?
喻幼知简直想笑,亏得小少爷还真好意思说出口,明明是她惯着他吧。
因为刚刚在肯德基过了生日,喻幼知这会儿心情不错,所以只在心里吐槽了几句。
又坐上了公交车,终于来到下一个地方。
是一家ktv,喻幼知认识这家ktv的招牌,因为她经常从别的同学口中听到,说要来这里唱歌。
一个生日真是走了好多地方,原来这就是赶场的感觉吗?
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贺明涔应该是早就订好了包厢,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带着喻幼知往里走了。
包厢的号码刚好是320。
喻幼知走进去,里面没有一个人,氛围灯在乱晃,瓜果零食早就备好了,还有一个特别大的生日蛋糕,不是不过三层的,就一层。
贺明涔说:“三层的怕你实在吃不完,这一层蛋糕就够你胖三斤了。”
喻幼知的注意力却不在蛋糕上,而是问他:“‘这里是给你补过生日吗?”
那他的那些朋友呢?席嘉呢?
“你是有多迟钝,我不用补过生日,那是借口你听不出来吗?”贺明涔叹了口气,抿着唇说,“……我有你那天给放的仙女棒就够了。”
喻幼知更迷糊了:“那这是什么?”
“给你过生日的地方。”
“刚刚在肯德基不是已经过了吗?”
“有其他人在,不算,”贺明涔先走到沙发那儿坐下,接着招手叫她过来,“这就我们两个人,坐吧。”
就他们两个人?
喻幼知犹豫地走过去,隔着两个位置坐下,贺明涔说:“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
喻幼知老实坐近了点,贺明涔还是嫌太远了,干脆伸手揽过她的肩把她拉近了。
两个人的身体一下子就贴在了一起,包厢里又没别人,这么宽的沙发,偏偏要贴在一起坐,喻幼知很不习惯,整个人都抖了下。
结果贺明涔也吓了一跳,放开了手,问她:“怎么了?”
喻幼知小声说:“你不是说让我平时跟你保持点距离吗?”
他顿了顿,歪头低眸看她,勾着唇拖腔拉调地说:“你觉得都那么多次差点亲上了,这话还能算数吗?”
喻幼知倏地睁大了眼。
原来他那好几次真的是那个意思!她还以为只有她在胡思乱想!
她脸上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不知道该说什么,贺明涔看她的反应也猜到她明白过来了,心里肯定也在想着什么,于是咬唇无声笑了笑,挠了挠脸,问:“我给你点首生日歌?”
喻幼知呆呆地:“哦。”
在ktv过生日就这点方便,帮别人庆祝生日连生日歌不用自己唱,直接放原唱就行,避免了尴尬,贺明涔带她来就是为了不亲口唱生日歌,结果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在学校为了哄她,还是给她唱了。
他现在就希望喻幼知赶紧忘记他唱的生日歌,所以完全没料到,即使包厢里环绕着生日歌的原唱,可是喻幼知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他在学校凉亭里给她清唱的生日歌。
不过两个人都不说,所以也算是从某种程度避免了二次尴尬。
放完生日歌,贺明涔给蛋糕插上了蜡烛,拿火机点燃。
“许愿吧。”
喻幼知顺势低头闭眼。
吹完蜡烛以后,贺明涔问她许了什么愿。
其实她刚刚压根就没许愿,因为脑子里还在回放着贺明涔给她唱的生日歌,她觉得有那个生日歌就够了。
这辈子能从小少爷嘴里听到他唱生日快乐,简直是世界奇迹。就这种难度的奇迹都发生了,她以后还有什么是实现不了的吗?
她看着贺明涔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垂,清澈多情,里头装着她。
两年前,他的眼里怎么可能会有她。
贺明涔到底喜欢上自己没有?
喻幼知突然就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无论是验收成果也好,还是她内心深处其实在渴望着某个答案也罢。
她咬了咬唇,垂下了眼睛说:“我许的愿是,希望贺明涔喜欢我。”
贺明涔好半天都没说话。
就在她忐忑不安时,他却突然掐了掐她的脸,故作无奈道:“你倒是许个还没实现的啊,白浪费一个许愿的机会。”
脑子里的那根弦突然断了,她瞬间就明白了贺明涔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要先去医院找贺明澜所以生气了,可是她一哭他却又妥协了,还答应陪她一起去医院,可是却又不愿意跟贺明澜一块儿陪她庆祝生日。
因为他为了她准备了两份庆生的方案,一份是因为昨天陪她回了学校,看她因为和曾经学校的人重逢那么开心,于是临时准备了在肯德基的庆生活动。
一份是在ktv,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说只能他帮自己过生日,就是为的这一刻。
小少爷实在是太别扭了,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他偏要拐个弯做。
他也实在是太傲慢了,即使是表明心意也不愿意拉下脸,非要她自己顿悟。
喻幼知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抬眸望他。
贺明涔眼底有笑意,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骄矜的样子,说:“轮到我许了。”
这里不是拥挤的地铁,而贺明涔却牵起了她的手举了起来。
喻幼知还没反应过来,问他:“你许愿不对着蛋糕吗?”
“我觉得这愿望直接跟你说,比跟生日蛋糕说实现得更快一些。”
接着他把她的手当成了生日蜡烛,双手捧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然后轻轻吹了口气。
“我许愿喻幼知做我女朋友。”
这一刻,喻幼知觉得自己也疯了。
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他打篮球的样子很帅,也是真的觉得他那别扭的小脾气很可爱,虽然很气人,很令人讨厌,却又是那么耀眼,叫人挪不开眼。
他低声问她:“喻幼知,你说我这愿望能实现吗?”
喻幼知小声再小声地说:“能吧。”
“能就能,吧什么吧,”贺明涔失笑,“算了,我自己确认一下。”
然后他低头,盯着她看了半天,慢慢靠近,然后抿抿唇,缓慢且渴望地轻轻贴上她的嘴唇。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不知道是谁没忍住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倒吸了口气。
亲到了以后然后呢?手该往哪儿放,鼻子好像碰到了,头要不要转一下,呼吸要不要控制一下,待会儿分开的时候会不会很尴尬,如果很尴尬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通通都不知道。
只知道现在自己全身犹如过电般瞬间酥麻,光是四片唇瓣轻轻碰到,就几乎要叫人呼吸停止。
喻幼知不敢睁眼,这时候贺明涔微微退开了点,温凉的触感消失,她突然莫名有些失落,紧接着又开始慌乱睁眼了以后怎么面对他啊啊啊。
可是他没有给她慌乱的机会,他只是生涩地停了一下,调整呼吸后又迫不及待地再次吻了上来。
蚂蚁又开始啃食心脏。
确认了。
他确实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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