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洲很后悔,他一边咬着笔头,对着满是红叉的卷子抓耳挠腮,一边余光里偷偷瞄姜晏汐。
姜晏汐坐在他的对面,在翻看一本满是神秘“符号”的书,她看得十分入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根本就不会这些题目。
沈南洲悄悄地挪回视线,他抓起笔,随便在卷子上划了几道,嗯……选择题就选c,填空题就去选择题的选项里抄几个答案……
沈南洲很快就把这张卷子“订正”好了,他站起来,揉了揉自己茂密的头发,故意带有一丝不耐烦,说:“好了——”
姜晏汐合上书,轻轻抬眼,伸手接过,声音清冷:“好了?”
沈南洲不敢看她,伸手把旁边桌子上的书包一勾:“我走了——”
“站住。”姜晏汐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沈南洲冲出去之前,反手关住了教室门。
她的动作很快,却有一种独属于姜晏汐的气定神闲。
沈南洲急急刹住脚步,手上书包的重量无疑增加了他的惯性,让他差点撞上姜晏汐。
沈南洲用手往门上一撑,这才避免撞到她,姜晏汐的发尾扫过他的脖颈,让少年无端觉得心里一痒。
沈南洲收回手,不耐地坐了回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态度很恶劣,但在姜晏汐眼里显得色厉内荏。
姜晏汐“啪”一下锁上门,说:“班主任让我教你,如果你不会,可以问我,不要瞎写。”
“谁瞎写了?”沈南洲心虚,“那你说怎么写?”
姜晏汐指向第一题,“关于力的作用效果,下列说法正确的是:
a力是使物体保持静止状态的原因
b力是维持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
c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
d物体受力时,才会运动”
姜晏汐问:“这是单选题,为什么你选了三个选项?”
沈南洲理所当然:“除了a,其他三个选项不是差不多?bcd哪里错了?”
姜晏汐从他的书里抽出物理书,沈南洲的物理书上画满了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猫咪,姜晏汐总算知道沈南洲每天上课的时候,明明“埋头苦记”,最后考试三四十分的成绩是怎么来的了。
姜晏汐直接翻到第七章·力,“这是书上的原话,你记住就行了。”
姜晏汐:“一圆形容器加满水,若把一木块放入水中,水对杯底的压强是增加还是减少,还是不变?”
沈南洲看了看卷子上被红笔叉掉的“减少”,说:“增加?”
姜晏汐:“不变,计算液体压强公式p=密度重力加速度深度,木块放入水中后,排出和木块同体积的水,容器中液体高度不变,对杯底压强也不变。”
姜晏汐问:“如果这个圆形容器的水不是满的呢?木块放入水中,压强怎样变化?”
沈南洲:“不变?”
姜晏汐沉默三秒,说:“增加,木块放入水中后,水深度增加,压强增加。”
沈南洲再次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姜大班长,你放过我吧,刚才什么静摩擦力,动摩擦力,什么平衡力,匀速,匀加速,弹簧,我感觉我的脑子已经不是我的了……”
沈南洲“啪”一下合上书:“这几章动不动就往水里扔木块,让我猜压强变化,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容器,我是真的学不会……”
姜晏汐瞧了一眼教室正前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到了8,虽然是夏季,外面的天色也已经黑了。
教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两台风扇,有一台还坏了,剩下那台仅存的老旧风扇“吱呀吱呀”,和外面的蝉鸣虫子叫混在一起,惹的人心烦。
姜晏汐低头看了看手中惨不忍睹的物理试卷,选择题和填空题已经订正完了,还有重灾区的解答题和实验题。
姜晏汐抿了抿唇:“那好吧,你回去把我今天讲给你的知识点整理一份,明天给我检查。”
姜晏汐认真说道:“你的基础实在太差了,但好在物理是初二才学,你现在努力一下还来得及。你先把这学期的书还有上学期的书好好背一背。”
姜晏汐补充道:“我会每天抽查。”
没办法,给沈南洲讲题的时候,他连最基础的定义都没搞明白,这不就相当于在教一个不知道12345为何物的人,算计算题?
姜晏汐觉得有些头疼,她一下觉得,和教沈南洲做题比来,她手上这本超纲的奥赛题都显得那么和蔼可亲了。
沈南洲满脸拒绝:“我不,我不会,背不上,记不住。”
姜晏汐说:“如果你把课上画小猫的功夫拿出来一点背书,也不至于连第二页关于力的定义都不清楚。”
沈南洲白净的脸皮飞上两朵红云:“你看到了?”
姜晏汐点头:“画的不错。”
沈南洲竟结巴了:“你……真这么觉得?”
姜晏汐不明所以:“是挺好的。”看得出来虽然沈南洲学物理没什么天赋,画猫还挺有天赋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姜晏汐把他的物理试卷塞给他:“好了,记得回去记错题本。”
时间不早了,今天班主任的任务来得突然,她还没有跟爸妈说她会晚回去,估计得等着急了。
“哒——”姜晏汐扭动手腕,锁上了教室门。
她转头对沈南洲说:“走吧。”
由于时间太晚,学校的门只剩下东门还开了,其他的两个门都锁了。
教室在学校的最西边,走到东门尚有十分钟的路程。
姜晏汐抱着她的书,神色如常,只有沈南洲说不出的异怪,他从小到大唯一接触过的女性可能就是他妈,和女孩子走在一起,尤其这个人还是年级上赫赫有名的姜晏汐,实在是太奇怪了!
沈南洲默默地跟姜晏汐拉开一米距离,然而她头发上的草木雨后清香,却止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飘。
沈南洲突然想起上周大课间,他在走廊的拐角处,听见一群男生暗戳戳地计划给姜晏汐表白。
不知道为什么,沈南洲突然觉得胸口一闷。
姜晏汐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十三四岁的年纪,她已经长得十分出挑,清清冷冷,像一株深谷幽兰。
但沈南洲其实早就对美貌免疫了,他那追求自由的艺术家老妈,是娱乐圈有名的美人,就连他那满身铜臭气的商人老爸年轻时也长了一张迷惑人的皮囊。
综上,沈南洲的审美自小就被他爸妈无形中拔到了一个高度。
但他今天竟然为姜晏汐失神了,她的眼睛像漆黑的海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所以后半程,他思绪复杂地跟在姜晏汐后头,隔了有两米远,好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东门。
门卫室发出昏黄的灯光。
姜晏汐停下脚步,问:“你想吃什么吗?”她说:“东门口的如意馄炖还不错,吃吗?”
“好。”鬼使神差一般,沈南洲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到。
沈南洲很少吃外面的东西,小的时候带他的那个保姆玩忽职守,导致他得了急性肠胃炎,为此沈老爹和沈老妈还大吵一架。
沈老妈也因此放弃了她的艺术事业,但很不幸,她放弃了事业,反而是后来很多年争吵的开端,最后和沈老爹的爱情也成功be。
姜晏汐:“老板,一份大份的猪肉虾仁馄炖——”她转过头去问沈南洲:“你要什么?”
沈南洲其实本来想点份小的,但瞧了瞧姜晏汐,他说:“一样吧。”
虽然是连锁店,但a城中学东门口的吉祥混沌做了十几年,似乎有什么独门秘技,做得格外好吃。
略带油花的鸡汤底,馄炖皮薄而肉饱满,筷子一戳就露出里面鲜嫩大只的虾仁,满口的脂肪和蛋白质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是好吃,但是沈南洲……有点吃不下了。
馄炖店的高峰期是在下午五六点,这个时候店里只有他们两个顾客。店老板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看得出来,老板还给他们各多加了一个大馄炖。
老爷爷就坐在隔壁桌子上算账,看着这两个风神俊秀的男娃和女娃,啧啧叹了两声:“小姑娘还挺能吃的。”
沈南洲默默瞧了姜晏汐一眼,她吃的动作极迅速却不显得粗鲁,吹一吹汤勺,三下两下咬掉一只大馄炖,并未有多余的汁水溅出,吃得香极了
沈南洲脑子里正天马行空,他一会儿想:我大概是班里第一个跟姜晏汐一起吃饭的人吧?另一会儿又在想:姜晏汐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这么能吃呢?
沈南洲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吃得太少了。
那晚猪肉虾仁馄炖即使在沈南洲以后的人生篇幅里,也占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不仅是因为他那晚逞强吃完了十一个大馄炖,被迫半夜去急诊,还因为当他和姜晏汐吃完馄炖,被沈老爹逮到了。
那时沈南洲和姜晏汐已经走出馄炖店,沈老爹没带眼镜,昏黄的路灯下,只看见自家儿子和一个一看就是女孩子身形的人走在一起。
沈老爹怒气冲冲:“沈南洲!你竟然敢早恋!”
沈南洲没有防备地被沈老爹揪住耳朵,在姜晏汐面前,只觉得十分尴尬。
沈老爹说:“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你才多大啊?谈恋爱是现在干的事情?人小姑娘不过是被你这张脸给骗了,你们这个年纪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
沈老爹一转头,刚想看看是哪个不学好的小姑娘,姜晏汐那张一看就是学霸的脸映入沈老爹眼帘。
这不是家长会上那个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讲话的年级第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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