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下的时候, 白降回来了,脚步也一如既往的轻盈,商陆却眼尖的注意到他围巾一角上沾了一些血迹。
他赶紧问:“你受伤了?”
白降微微摇头:“不是我, 是守海生草的异兽。”
他将海生草递给阎俊:“熬成汤给他喝。”
这个‘他’, 指的自然就是商陆了。
阎俊:“?不是, 白爷你这,你怎么不让小路子自己熬,他也会煮饭熬熬汤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挺高兴的接过了:“得嘞!谁让我是劳碌命呢, 我这就去!”
海生草珍贵,虽说熬汤的话,精华的确都在那一碗汤药上, 但剩下的倒点水进去喝了也是有点效果的。
一般采到了海生草的伞人就算是自己喝三大锅刷锅水也不会分给别人,结果白爷竟然愿意交给他们琉璃海处理, 白来的海生草边角料机会,傻子才会放过呢。
阎俊高高兴兴拿着海生草去架锅了,商陆望着倒出水默默洗手的白降,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很喜欢白降,也是真的把对方当做朋友, 可是朋友也是要有来有往的, 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好像都是白降在单方面的付出。
保护他,照顾他, 甚至两次给他采来珍贵的海生草。
而商陆最多也只是做出了一把飞去来器送给了他,可是在海市武器虽然值钱, 但凭着白降的本事, 他肯定也是不缺这一把武器的。
商陆很高兴白降对他这么好, 又有点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回报这样的好。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憋在心里了,而是直白的问了出来:“白降,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武器,难做也没关系,等出了海市我可以查资料,只要是我想做的武器,还没有做不成的呢。”
白降也看向商陆,对方的清澈眼眸里满是赤诚。
只要他提出来,无论什么要求,商陆一定会答应他。
他望着商陆:“你已经帮了我。”
“我?”商陆有点懵:“什么时候?不一直都是你保护我吗?我就只做了一个飞去来器啊。”
白降并没有对此做出解释,他只静静的望向商陆:“你对我好。”
商陆眨眨眼:“哦!你是说我陪你练说话这件事是吧?那我们是朋友嘛!而且说话又不费功夫,我平时都是一边做事一边打电话的,朋友之间聊天很正常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要说起来,白降你对我也很好啊。”
“说实话,没有你和阎俊,我可能第一次海市就死在里头了,今年遇见的这些事是挺多的,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倒霉,但是仔细想想,我也挺幸运和你们成了朋友,果然倒霉事多了,其中总能夹个大奖。”
白降眼中略有些疑惑:“大奖?”
“对!”商陆肯定的点头,学着阎俊的样子拍拍白降肩膀,笑的灿烂:“你们就是我的幸运大奖!”
他又指指正在忙活着生火的阎俊:“阎哥也是我的大奖,能够在凶险的海市认识你们,真的太幸运了。”
阎俊正忙活着呢,一扭脸看到商陆,拿着打火石晃荡两下,商陆也立刻一脸高兴的冲着他招手。
白降站在他身侧,看着商陆脸上那灿烂无比的笑容,抬起修长手指,轻轻摸了一下鼻梁部位。
商陆认为认识他,是幸运的吗?
吃过饭,阎俊就要动身去岐黄海那边谈判了。
结果他们还没出发,岐黄海的人竟然自己过来了。
商陆发现,韩休和韩止又换了一套华丽无比的衣服,他敢打赌,那上面点缀着的钻石绝对是真钻,还有韩止戴着的耳钉一看
就是真宝石。
岐黄海是真有钱,这两兄妹也是真爱打扮啊。
还好军魂们都在另一边,要不然看到这副完全不符合战争时期的装扮,他们估计就要提前解释了。
韩休嗅了嗅,精致的少年面容上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诧异:“你们这是找到海生草了?”
他的视线落在站在阎俊身后的商陆身上,眉微挑:“虽说是个器匠,但师兄是不是也太宝贝他了。”
阎俊眼底的冷漠毫不掩饰:“有事说事。”
“好吧,现在的情况你们应该也很清楚,要破海市需要五十个人,我们三个海门这次进来的人数加起来刚刚好。”韩休扫了一眼商陆旁边站着的白降,忌惮的收回视线。
“本来是等着你们来找我们合作,既然你们不来,那不就只好我们岐黄海自己上门了。”
耿禾上下打量韩休一番:“只合作?没有别的要求?这可不像是你们岐黄海的做派。”
“要求当然是有的。”
韩休说着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扶了扶额头,很快又恢复过来,勾唇挑衅望向阎俊:
“我的武艺是师兄教的,算下来我们师兄弟也很长时间没有切磋过了,不如今天就在这里切磋一场?”
商陆皱眉,小声问白降:“阎哥打得过韩休吗?”
白降微愣,但还是仔细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五五之数。”
那不就是对半开。
东海听到商陆问,凑过来小声说:“韩休本来是绝对打不过阎哥的,但是他们岐黄海擅长制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有,我听说岐黄海有一种药能快速提升武艺体魄,但是很珍贵,历来只有海首和少海首才能吃。”
“韩休今年突然武艺大涨,我猜他肯定是吃了那个药了,啧,要不然他怎么会有底气单挑阎哥,以前他的武艺可都是阎哥教的,说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还有这种药??
商陆悄悄扯扯阎俊衣角,小声说:“别答应,反正我们不配合他们也出不去。”
阎俊回头沉声回应:“三红海的前车之鉴还放在那,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商陆想起三红海说的消息,一瞬间明白了阎俊这话的意思。
第六海四处肆虐,专捡软柿子捏,琉璃海作为没落海门最有可能被盯上,如果这时候阎俊和岐黄海切磋赢了,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原本处于危险处境的琉璃海就能立刻转危为安。
韩休扫了一眼商陆扯住阎俊衣角的手,很快收回视线,望向阎俊:“师兄,你不会不敢吧?”
阎俊抬起眼,突然一笑:“怎么会,不过光切磋有点无聊,不如加点彩头怎么样?”
“你输了的话,你们岐黄海下一次的海市无论多大都不能进,我们琉璃海也一样。”
商陆立刻放心下来,觉得阎俊也挺鸡贼的。
要是他赢了,既能达到立威的目的,又能通过这个赌约让伞人们八卦这件事。
要是他输了,琉璃海势弱,很可能成为第六海的目标,正好以此为借口躲过下一次海市修整。
他提的这个条件对于琉璃海来说,简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商陆本以为韩休会出来,结果他却一口应下:“好!就这么定了!”
他身后岐黄海的伞人们脸色立刻大变,一个伞人低声提醒:“小爷,海首下过令要收集琉璃,我们近期的海市一个都不能落下……”
韩休冷冷望过去:“你是觉得我会输?”
伞人连忙低头:“不,我只是觉得,稳妥一点可能会比较好……毕竟海首下过令,小爷您……“
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韩休:“您也不想违背海首吧,要是出了茬子,您又要受刑了……”
——唰!
韩休抽出腰间软鞭,重重甩在一边:“放心,不会出茬子的。”
他望向阎俊,伸手示意:“师兄,请。”
——铛!
重重铁棍落地,阎俊脸上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冷:“请。”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冲上前,他们的速度几乎快到有了残影,兵器相接的声音不停传来。
商陆看的眼花缭乱,两人招招式式都是冲着对方死穴去,要是单观赏的话,画面绝对精彩至极,可惜他并没有这个心思,只绷紧了身体一脸紧张的死死盯着,生怕阎俊会被韩休如何。
两人一边打一边退,几乎要退到断裂的土层边,上方,还有几块大石头被几根脆弱的小树拦住,眼看阎俊整个人都抵到了那头,上方石头滚落,商陆一声小心还没到嗓子眼,就见韩休原本充满杀气的鞭子突然一顿。
下一秒,看到这个破绽的阎俊立刻往前,金刚棍重重朝他挥来,他只来得及拿鞭骨挡了一击,整个人就因为受到巨大冲击力踉跄往后退去。
阎俊追击上去,几棍子连招下去,韩休一边抵挡一边后退,最终最后一击没有挡住,整个人摔在地上,应该是受了内伤,转头吐了一口血出来。
——嗡!!
还在震颤的金刚棍猛的抵到了韩休脖间,逼迫他不得不含着鲜血微微仰头看向阎俊。
两人对视,一个口中含血还在笑,一个眼眶泛红握住金刚棍的手微微颤抖。
韩休侧头吐出一口血,又重新望向阎俊,白生生的脸上混和着鲜红血液,他用手背擦了擦,也不在意,甚至还笑着说:“还以为师兄要杀了我呢。”
阎俊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满是血色,他咬着牙道:“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韩休伸出手,轻轻推开抵住自己的金刚棍,晃晃悠悠的自己站了起来:“真可惜,没人能杀我。”
他又抹了一把唇边鲜血,挑眉晃晃沾上血迹的手背:“除了我自己。”
在阎俊冷冷的视线下,韩休缓缓转身,捂住胸口一瘸一拐向前走,岐黄海的伞人们都跑了过来,殷勤无比的纷纷伸手想要扶他:“小爷!小爷你没事吧?”
“小爷,我给你把个脉吧?”
“小爷我扶着你。”
韩休皱着眉,嫌恶的挥手:“滚开!”
他不要任何人搀扶,自己一个人缓慢的走回到了韩止身边。
掏出手帕缓缓擦拭掉嘴角的鲜血,韩休宣布:
“我输了,下一场海市,岐黄海不会进。”
商陆屁颠屁颠跑到阎俊身边,满脸崇拜的疯狂给他吹彩虹屁:“阎哥你太帅了!!我之前只见过你打群架,还没见过你单挑居然能这么帅!!你刚刚那一棍子简直了!都能拍电影了!!”
阎俊很快在商陆的吹捧下平复了情绪,亲昵的拍拍他的头:“你这张嘴,不当奸商可惜了。”
“不过你倒是也没说错,我的武艺那是我们琉璃海代代相传,算了,今晚我吃点亏,你挨着我睡,我好好给你讲讲。”
“好啊好啊,阎哥你放心,我现在睡觉被子一裹就特别老实!而且我身体也养好了,还能给你暖床!阎哥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膀,你刚刚真的太帅太帅了!”
商陆嘿嘿正马屁拍的起劲,突然感受到有股视线,他疑惑的回头去看,只见那边只有正坐在不知道哪来的椅子上吃药的韩休。
看着看着,就被韩休察觉到抬眼看来,那如蛇一样的阴冷视线立刻吓得商陆往白降身边挨了挨。
他挺茫然的:“韩休怎么又瞪我。”
白降听到这话,皱眉抬眼与韩休充满警告的对视。
韩休耸耸肩,识趣收回了视线。
两方人马暂时不再针尖对麦芒,互相警惕着完成了合作意向,在双方擦肩而过时,捂着胸口缓缓走过的韩休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从他身旁路过的白降:“白爷。”
“你既然这么宝贝那个小器匠,可得守好他。”
白降脚步一顿,冷漠望向韩休。
韩休耸肩:“别这么看我,我可不会为了一个器匠跟你做对,只是一句提醒而已。”
他露出一个假笑:“毕竟越是宝贵的东西就越脆弱,可能一个错眼就会碎掉,你守着的宝贝有多脆弱,我想你应该已经体会到了吧?”
白降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当晚,商陆辛勤的跟个小蜜蜂一样忙里忙外,把他和阎俊的帐篷收拾的干干净净,被窝也铺的软和无比,他舒舒服服钻到被窝里:
“阎哥,你别擦你那俩铁锤了,这么冷的天还是早点睡吧,反正接下来几天光等满月就行,又没事干,你有的是时间擦。”
“马上马上。”阎俊说着,一扭头看到商陆正裹在被子里眼巴巴看自己,恍然大悟:“你小子不是想催我睡觉,是想催我讲练武的事吧?”
商陆立刻拍马屁:“要不说阎哥你聪明呢!我就是这个意思,阎哥,你说我这个年纪开始练武还有希望不?经过这些天的锻炼我的身体可是结实了不少,说不定我在练武上面也有些许的天赋呢。”
阎俊乐呵:“行,我就给你好好讲讲,就当睡前故事了,话说一千五百二十三年前,我家老祖宗……”
帐篷突然从外面掀开,认真讲故事和认真听故事的两人都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白降拿着毯子站在帐篷门口。
“白降?!”商陆翻了个身去看他:“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五分钟后
商陆睡在最里侧,阎俊睡在最外侧,两人都往中间看。
中间,白降双手平整放好,闭着眼,一个标准的平躺睡眠姿势。
商陆还好,阎俊那直接紧张的呼吸都不敢大口了。
他又躺了几秒,实在是受不了了,掀被子起身:“不行不行,我实在是不习惯跟白爷一起睡,你俩睡吧!我找东海他们挤挤去!”
阎俊麻溜的抱着自己的被子跑了出去。
商陆倒是觉得挺自在,他打了个哈欠,艰难的想翻个身,却因为被卷在被子里怎么也翻不动,就在他努力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推着被子翻过去,让他得以平躺。
他歪头望过去,白降把自己的一半毯子往他被子上盖了盖:“睡吧。”
商陆冲他一笑:“好!”
“白降,晚安!”
白降微微一怔,才有点生涩的回应:
“商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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