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想,  白降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

    当然,琉璃海所有人里,也就只有商陆觉得白降紧张了。

    在东海他们看来,白降还是那样,  神情基本没什么太大变化,  只有商陆发觉,自从推算出琉璃玉是被人故意带进海市之后,  白降就一直守在他身边。

    以前两人倒也差不多是这么相处的,  但可从来不会商陆洗澡的时候白降都跟着。

    而且他跟着就算了,  商陆邀请他一起洗他也不。

    洗澡这事,要么一起洗,  要么分开洗,  哪有一个人洗一个人在旁边看的。

    他们还住在二伯家,  二伯家的洗澡设备是一个大澡桶,  别说,泡起来是挺舒服的。

    就是商陆一边认认真真给自己洗澡,  一边还要时不时瞥到背对着他安静坐着假寐的白降,心情略有复杂。

    他将这种莫名古怪的复杂心情定为“白降没和自己一起洗”,于是再次邀约。

    可惜,  白降依旧拒绝,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不过这种复杂在商陆发现自己忘带毛巾后,马上转变为了庆幸。

    还好还好,还好白降跟来了,  要不然他只有两个选择,  一,  用脏衣服擦,  这澡等同于白洗,  二,用新衣服擦,新衣服湿哒哒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商陆哪个都不想选。

    “白降,我毛巾忘拿了,你帮我拿一下吧,就放在咱们睡的房间架子上。”

    一直抱臂假寐的白降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并没有起身,而是直接从地上的包里拿出一条毛巾,径直保持着背对着商陆的姿势,将毛巾往后一递。

    商陆在浴桶里倾了下身子就接了过来,也没在意白降把自己的毛巾给他用,伴随着水声响起,他从浴桶里出来,一边擦身上一边赞叹:

    “你这条毛巾好软啊,真舒服,在哪买的,我也买一条,咦,这是刺绣吧?”

    商陆擦着擦着,就忍不住研究起了毛巾细节。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条毛巾是纯色的,拿在手里仔细一看才发现隐藏在底部的暗纹刺绣,顿时意识到它恐怕价格不低。

    商陆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有种“不愧是白降啊”的感觉。

    别看白降平时不说什么,但商陆知道,白降还是有自己审美的,他的东西看似简单,可就是没一个是丑的。

    就连之前给商陆用过的手帕,上面都绣着一些漂亮的丝纹,不花哨不华丽,低调里的精致,就像白降的性格。

    白降背对着商陆,刚要回答,商陆已经擦干的手已经搭在了他肩上,毫不见外的将他作为支撑来抬腿擦拭。

    隔着衣物,也不影响白降感受到温热的触感。

    他的后背不动声色的绷紧,回答着商陆的问题:“很久以前买的,现在已经没有了,你喜欢以后就用这条。”

    商陆挺高兴的,不是为这条柔软的毛巾,而是为白降的态度。

    别以为他不知道,白降可洁癖了,坐一块石头他能细致的擦拭三遍才愿意坐下,借出去的手帕白降绝对不会再用第二次。

    结果现在都愿意和他用一条洗澡巾啦。

    “好啊,谢了!你放心,我用完了一定给你洗的干干净净的。”

    商陆的手从白降肩膀上移开,窸窸窣窣的擦拭身体的声音却还在不间断的传入到白降耳中,他双目紧闭,后背却绷的越来越紧。

    当商陆穿好衣服去拍他肩时,他整个人都是猛地一僵,一副刚被从神游扯回的样子。

    商陆疑惑无比:“你怎么了?”

    白降面无表情的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吗?”商陆不太相信,有点紧张的凑近:“你耳

    朵怎么这么红?诶呀,你脸也好烫,不会是发烧了吧?”

    他伸手去探白降额头的温度,手腕上的红绳藏在衣服下若隐若现,衬的那一截手腕越发白皙,白降可以毫不费力的轻松握住。

    他闭了闭眼,面无表情的道:“房间太热。”

    “热吗?”

    刚洗了个温水澡的商陆奇怪的感受了一下,他觉得还好啊,不过看白降的耳朵通红一片,商陆还是放下了疑惑,退开去把房间的门大开。

    琉璃海的几个年轻伞人早就抱着衣服在外面等了,见商陆出来,他们赶紧挤过来:“商哥,你洗好了?那我们进去了啊。”

    商陆点点头:“洗好了,你们去洗吧,这房间没窗户可能有点热,你们记得散散热气再洗。”

    “没事,热就热,今天在山上滚了那么久,一身的土,再不洗我们就真的要臭了!”年轻小伙们说着抬脚就进去,反正都是男人,他们也不忌讳什么,很麻利的就开始脱衣服。

    商陆突然发现不对:“你们没打水吗?我洗澡之前不是在外面烧了一锅水吗?”

    可别小瞧农村的大锅,这可是能烧大锅饭的锅,村里有什么白事红事都靠它,容量绝对比烧水壶大多了,一锅热水兑上冷水,至少够三波人用。

    年轻小伙们不在意的脱外套:“商哥你可比我们干净多了,我们就直接用你的洗澡水洗得了,也省的再去打水。”

    在洗澡这件事上,大部分的伞人都不太热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太麻烦,又要烧热水又要洗刷又要换衣服又要洗旧衣服,要不是醒来的阎俊勒令他们都洗去身上泥水好好睡一觉休息,他们才懒得洗呢。

    虽然商陆帮他们烧好了热水,但热水那不也要拿冷水兑吗?

    年轻小伙们也不介意去井里打几趟水,这对他们算不了什么体力活,但这不有现成的洗澡水吗?不用白不用!

    他们也不嫌弃这是商陆用过的,商哥身上又没沾染过太多沙土,可比他们身上干净多了。

    他们都不嫌弃,商陆这个当事人自然就更不在意了:“那你们洗着吧,我和白降先走了。”

    商陆率先走出门口,却发现白降压根没跟他一块出来。

    不光没出来,甚至还走到了浴桶面前,直接拔掉了浴桶侧面的放水用的木塞子。

    商陆:“……”

    年轻小伙们:“……”

    “白,白爷,怎么了……?”

    商陆茫然,琉璃海这帮视白降为神的年轻伞人们却是连茫然都不敢的,要说以前敬畏白降那是因为白家人的不败传说外加谨慎,那后来见证了白降单挑巨熊,跳跃数米后,这敬畏就是由心底散发出来的了。

    这可是能手撕十米巨熊的男人,谁敢惹啊!

    也就只有商哥才不怕白爷了。

    不怕白爷的商陆很懵:“白降,你干嘛把水放掉?”

    白降扫了一眼浴桶内不停下降的水位,又扫了一眼挨挨挤挤凑在一起像鹌鹑一样又怂又怕看向他的几个年轻伞人:

    “他们受伤了。”

    他没有多说,有这一句就够了。

    “受伤了?!”

    果然商陆一下就惊了,连忙重新走回屋内,果然看到这几个伞人背部都有大面积的划伤,应该是在悬崖突然倾斜为了稳住身形靠背部与地面剐蹭来产生阻力时造成的。

    血痕淤青混合着沙土,再加上因为受伤导致的红肿,看上去要多惨有多惨。

    “你们受伤了怎么不吱声啊!东海不是让受伤的人都先去上药吗?伤口不好好处理会感染的,你们这是作死啊,还想用脏水洗澡!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虽然商陆是后进琉璃海的,但他年纪到底比这帮基本都刚成年不久的

    年轻人大个五六岁,不光是器匠,个人能力也很突出,性格还好,琉璃海的伞人们还是很信服他的。

    此刻被商陆发现他们隐瞒伤口,几人都很心虚。

    “我们,我们也是见这个海市情况不对,想帮海门省着点药,这些伤不算什么的,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

    “什么都能省,药能省吗?感染了皮肤坏死怎么办?这个海市一时半会出不去,万一感染了,小命都可能要完!”

    商陆一向很在意伤口的清洁处理,他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知道伤口一旦感染小伤也会变成大事,在外面可能还好,在危险重重还缺医少药的海市里,那不就等于把命悬在鬼门关上吗?

    每次受了伤,只要流血了,他都会很细致的处理,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小命就呜呼,结果这帮十七·八的小伙竟然受这么大面积的伤还不上药处理,还想要脏水洗澡,商陆简直恨不得立刻把他们揪到阎俊面前好好告一状。

    商陆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他应该告一状!

    阎俊虽然醒了,但他显然还没有接受韩止的去世,看似正常的下令,其实神情举动都有些呆滞。

    这时候,也只有手底下这帮小崽子能给他带来一些活力了。

    而且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最怕的就是阎俊了,批判他们让阎俊来正正好。

    商陆越想越觉得不错,随手拉着一个年轻人就往外走:“走走走,我得好好跟阎哥告一状,就该让他来收拾你们。”

    “别啊,别啊商哥,我们不敢了。”年轻伞人们赶紧求饶,商哥脾气好,虽然骂他们了,但是也只是说几句,要是换成阎哥,那可就不只是骂几句的事了。

    几个人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撒,试图让商陆心软:“商哥商哥你最好了,我们下次真的不敢了,我们现在就去东海哥那上药,阎哥刚醒,让他多休息会吧,就别打扰他了。”

    商陆不为所动。

    几人不配合,他这种武力弱鸡当然搞不定,但不要紧,商陆只望了一眼白降,白降就很有默契的拿出了飞去来器作无声威胁。

    几个小年轻:“……”

    不是吧,就是没上药而已,白爷你也不至于拿飞去来器吧。

    他们最终还是蔫哒哒的跟着两人去了阎俊那,然后见证了商哥不光脾气好本事强,还很会告状的本领。

    商陆声情并茂,字正腔圆,还夹杂了手舞足蹈,结结实实在阎俊面前演绎了一番这几个出生毛犊不怕虎的年轻小伙是如何不在乎身体健康伤口发炎感染。

    事件发生只用了两分钟,商陆却足足形容了五分钟!

    眼看着阎俊灰败无神的神情逐渐变得有神,眼底的孤寂也化为了激昂愤怒,无力的巴掌像熊掌一样重重拍在年轻伞人们肩头,就连哑了的声音都化为了咆哮,商陆欣慰的在心里点头。

    至于那几个年轻小伙悲催而又绝望的神情,他选择性忽视了。

    成功让阎俊再次变得元气十足,商陆很高兴,拉着白降出了门,他伸了个懒腰,用手臂亲昵的撞了撞对方:

    “白降,还是你观察仔细,一下就发现他们受伤了,还好发现的及时,要是被他们这么乱折腾伤口发炎感染,那就真难办了。”

    白降没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阻止那几个人洗澡,一开始并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一晚,依旧是商陆和白降一起睡的。

    深夜,商陆睡得喷香,他还做梦梦到大家从海市出去,阎哥请客吃大餐,大餐真好吃啊,可比罐头肉好吃多了。

    商陆美滋滋的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了白降身上。

    白降猛地睁开了眼,额头有几滴细小汗珠,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他缓了足

    足两秒才渐渐清明过来,感受着胸膛上信任放置的重量,白降起身,将商陆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又把被商陆睡的乱七八糟的被子帮他盖好。

    白降现在晚上睡觉已经不限制商陆的睡姿了。

    不是商陆那奇葩的睡姿有了改善,而是白降已经完全习惯了睡着睡着突然被人踹一脚,或是一觉醒来怀里多了个恨不得把整个人揉到他身体内的人。

    毕竟商陆的攻击力在白降看来简直为零,无论他晚上怎么乱来踢腾,都不会影响白降一分一毫,他现在基本已经不会因为商陆睡梦中的动作而惊醒了。

    他之所以醒来,是因为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在商陆洗完澡后,是他用了那一浴桶其实并不算脏的水。

    他坐在浴桶中,用商陆用过的水,洗刷身体。

    白降安静的将商陆的奇葩睡姿矫正好,这才重新躺下。

    下一秒,商陆就如八爪鱼一样的抱了过来。

    商陆很怕冷,但他的身体又很热,整个身体靠过来,像是一团小小温热的火焰靠近着白降,无赖的非要挤到白降怀里点燃。

    曾经的白降是尝试过将他推开过的,但睡着的商陆并不会跟人讲道理,无论他推开多少次,没过一会商陆就又理直气壮的挤来了。

    慢慢的,他就习惯了。

    甚至,也不愿意再推开了。

    黑夜下的小村庄并不安静,低低的虫鸣像是在演奏一首童年的歌。

    破旧的土屋里,白降没有动作,任由商陆抱着,缓缓而又安心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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