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熠第一次进容春阁。
往日他想起了婧月,都是召人去侍寝,今日得了空闲,心血来潮过来转一圈。
进了偏殿,一众宫人们都在院子里忙活着,年龄都小,没接待过皇帝,见呼啦啦一群人进来都显得不知所措,只有庆安反应快些,急急忙忙就要往房里跑。
“不用了。”
摆手制止了庆安的动作,在宫人们惶惶不安的屏息侍立下,他皱眉打量着院内一通忙乱的景象。
“在忙活什么?兰才人呢?”
“回陛下,小主吩咐奴婢们用芍药花瓣熬花露,说是画画儿要用,小主现在房里作画。”青雪也是第一次见皇帝,紧张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里,听见问话勉强镇定下来,略抬起头,余光瞥见周边宫人们各个神色呆滞,便硬着头皮出声解释道。
“作画?”
周熠低头看了看宫人们堆在院落里晾晒的花瓣,生出了几分兴趣,“都起来吧,朕去看看兰才人画得如何。”
“是。”
挥退跟随的宫人们,周熠独自推门走进房里。
上一轮他来的时候,婧月规规矩矩带着宫人在门口接他。这一次,她特意早早打发了宫人出去,一个人躲在隔间里闷头画画。
只要没人通传,她就当不知道。
听见声响,婧月在书房里坐着,摆了摆面前的画纸,装模作样地添上一笔。
偏殿面积狭小,原本是没有书房的,婧月命人在内室里腾出来一块地方用屏风隔挡,当做书房用。
皇帝走进来,放轻脚步靠近她,低头看了她的画,又转身打量房内摆设。只见原本就狭小的室内空间被她堆满了画纸,一份份完成或未完成的画稿随手乱扔。
“都说不要打扰我了,马上就画完了……啊!”
瞥见身边一个人影,婧月语气不满,可惜娇脆的嗓音让这番话显得毫无威慑力,听在周熠耳里只像撒娇一般。
转过身见到是他站在身边,她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别怕,是朕。”
“皇、皇上?”
她睁大眸子茫然看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又眨眨眼,恍恍惚惚地傻在原地,整个人呆住了。
像只石化的仓鼠。
“傻不傻?”
看她模样可爱,周熠忍不住去捏她的脸蛋,捏两下又轻轻揉一揉。
“皇上恕罪!”
被他揉了两下,婧月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跪下请罪,“嫔妾失仪,竟没听见通传……”
“起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一把捞起来,放在怀里拍拍,“无事,是朕没让通传,让他们别打扰你的。”
“哦,怪不得呢。”
她就乖乖趴在他的怀里,脸又微微红了。“谢谢陛下。”
见他没怪罪自己,婧月放松下来,眼珠一转就赖在他怀里撒娇,“陛下,您刚刚吓到妾了。”
“是朕不好,不该吓你。”
周熠揽着她坐下,揉揉她柔软顺滑的发顶,软语哄她。
女孩得到他的一句哄慰眉开眼笑,软绵绵偎在他的怀里,抬头看着他笑,“真好,陛下来看嫔妾,嫔妾很开心!”
“好姑娘。”
皇帝眉眼更加温柔,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发。”方才在忙活什么呢,画得这么专注?”
“嫔妾在画花儿呢,最近芍药开了,嫔妾自己用花汁子熬了些颜料,尝试了新画法。”
提起这个,她就精神起来,从他怀里跳下去拉他的手,央他去看。
“皇上来得正好,快帮嫔妾看看,快起来嘛~”
“好好好。”
皇帝在宫妃面前素来好脾气,刚坐下就被她扯起来也不生气,只是纵着她,顺着力道站起身,懒洋洋由她推着在书桌前坐下。
婧月把刚画的那张画纸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摊给他看。
他就嚯了一声,“不错,这画法确实新鲜。”
“是吧。”
婧月笑得眼睛弯弯,“嫔妾将每朵花先用碳笔勾勒出形状,用花汁从浅到深调了七种颜色,再在画布上由深到浅层层绘制,等晒干晾透,最后再用芍药花露勾勒边缘,花露色泽浅淡,香气浓郁,这样画出来的花是不是跟活了一样,连香味都有啦。”
“你这些天,就在忙活这些事?”
画上娇艳欲滴呼之欲出的朵朵芍药,每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尽态极妍,花蕊上含着露水欲落未落,丝丝缕缕芍药香气环绕鼻间。
没太多高深的技巧,但颇有意趣。
“嗯嗯,嫔妾是不是很聪明?”她笑嘻嘻凑过来,趴他肩上痴缠,“皇上快夸夸嫔妾!”
“确实有几分巧思,不过……”
周熠首先肯定了这一点,然后话锋一转,“老实交代,你到底祸害了朕花园里多少芍药花?”
婧月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
逐渐委屈。
“嫔妾哪敢祸害皇上的芍药花,嫔妾提前问过的,开得好的不敢随便动,开败的能剪走。嫔妾每天都让宫人们起大早,从花丛边上找,专门找那种快开败了,花瓣打了卷的……”
“哈哈哈哈哈,难为你了。”
皇帝哪会在意园子里的几朵花,本就是随口逗她,见她委屈巴巴的,又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揉揉她的脸蛋,“听着真是不容易。”
“嗯!”她更委屈地看着他。
“好好好,朕夸你,画得很美,花露很香……”
他将人拉进怀里,挑起一缕发丝温声细语,“朕的月儿更美更香。”
“!”
“陛下……”
女孩在他怀里瞬间羞成一团,晶莹玉白的耳垂都染得通红。
“月儿总是这么爱羞,哈哈哈哈哈……”
青雪青露和一众宫人们守在门外,听着室内隐约传来的皇帝笑声,对视一眼,眸里尽是笑意。
……
兰才人忽然异军突起,在娴怡二宠妃的围剿下撕开一道口子,得宠毫不逊色,皇帝连着在昭阳宫住了三天。
接下来虽然没有连着侍寝,但也被频频召幸,时不时陪皇帝用膳,闲暇画画,跃然升入势头最热的宠妃行列。
转眼又是一周过去,那场带来降温的午后风雨如期而至,婧月拥着锦被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满意足地打个滚,睡了一个好觉。
当宠妃太累了。
白天要打起精神预防皇帝突然袭击,准备着陪吃陪玩陪聊。
晚上还休息不好,每次侍寝都心累身体累,睡不上好觉。
明明才不到十天的时间,婧月已觉得自己老了几岁。
她等这场雨等了很久了!
加班生活熬到结束,快乐睡觉。
一觉睡醒,不出意料地听到了慈宁宫那边的消息:太后受寒生病,皇帝放下政务亲自守在慈宁宫。
皇后旨意随着传来,因皇后要为太后侍疾,免了后日的请安,同时要求妃嫔们都在自己宫里安分待着给太后祈福。
送走传旨的宫人们,婧月让青雪青露将容春阁里摆置的画布颜料花汁之类的都收下去,鲜艳喜气的摆件也都撤下,摘掉自己头上艳色的首饰,让自己宫人们也都收拾的素淡些,这段时间除了提膳尽量别出门,老老实实窝在容春阁里混日子。
宫人们一一应是。
宅居生活正式开始。
皇后免了请安,妃嫔们不需要出门,太后生病皇帝心忧,也没有妃嫔不知死活敢在这关头找事,后宫久违的清静下来。
婧月每天吃吃睡睡,闲着没事就抄抄经书,然后看着笔记,挑时间一身素净的去宝华殿将经书供上,为太后祈福。
太后病了小半个月,她一共去了宝华殿九次,成功偶遇太后的宫人三次,皇帝的宫人两次。
也就足够了。
到了回档的那一天。
婧月看着自己记录下的上次读档时间,提前一个小时激发了“好感突生”道具,然后坐下来耐心等待。
能不能成功升职加薪,一个月的努力有没有作用,马上就要揭晓了。
……
慈宁宫里。
周熠正坐在床边和太后说着话,忽然话语一顿,看着一旁桌案上摆放的经书,想起了婧月。
这段时间她给母后抄了不少经书,无事就去宝华殿祈福,为人安分不张扬,性情温和娴静,很是不错,他心想。
婧月得宠不久,还在皇帝新鲜期范围内,此时一想,能想起来的都是好处。
心里这样想着,和太后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
“齐选侍素来是妥当的,有她照顾母后,朕很放心。”他替太后掖了掖被角,心生去意,“时间也不早了,母后身体刚好,请您早些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去吧,忙你的去,哀家这边有芮安陪着呢。”太后冲他挥手。
正说着,齐选侍正好端着托盘从茶水间出来,皇帝见状便去看她端来的饭菜,见只是清粥小菜,又进行了上一轮同样的对话。
太后替齐选侍说了两句,见她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身上的衣饰陈旧朴素,明明是公主生母,却在皇帝面前畏畏缩缩,一分脸面都没有。
不由心中暗叹,相处久了也对她有些感情,便忍不住屏退宫人,出言让皇帝晋一晋她的位份。
周熠听了,低头看了一眼,他对齐选侍是真的没有感情,印象里只觉得这女人容貌普通,不会收拾打扮,性情更畏缩木讷,整个人大写的乏味无趣。
二公主刚出生的时候,他也经常去看看,可看完孩子,就两人相坐无言,沉默又尴尬。
皇帝哪能受得了这个。
所以渐渐的,连公主都被抛在脑后了。
在这格外重男轻女的宫廷环境里,只有皇子才金贵,公主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此时听了太后的话,内心毫无波动。
不过,只是一个低级妃嫔而已,也没必要驳了太后的面子,他便随口应下。“母后说的是,那就晋为常在吧。此外娴美人和兰才人这些时日也挺用心,每日都在为您抄经祈福,既然要晋位,就不如一起晋了吧,对了,还有怡常在,多加几个人,也多添几分喜气嘛。”
太后:……
昭阳宫,容春阁里。
心不在焉喝着第六杯茶的婧月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了动静。
她抬头看向旁边正做针线的青雪,青雪会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准备起身出去看。
可还没等她走出门,院里的庆安就一脸喜气地冲进来了。
“小主!小主,陛下晋您为美人了!贺喜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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