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
婧月惊讶看着身边的男人。
看来自己这番表现效果很好, 她心想。能让皇帝在这种环境下主动拉着自己跑路,也算成功了吧?
她迈步跟了上去。
“快!快!保护陛下!”
侍卫和宫人们冲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地上蛇群受惊瞬间散开, 周熠拉着婧月在侍卫保护下出了凉亭, 婧月被他带着往前走, 小腹越来越痛,痛得她脚步逐渐踉跄,后面几乎是被皇帝半抱出去的。
“陛下?”
看见侍卫后,景贵人也冷静下来,无措地左右看看, 望着他们的背影唤了一声,然而皇帝毫不理会, 只抱着婧月离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讪讪地再不敢出声,只低头跟着他们向外走。
“太医呢!没看见兰贵人受伤了吗?让步辇过来, 再去找太医!快!”
走到杏花林外,周熠焦虑地抱着婧月等待步辇,看着她脸色越来越白, 自身面色也难看极了, 抬头冷斥一声。苏林恩连滚带爬的去催辇车和太医了, 他继续低头去看怀里人, 柔声哄她, “月儿?月儿别怕, 没事了。”
“没事了?”
婧月闻言, 靠在他身上神情恍惚地呢喃, “陛下,我们跑出来了。”
“对,我们跑出来了。”周熠摸摸她的头,摸到一手冷汗,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继续安慰,“别怕,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陛下没事就好……”她喃喃说着,话未说完就浑身一软,无力往地上滑落。
“!”
皇帝一惊,急忙俯身去拉她,低头猝不及防看到她身下浸出的血迹。大片鲜艳的红色在她的衣裙上漫开,压在下方的裙摆已经湿透了,血迹向着地面泥土逐渐蔓延。
“月儿!”
见到这一幕,周熠头一晕,几乎站立不住,抓着婧月的手也不住颤抖。他当然能想到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他折损的孩子数量也不少,可他从未亲眼见证过这幅场面。
他怔怔看着,竟然有一瞬忘了呼吸,事后听说和亲眼见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他一时慌了手脚,蹲下身将她重新抱进了怀里,手扶在她的肩上,快速说着,“月儿,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太医马上就到了……”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说出的话都不知在说给谁听。
“……再等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婧月已经昏迷过去,软绵绵靠在他的怀里,无法回应他。
一旁宫人和侍卫屏息低头,噤若寒蝉的极力缩小自身存在感。
周熠只是抱着怀里人坐着。
他坐在地上。看着怀里的她,看着血从她身下无声无息流出,血将杏色的裙摆彻底浸透,又顺着裙角淌出来打湿了青石砖铺就的地面,将整片地砖都染上血色。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般无力。
他的女人奄奄一息躺在他的怀里,他的孩子正在慢慢逝去。
而他只能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景贵人被一连串变故吓得站不住,惊吓过度的大脑一片空白,瑟瑟发抖缩在一边不知所措。
好好逛个花园,她怎么也能碰到这么多大场面呢?
“陛下!辇车来了!”
苏林恩带着辇车匆匆赶到,看到这场面瞬间腿就软了,没站稳好悬摔在地上。
擦擦脸上汗水,俯身将皇帝从地上扶起来,周熠被他一拉,这才意识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而他之前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亲手将婧月抱到车上,一路奔回昭阳宫,昭阳宫就在御花园西北角附近,离得倒是不远,不多时就到
了。
太医们在门口站成一列待命,见皇帝抱着人下来,急忙迎了上去。
……
等婧月醒来,脚腕上被蛇咬伤的地方已经被包裹住,一片清凉。她躺在松软的床上,柔软的锦被带着阳光的气息,温暖极了。但她的小腹却沉沉的,带着冰凉闷痛,明显的不适感让她忍不住蜷缩一下,身子动了动,试图将自己翻个面。
“小主醒了?”
这时,青雪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驱散了她的微薄睡意。
青雪在叫我?
我在做什么来着?
哦对!
一连串念头零散从她脑内一闪而过,游散的意识瞬间回拢,婧月猛然清醒过来,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的升职剧本正在进行,并已经到达最终环节,是结算成就领取奖励的时刻了!
这次真的太难了。只要最终结果能达到预期的及格线,她就接受,绝不会读档重来。假孕和小产的药效都太难受了,她拒绝重新体验一次。
整理一下思路,酝酿好情绪,她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朦胧地在房间里环绕一圈,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月儿,还难受吗?”
不大的内室此时已经挤满了人,皇帝正坐在她的床边低头看她,皇后站在身侧,两名大宫女青雪和青露跪在床边,都红着眼,正抬手整理着她方才翻乱的被角。
“陛下?”她低低唤了一声,语气不太确定,“我这是?”
室内一片沉默。
青雪哭兮兮地抬眼看着她,眼睫一眨,泪珠又滚落出来。
周熠则神色十分疲惫,看着她无声叹了口气,从被里捞出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俯下身又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整理她的发丝,神情怜惜,“别太伤心,你好好休息,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还会有的?”她茫然重复着这句话,良久才反应过来话里的真实含义,下意识抬手摸上了小腹的位置。
“我……”
“我的孩子?”
她似乎不敢置信,嘴唇颤动着,嗓音干涩发抖,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迟疑良久,盯着床帐无声流泪。
房里静极了,只能听见她断续的低声哽咽。
低低的抽噎远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疼。
“月儿乖。”
“月儿,别哭了。”
周熠被她哭得心碎,忍不住往前挪挪,将人从床上抱起,拥在怀里耐心哄慰,“没事,我们还会有的,只要你养好身体,我们再等他来。”
婧月趴在他的怀里没出声,但眼泪一会儿就将他胸前的衣襟打湿了。
“你乖,别哭了,会伤到眼睛的。”
“月儿……”
“别伤心了,朕会替他报仇的。”
报仇?
听到关键词,她渐渐止住哭泣,从他怀里抬起了头,用一双哭得通红的兔眼疑惑看他,“报仇?我的孩子他、他是被人害了?!”
周熠转目看向了一旁的皇后。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寻常,最初闻到的特异香气,花盆里突然涌出径直游过来的蛇群……
处处都透着诡异。
婧月昏迷之后,他就让侍卫封锁了现场,将这片花林每一寸土都翻起来查,把附近每一位宫人都拿下审问。
但他担心婧月的身体,送婧月回来之后便将此事交给皇后负责,自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醒来之前,皇后才刚刚赶到,还没来得及向皇帝汇报审查结果。
刚刚好,现在婧月可以一起听。
见皇帝终于看向自己,皇后敛袖向他行了一礼,便不疾不徐讲述起来。
宫人们从花盆里翻出了那包香料
,经太医鉴定,香料里含有大量麝香和其他伤胎成分。同时,其中某种香味能对蛇虫造成强烈刺激,太医推测这就是蛇群聚集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太医们还从婧月的随身衣物里找出了相同的香料,这应该就是蛇会突然离开花盆,向他们涌来的原因了。
皇后说着,静容适时向前一步,向皇帝展示了那枚香包,还有从花盆里翻出的香料。
“据宫人说,兰贵人这段时间很喜欢观赏杏花,每天下午都要在杏花林里坐一坐。”皇后说完,转头看向了婧月。
众人注视下,婧月整个人都傻住了,盯着香料和香包如遭雷击。
皇后讲述到这地步,事实已经很明显,对方暗害的真实目标其实是婧月,或者说,是婧月腹中的孩子。
而这个结果也是婧月有意引导的。
蛇群袭击的目标只能是她。
毕竟这只是一群无毒蛇而已,编成一场有预谋的刺王杀驾实在显得太过儿戏。若因此就放一堆剧毒蛇进去,倒也不至于。
用来让自己受惊小产却刚刚好,搭配上青梅友情赞助的香包,一切显得合情又合理。
感谢青梅。
“怎么会这样?”婧月又哀哀哭了起来,捂住眼睛仿佛不能接受现实,“青梅,青梅你……”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又扑在皇帝怀里低声抽泣。
也不需要她说下去了,只需要起一个头,一切便能顺理成章的引导到青梅的身上——婧月每次出去看花都只带着青梅,这是很多人亲眼见证的事。
只有青梅最清楚婧月喜欢哪株花树,知道她常在哪盆花前停留,能够精确将香料埋在相应的花盆里。
青雪和青露又一起面向皇帝跪下来,说出了曾让青梅进屋帮忙,换过香包的事。
“拖下去审。”皇帝简洁的下令,苏林恩应里下来,有宫人拖着青梅快步出门,
皇后又让静容和皇帝的大宫女翠翎、青露一同去青梅的房间搜查。
不多时,静容几人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从青梅床板下翻出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珍贵首饰和银两银票,价值都不是小宫女有资格拥有的。
婧月从周熠怀里出来,跟着看了几眼,脸上显出一丝疑惑,被皇帝敏锐发现了。
“怎么了?”皇帝问她。
婧月就伸手指了指,“那只荷包的料子有点眼熟。”
静容听了,将那只荷包拿起,略一端详便说,“兰小主好眼力。这是碧水暗花缎,开春时陛下才赏下的料子,宫里只有皇后娘娘、娴小主、兰小主和怡小主四人得了。”
静容将荷包打开,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银两银票。
嫌疑人范围瞬间缩小了。
“陛下,青梅说了。”此时苏林恩也推门进来,躬身汇报,“据她所说,是骆才人的宫女卉儿让她这么做的。”
骆才人?
骆才人哪位?这是皇帝的想法。
骆才人有这本事?这是皇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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