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放假的第一天,商场里人山人海形成一个巨大沙丁鱼群的海洋。夏周舟从电梯挤到六楼的影院已经出了一身的薄汗,她头晕目眩扶着圆柱微微喘气,身边跑过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到弯腰以手抚膺的她,夏周舟没注意,还没站稳脚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倏地,一只遒劲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往后带,夏周舟惊魂未定地靠在那人怀里,她转头正要说谢谢,转身的幅度过大,摇摇欲坠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到鼻尖,模糊不清的眼里撞进白纪远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周围都笼罩在马赛克般的光晕里,只有他靠近的脸是清晰的,还有萦绕在鼻尖的那道淡香。
白纪远正要开口,目光陡然攥到夏周舟发蒙的眼神和微开饱满的唇,原本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一下子脑内清零忘记了要吐出来的话。
她的脸白皙透出娇憨元气的腮红,嘴巴比平日看起来更加饱满润泽,殷红的丁香舌在幽幽的嘴里若隐若现,让人有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白纪远底下的头颅靠得更近了些,鼻尖是她甜腻的味道,他的喉结滚动,眼神暗下几分。
夏周舟咕噜地转动眼珠,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她脖子后仰避开白纪远望过来的暗藏锋芒的危险眼神,有点慌张地揉捏自己的耳垂和脖颈,像猫洗脸。夏周舟的另一只手想要把眼镜推上去。
白纪远比她更快,他轻轻地擒住眼镜腿沿着夏周舟鼻子的弧度摆放到两眼间的位置,她的鼻子小巧挺立,白纪远可以看到明显的山根。夏周舟双眼皮褶皱间化了大地色的褐棕,眼尾淡淡添上一根眼线,平缓的眼眸比平日里看起来更具知性温柔,颤抖的睫毛和轻缓的眨眼竟让她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瞪着眼睛看你的时候又如林间小鹿般有些无辜。
喉结明显作出吞咽状,白纪远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地捕捉到自己怦然的心动声,一声两声三声,是如此的剧烈迅速,宣判自己鲁莽、直接、冲动的迷恋。
夏周舟佯装镇定地整理稍乱的面容和发型,她软糯小声地说:“谢谢。”大概是没有完全消化害羞的情绪,亦或是被白纪远亲密动作吓到,她的嗓音比以往更加甜,像焦糖太妃糖吃到嘴里因为太甜而发苦的滋味。
“好巧。”
白纪远故作随意地低低回应一句,可他声线发紧,嗓音喑哑,完全掩盖不了自己的想入非非。他偷瞄靠在柱身上把手藏在腰后搅动的夏周舟,脚步悄悄挪过去与地方的胳膊碰在一起,血液滚烫。白纪远心里暗自发笑,比小时候过年吃到藏在兜里的糖还高兴一万倍。
即使内心再欢呼雀跃,白纪远面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冷淡,他藏起似狼闻到肉腥的冲动怕吓到对方。
两人无言,脚步纷乱正要转向对方,不料竟是默契地换来更多窘态。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夏周舟抿唇,随后与白纪远相视噗嗤笑了起来。
“我们好像复读机啊。”她有些尴尬旋即松了口气,笑容渐渐清朗,“你联系到隽宸和欣然了吗?”
白纪远点头,他看着手机时不时打上几行字,“他们已经买好票在a区的等候区了。”
夏周舟脑海中浮现自己口吻的一段话:那你不早说?
但下一秒她就被自己撒娇柔软的语气吓到,夏周舟庆幸还好自己没开口。
白纪远和夏周舟去得凑巧,正好是电影开场的检票节点。
四人排在队伍里入场。
入场后,祁欣然和白纪远坐在旁边,隽宸贴着祁欣然坐在夏周舟身边。饮料买了四杯,可不知怎么的大桶爆米花只有两个,祁欣然面含歉意地说自己抱不过来。
“没事,我和白纪远分一桶好了。”夏周舟接过香甜的爆米花摆在放板靠近白纪远的位置。
稍稍挪动屁股的位置,怕打扰到别人,夏周舟靠近白纪远凑到他身边耳语:“白纪远,你方便拿吗?”
热风拂耳,白纪远的身子绷直,他挺直背,右手在暗处抓住扶手勉强稳住心神道:“可以的。”
始作俑者夏周舟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她抓起两颗爆米花塞到嘴里,微微眯眼,面上露出陶醉享受的表情。
隽宸看两人举止亲密,凑在一起毫不避讳地窃窃私语不由轻微皱眉,他双手放在腿上交叉,似有所思地挑动食指转圈。
祁欣然略有心酸地看着心不在焉的隽宸陷入忧郁。
一时间,四人居然诡异又不约而同地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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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电影比上次精彩太多,两个半小时高潮迭起,全无尿点,剧情起承转合衔接紧密又出乎意料,看得人精神振奋。
走出观影厅,祁欣然脑内分泌多巴胺激素依旧沉浸在刚刚的兴奋中,她意犹未尽,双颊红润,眸子水光粼粼,“我们先去逛会街在再吃饭吧?”她提议。
“好啊,二二,我们先去眼镜店把你的鼻托换了吧,都拓出两条印子了。”白纪远若有所思地扫视手机上的信息,随后按下侧面的息屏键把手机揣到裤子口袋,“欣然和隽宸你们先去吧。”
隽宸在听到白纪远对夏周舟的称呼时身形一颤,嘴角的血色顷刻间暗淡下去,他眼里的景色荒芜显出片刻失神。
“好啊。”祁欣然允声,熠熠的神采在看到隽宸心不在焉的神态也不免有些受伤,她打起精神来到隽宸身边,声音变得几分含羞带怯。
而一旁觉得莫名的夏周舟则被白纪远带走,她来不及看到两人的反应就被白纪远按着肩膀来到电动扶梯上。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里涨涨的,既不酸也没有生出多少的喜悦,她抬头看一脸平静的白纪远,心里更多的是羡慕。
祁欣然真的好勇敢好幸福啊,她心想。
夏周舟失落地从楼梯高空往下看,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而自己只是千万中的一员,平凡无趣,楼梯上面是银色的光镜,照出她自己有点难看的表情,她愣神,反问自己这样矫情是在干什么?明明已经放弃了隽宸,自己也应该祝福祁欣然才是。
强打起精神,夏周舟慢慢地开口说:“我……”不用换鼻托吧,这样挺好的。
夏周舟像只乌龟,拒绝对方的好意,在心情低落的时候重新缩入龟壳。
“你看不到出来吗?看出来了吧。”白纪远站在她的上一阶弯,他弯腰,暧昧低声地说,“所以等下,我们逃吧?”
夏周舟此刻无比强烈地希望自己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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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店里将眼镜摘下交给店员处理后,夏周舟辨不清周围的方向,走多了就头昏,她只敢在小范围区域内移动,白纪远仔细地端详她的五官,捉到她迷蒙的视线就觉得可爱。
夏周舟不习惯地用指尖刮揉眼睑,嗫嚅地对白纪远的方向说:“能不能抓着你的衣角啊,我有点怕。”她说着说着,尾调带了点哭腔。
白纪远像是得逞似的坏笑牵住夏周舟的手说:“算了,那我就吃亏一点吧。”她的五指柔软,像是没有骨头只有一层细腻的软肉,又软又滑,像一尾游动的鱼。但中指与食指最上面关节处因为写字而日积月累磨出的老茧却很明显。
原本冷峻的生人勿扰变成了初雪消融的模样,周围霎时投来数道惊艳目光。
夏周舟害羞地低下头想挣脱,但白纪远握得很紧。
两人握手聊天的场景被隽宸隔着门店的玻璃收入眼底,祁欣然没有看到,只是发现不远处的一家高评分餐厅,下意识地兴奋圈住隽宸的胳膊小弧度摇晃,“隽宸,我们去看看那家店吧!”
隽宸收回视线,微微上扬的嘴角再也不能勉强维持,他眼里的光沉寂反射出苦涩,面无表情地应声过祁欣然的话然后跟着对方的脚步离开。
店内的夏周舟和白纪远还在连声讨论随处可拿的眼镜框,夏周舟弯腰,从柜台旁的旋转圆轴抽出轻巧的圆形金框和笨重的方形黑框一一往脸上试戴她凑到一个巨大的镜子面前看自己尝试金边的样子,夏周舟不满意地摇摇头,脸上有一丝窘然的尴尬,她紧着着又试了下黑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左顾右盼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欣赏起来。
“可我觉得你戴金框比较好看。”白纪远帮夏周舟那副金框重新摆回试戴区。
“没有吧,我觉得好蠢。”夏周舟推了推镜腿与镜框的交界处,再一次表示满意。
这时招待人员替夏周舟拿来替换好鼻托的眼镜,夏周舟戴上之后发现刚好,转过头就看到了戴上半边金框的白纪远从镜子里看向自己的模样。白纪远摘下帽子,五指插在发丝中撩拨好发型,他的表情稀疏平常,硬朗英俊的外表因为镜框添上点柔和的弧度,一举一动之间都是勾人的温文尔雅,笑得含蓄内敛暂且把闪着危险光芒的眼眸在你面前遮掩装出无辜无害的脆弱撩人,你忍不住去叨扰他,可摘下他眼镜的瞬间,窥觑到他毫不留情的强势才惊觉自己成了无力招架的猎物。
夏周舟无端促狭地翘起唇,露出饱满的卧蝉,唇红齿白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清纯温柔地嬉笑惹得白纪远略微羞恼,他摘下眼镜,“有这么好笑吗?”
“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夏周舟一副惊喜的样子,眼睛难得弯出点弧度,她红着脸,耳尖冒出点粉嫩,眼神却是大胆的,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语气调笑。
有一瞬间的错觉,夏周舟以为白纪远在自己面前是故意搔首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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