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去的时候坐的公交车,中间要换乘,一开始不觉得什么,等到人坐上椅子开始放松才觉得大腿酸痛,疲劳困乏席卷全身。
夏周舟打了个哈欠,白纪远把肩膀靠过去掌心揽住她的头,说:“休息下吧。”
夏周舟顾不上不好意思,两只眼皮上下一碰就黏在一起,杂念立刻被抛之脑后,她昏昏沉沉地安心睡去。
夏周舟迷糊地睡到广播播报最后的三站,听到大批人鱼贯而出发出的声响那一刻,她一个激灵眼睛就张开了之后睡意全无。
脖子枕靠在白纪远的肩膀上有点发酸,夏周舟正要起正身体,白纪远吐纳均匀,头支在夏周舟的头顶,她稍稍一动对方就往她这边倾倒吓得夏周舟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
天黑了,车灯不是很亮,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情况。
夏周舟眼珠转动,在黑暗中临摹白纪远的脸型轮廓,闭眼睡着了的白纪远静态看起来异常温柔,极具攻击张力的五官也染上柔情的味道,不设防备,毫无保留。
夏周舟心里柔软。
到站时间还早,夏周舟说可以去白纪远家里把照片拷贝掉。
“好啊,那你留下来吃饭吗?”白纪远揉捏眉心,惺忪的睡眼清明起来。
夏周舟骤然听到这番话面上浮现诧异的神色:“现在去街上找吃的吗?”
“不是啊,”白纪远嘴角勾起,眼里闪着兴动的光,“我做。”
夏周舟比之前更懵了,“你居然还会做饭?”她的感叹里流露出不一样的敬佩。
上帝给夏周舟开了很多扇窗,唯独把做饭这个门给关了起来,所以她对会做饭的人格外得刮目相看。
从车站绕过两校之间的小区拐入一条小巷子,走到尽头一家菜市场赫然映入眼帘,夏周舟看到偌大的菜市场时都震惊了,她从来不知道学校附近有这样一个综合性的市场。白纪远带着夏周舟目的性极强地走到水产区和蔬菜区选好东西,夏周舟瞠目结舌,“白纪远你也太厉害了吧。”
白纪远谦虚地说:“我也只会比较简单的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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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和客厅没有明确的界限,烹饪的香如钩,缠住夏周舟的味蕾不放。她咽着口水,一边拷贝照片一边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好饿。人一饿就会变得没有精神,夏周舟动作比平时慢,精力也不太集中,细看照片的时间比通常要长很多。
滑动鼠标的滚轮,夏周舟翻到了后面海洋公园里自己的照片。从小到大有关她自己的照片寥寥无几,夏周舟只想过把自己怀念的、喜欢的、有趣的回忆留下,却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本身留在思念的范畴里——夏周舟并没有觉得自己很重要,幼年的孤独让她忘掉了欣赏自己的能力,也渐渐不想从别人的认同里获取存在感。
照片里的夏周舟多数沉默偶尔腼腆,表情很少,给人忧郁沉静的感觉,嘴角平缓没有脆弱的影子,好像寂寞是常态、是宝藏,一个人就能静静地绽放。有些照片确是温柔的,看向小动物时眼里盛满柔情,方能管中窥豹探寻到灵魂的真挚和浪漫,这些从不轻易示人,都夏周舟不知道自己这样很吸引人。
她自己看到照片的时候也有些愣怔,她从未如此仔细地打量自己的五官和各中微表情,好像里面的夏周舟把平日里伪装热情、附和幽默的面具摘掉了。
白纪远观察得多仔细,技术又多高超,才能把普通掩埋在大众里的她拍成这样,拥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夏周舟心神不宁,翻到最后一张水珠和彩虹的照片,她心虚般关掉了放大浏览模式。
最后白纪远做的饭很好吃,夏周舟却愈发坐立难安。
吃完饭,夏周舟不好意思,主动包揽下洗碗的工作。
等她要走了,白纪远已经呼朋唤友准备打游戏了。夏周舟不想打扰他,和他说完再见就往门口走去。
刚才还不见所踪的皮蛋忽然戴着一顶彩色边条的帽子迈开不紧不慢的步子,屁颠颠地往她这边走来。它脖子上还绑着一张小王子和玫瑰相互依偎坐在星球上看日出的明信片,皮蛋停在夏周舟的脚边蹲坐着,一面舔舐自己的爪背上的毛一面把身子往她这边拱。
夏周舟熟练地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挠它的下巴,她蹲下好奇地把明信片翻过来,上面有一串笔记熟悉的字。
“夏周舟愿意做白纪远浩瀚星辰中唯一的玫瑰吗?”
下面是“yesorno”。
夏周舟蹲在玄关边双脚发麻,她不知所措,指尖哆嗦。
就像是流星划过许愿,睁眼的刹那发现那颗掉下来的星星在自己掌心好像爆炸的惊喜。
拿起皮蛋帽子上插的彩笔,夏周舟慌不择路般写下难得潦草的字迹,不似平常——好。
夏周舟是一朵高傲的话,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心动和哭泣,她的第一步比九十九步还要难。她神色看起来平静可紧紧抿唇透露出内心的波涛汹涌,夏周舟把明信片放在柜子上,不小心瞄到了白纪远起身的动作和他张望过来的目光。
他的眉骨强势,五官立体,有似醉非醉的期许含在眼里,像烈酒。
夏周舟用黑笔涂了笔锋用力的“好”字,在“yes”上面打圈。
夏周舟不喝酒,不重口,行事平乏,她一向以为自己钟爱清风朗月的男生,却不想此时此刻一跟头栽倒在白纪远的眼神里。不是清风,是艳阳天里头混着阵阵热气、偶尔习得的微风,吹到你身上就能把你骨头酥麻融化似的;不是朗月,是月圆夜里头散发红光的诡月,照在你身上妖冶仿佛象征蛊惑的危险。
他的长相实在是太霸道,就连脉脉的视线也变得迫人——
目光炯炯,过于炽热。
犹如兵荒马乱的逃奔,夏周舟后背抵在门上重重地呼吸,她低头敛目,直到白纪远翻看她的回答后把她紧紧摁进胸膛。
白纪远的鼻息粗重,他在夏周舟耳边喃喃:“夏周舟,我是真的好喜欢你。我……我他妈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后半句话白纪远突然就语无伦次,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般。
还是第一次听到白纪远说脏话,夏周舟没忍住,闷闷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自若与沉稳,还有那一句缠绵悱恻的“你好,夏周舟”,不论怎样当时的她绝对不会想象到现在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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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纪远勾着夏周舟的食指把她送回到校门口,夏周舟一步三回头,看到白纪远的那张脸心里忍不住地泛起甜蜜。
时间很晚了,夏周舟绕过中间操场走过树林中昏暗的石子路,突然交叉口处跑出一个人影,两人相觑俱是一惊。
那人往后退了小半步,夏周舟连声说:“抱歉啊,不小心撞……”
不等她说完,江茉的声音响彻在夏周舟耳边。
晚归的两人皆望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江茉率先反应过来,“夏周舟?”
夏周舟上上下下扫视过江茉,看着她推了个小行李箱脱口而出:“你男朋友呢?”
“他回男寝了呀。”江茉抬起脚步接着往前走,话锋一转,她问道:“你呢?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我也刚刚才从外面回来。今天出去玩了。”
“哦哦。”江茉没多想,和夏周舟一道回寝室。
回到寝室之后,夏周舟洗漱完上了床铺,她躺到床铺的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白纪远最后看她的眼神。
此题无解。
夏周舟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账号里没有加人,朋友圈没有朋友,只有自己的无病呻吟和小心翼翼,像是童稚的小孩从溪水里捞出一块又一块奇异的鹅卵石然后珍惜地收藏到自己的宝藏盒里。
她把今天最后的那张照片发到里面,除照片之外全篇只有一个“恋”字,即使脸红心跳,夏周舟也找不到别的字眼去形容。
夏周舟没有意识到,自己怀念的、喜欢的、有趣的回忆至此出现了一个叫白纪远的人。
2014年5月3日,夏周舟恋爱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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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周日在学生的哀嚎中如约而至,对大家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周末还要上课,该死的调休!
一早上,白云很厚像一大片厚厚的棉花包,外面下着濛濛细雨,远处青山白雾缭绕,空气湿漉漉的从窗外吹进室内打在人脸上,江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边慢悠悠地踱步边抬起胳膊扩胸,舒展身体顺便把大家喊醒。
此时最应该早期的夏周舟头还枕在床上酣睡,江茉坏心眼地凑到床边大喊一声:“七点五十啦!张枫晓教授要点名啦!”
夏周舟均匀的呼吸霎时一窒,眉头拢成一个川字,她豁然睁开朦胧的双眼,慌张地揉捏眼眸抓起枕边的手机亮起屏幕一看,时间显示早晨七点。
“江茉!我太谢谢你啦!”夏周舟叹了口气,在床上呆呆坐了五分钟醒神后才把脚趿拉进拖鞋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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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课教授点完名,初初夏周舟还听得仔细。等点到名回答完问题坐下后,她先是想了一下自己的回答,复盘哪些点可以说得更好,慢慢的、慢慢的,思绪一下子不在课堂里,飞得老远。
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江茉本以为夏周舟会跟往常一样直接按下侧纽关掉,不想夏周舟一反常态地捧起个手机放在课本上看起来,还时不时抿唇,忍俊不禁绽开笑颜。她的梨涡明显,像是一汪泉缀在白皮上透出几分晕眩的可爱娇羞来。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昏沉潮湿的景象都浸润不透夏周舟的好心情。
江茉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她怀疑地眯起眼往笔记本上写下一串蓝色的字符推到夏周舟面前,夏周舟像只受惊的兔子小小地抻起脖子,似乎往后动弹了一下,她飞速息屏,敛下颤动的眼皮盯着那行字,似乎一时不能思考转不过弯,思索那是什么意思。
“在干什么,这么开心?”
夏周舟拿起手边的黑笔写下没什么三个字,末了还加上一个q版噘嘴挠头的小人半身。
江茉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遂作罢。
转轮似的熬完上午的排满的大课,江茉男朋友早早地等候在教室门口接她去吃饭。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小情侣甜甜蜜蜜地牵手去食堂吃饭。
“天呐,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种秀恩爱行为会对四只单身狗产生多么大的暴击吗?”舍友a咋舌,夏周舟的手心盖在自己的嘴边不自然地咬唇尴尬,甫一开始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身边的人坦白恋爱这件事。
下午上完两类大课,黑云翻墨,雨势愈演愈烈,瞬间雷鸣轰然,雨点如大珠往地上砸,滂沱似注,空气弥散热气升腾的灼烧感和雨的腥味。
四人挤在两把狭窄的单人伞下逃回寝室,脱掉湿淋黏糊的衣服,夏周舟从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她的动静引来其他人的注目。
“二二找什么呢?”
“我之前穿过几次的那件牛仔连衣裙……吧。”夏周舟也发觉自己的反常,声音到后面细若蚊蚋。
“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件很显身材,裙长到膝盖的那件吗?”舍友不经意的反问让夏周舟臊红了脸。
她背过身用衣柜半开的门扉挡住自己的神情,桌上忽的发出一声震动,夏周舟拿起手机一看,她的眉梢略微下压,脸红更甚,神态娇羞。
只是夏周舟不自知。
一颗白芨:【今天的伞可以站下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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