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人跟踪了!
中年人眼底闪过一丝戾色,忍不住在心里把那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子暗骂了一通。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如今那柄剑就抵在他的背上,只需再往前一寸,便能将他刺个对穿。
若是时间再往前推个一年半载倒还好,凭他全盛期的实力,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小小的剑修。
可他这身根骨是前几个月才换上的,如今的修为不过练气七层,连杀那修为尽废的青年都需要通过偷袭,若强行对敌,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剑修。
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
“老实点,不许乱动!”
“手举起来,抱头蹲下!”
中年人:“……”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要求。
但身后的杀气几乎毫不遮掩,周奉权衡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他咬牙问:“道友这是何意?”
明黛没理会,她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冷声问:“其他小孩呢?”
小孩?
中年人眸光微闪,忽然问:“道友可是追着那对母子而来?可是家中小孩失踪了?”
不等明黛回答,他又说:“实不相瞒,我乃中洲宗家家仆周奉,此番是奉命来调查我家小少爷失踪一案。”
“宗家?”身后女修的声音一顿,似乎是有些意外,“中洲苍城的宗家?”
“正是。”自称周奉的人见她似乎是信了,心中微定,连忙趁热打铁,“道友可知道半月前苍城一事?”
这回身后的人沉默得更久了。
隔了几秒,才听见回答说:“略有耳闻。”
周奉觉得她这语气有些怪异,但具体哪怪也说不上来,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编,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无声息地收拢。
“半月前,老家主不幸去世,宗家也因为争权斗利而陷入了一片混乱。我们家小少爷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丢的。”
“周某原以为是世仇搞鬼,毕竟大少爷……唉,总之我一路追查到这里,却不想到了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为了查明真相,周某只好假意入伙。”
“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来救人的?”明黛挑挑眉,表情有些微妙,但周奉却将这当成了她内心的动摇。
于是他趁热打铁,一面套近乎,一面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正是如此!”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咱们先坐下来好好聊聊?对了,还不知道道友究竟是何方人士——”
“是你爹。”
话音落下的同时,明黛毫不犹豫地冲他膝盖窝踹了一脚,后者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上。
周奉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可还没等他起身动作,身后那剑竟是又追了上来,锐利的剑气擦过他的脸颊,竟是差点削掉他的耳朵!
而在他身后,明黛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面无表情地说道:“最后一次机会,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
“你的同伙,还有其他孩子!”
“我不明白道友的意思。”周奉咬死不承认,“我只是追着少爷的行踪查过来的,您若是不信我这还有宗家的信物……”
话还没说完,他手腕一翻,紫黑色的灵火从他掌心蹿出,直冲明黛面门而去!
事发突然,但好在明黛早有准备。
几乎是周奉发难的同时,她身形微动,想也不想地抬剑抵挡,灵光一闪,半空中瞬间多出一道透明的灵气罩。
筑基巅峰对上练气七层,哪怕她灵力再稀少,抗下一击也绰绰有余——
“砰!”
“雷?”
一道惊雷猛地在半空中炸开,明黛不得不暂时后退,仔细一看,那灵火中竟藏一张惊雷符!
这人是符修?
可那诡异的灵火又是怎么回事?
明黛微微一怔,后续攻击已然接踵而至。数道灵火裹挟着符箓从不同角度飞来,摆明了是想拖住她的脚步。
而与此同时,那个自称周奉的中年男人已经夺窗而出!
“想逃?”
明黛催动剑诀,下意识地就想去追,可来自四面八方的符却将她的路全部堵死。
惊雷符的威力不算大,但这么多张如果同时爆发,恐怕整个屋子都会被炸毁!
若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便罢了,此时却还有两个昏睡不醒的小孩和藏在背篓里不知情况如何的小豆丁……
关键时刻,明黛也顾不上其他,体内仅有的灵气飞速运转,几乎是循着本能,强行运转心法!
又来了。
又是这种感觉。
每当她想做什么的时候,她都不需要思考,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行云流水般地做出来。
就好像……这本来就是她的身体一样。
甚至就连疼痛也如此敏锐。
断裂的经脉在心法的运行下强行拼凑、干涸的丹田也猛地收紧,疼得明黛脸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但她却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眼看着那些鬼火符箓都快飞到她面前——
空气忽然停滞了一瞬。
明黛:“阿阮,捂住耳朵。”
她也不知道小豆丁能不能听见,但还是提醒了一遍。
紧接着下一秒钟,断剑挥落,一声清啸划破晴空,卷起狂风浪潮,无数道剑气破空而去,符箓“砰”的一声齐齐破裂!
霎时间,无形的热浪在这平平无奇的小院中骤然爆开,强大的反噬使屋外正在奔跑的周奉直接吐了一口血。
还没等他想明白明黛为什么能这么快就破局,紧接着又是一道强劲的剑意从他背后袭来,周奉闪躲不及,“噗呲”一声,竟是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胛骨!
鲜血如注。
但此时他却管不了这么多,周奉咬咬牙,反手又给自己贴了好几张神行符,只顾埋着头往外冲。
他心想:货没了还可以再找,但命却只有一条。今日踢到铁板算他倒霉,只要能跑出去,等他修为重回巅峰——
只要能跑出去!
眼看着那门越来越近,周奉脑海中的念头也越来越清晰,可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木门的同时,那扇门忽然“唰”地一声被人从外打开。
一辆熟悉的轮椅率先引入眼帘,周奉的心忽然剧烈一颤,先前还贴着神行符的双腿瞬间宛若灌铅,怎么也迈不动了。
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温润嗓音。
“周管家,好久不见。”
“大大大少爷……啊!!!”
—
击垮一个人的意志需要多久?
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一个月,又或许只需要一刹那。
当明黛意识到自己可能跟丢了人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内心更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无法想象后果。
但好在一切都还不算晚。
屋内,黄色的半截符纸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洒下,落在明黛的肩头发梢,像是刚刚结束某种神秘的仪式。
深吸了两口气,她忍着经脉的疼痛走到角落里的背篓前,挥剑将上面几张封印用的符箓劈开,一把将盖布掀开。
“阿阮?”
光亮照进的那一瞬间,蜷缩在背篓里的小小身影忽然颤抖了一下,像是在下意识地躲避什么,表情惊恐。
可即便是这样,她仍旧乖乖地捂着耳朵。
“阿阮不是坏孩子,不要把阿阮卖掉……阿阮会乖乖听话,阿阮不是怪物……不是……”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某处、嘴里不断小声重复着,直到看清来人是明黛之后,那双呆滞的眼眸里才渐渐多了些水光,最后变成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那一瞬间,明黛忽然感觉心中某处被狠狠击中,无言的疼痛在心头蔓延开,比此时丹田里的撕裂还疼。
“阿阮别怕。”
她半跪在地上,轻轻拭去小豆丁的眼泪,声音也有些沙哑。
“师叔来带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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