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孙策黯淡的眼睛骤然一亮, 流露出祈求之色。他完全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冲过来一把握住吕昭的手,用了好大的劲儿,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那我们现在就走!”或许是怕吕昭反悔,没等她回答,孙策便拉着她飞快地跑了出去。
所有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等貂蝉反应过来时,连吕昭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竖子无礼!快放开我家女郎!”貂蝉出离地愤怒了, 她抬手掀翻桌案, 霍然起身,狠狠将滚到脚边的酒杯踏成薄薄一片,匆忙追出门去。
追了没两步,貂蝉感觉似乎少了点什么,她倒回来,看到荀攸仍端坐在原处, 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缓慢眨了眨眼睛, 脸上满是无辜。
貂蝉:“……”
她竟然看出了一股乖巧的意味。
这可是自家女郎的大宝贝儿, 馋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才收进兜里, 这段时间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如此重要之人,千万不能忘在别人家中, 万一被捆了当人质就糟糕了。
貂蝉无奈地轻叹一声,折返捞荀攸。
“女郎请自便。”荀攸主动开口, 十分善解人意, “君侯要紧, 攸可自行回去。”
“怎能将先生独自留在此处?”貂蝉断然拒绝, 目光右移,不善地瞪了祖茂一眼,警告之意十足。
自家小郎君强行拖走别家女郎,祖茂的处境瞬间从道德高地滚落至深坑。面对貂蝉不加掩饰的敌意,他讪讪一笑,赶紧安抚道:“女郎莫急,我这就去追。”
那小子抢走我家女郎,是为了给他爹你主公治病。貂蝉冷笑一声,心想指望你们认真追,黄花菜都凉了!
她没搭理祖茂,直接带着荀攸走人。
四周无人敢拦。
这么一耽搁,等两人来到马厩时,发现不仅孙策的坐骑惊帆和吕昭的坐骑白露霜被牵走了,他俩来时骑的马也不见了踪影。
貂蝉犹豫片刻,决定去隔壁马厩薅一匹看着顺眼的,先将荀攸安全送回营寨,再通知张辽率兵去追人。
“莫慌,我们的马都不见了,”荀攸转了一圈,冷静地分析,“君侯很可能是主动跟孙伯符走的,应当不会有危险。”
毕竟是吕昭先提出可以救孙坚,孙策才激动地把她拖跑了。
再说了,以吕昭的实力,真动起手来,孙策讨不到半分便宜。她若是被强迫的,估计早就把孙策好一顿揍,然后快乐地溜达着回来了。
那可是能单杀董卓的人啊!
貂蝉却持相反的态度,她眉头紧皱,神色忧虑道:“其他马就算了,白露霜……先生有所不知,它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之前还趁蔡家女郎路过时死死叼着人家袖子,硬是凑上去贴着不放,最后是女郎亲自过来给分开的,还赔了人家十匹绸缎……”
回想起蔡琰怀抱好大一只马头,求助地望过来的画面,貂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小子……长得还算不错,”她不情不愿地承认,“颜狗马怕不是直接跟着走了。”
“颜狗马”是貂蝉从吕昭那儿学来的,听说蔡琰被它缠上时,吕昭气呼呼地将马骂了一通,就是用的这个词。她说的多了,貂蝉不自觉地就记住了。
荀攸欲言又止,心想我也被它咬过袖子,幸亏文远路过,用颗桃子哄着它松嘴了。
貂蝉的理由过于充分且十分具有说服力——主要是荀攸说服不了她——最后俩人一致同意赶紧回去找张辽。
貂蝉和荀攸商量如何“营救”吕昭的时候,吕昭正坐在孙策的马上沉思。
她被孙策一路拽去马厩,本来都已决定跟他走一趟了,但这小子又愣又犟,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固执地认为那是花言巧语糖心炮|弹,是想找机会逃走,全程死不撒手,最后甚至直接把她抱上了惊帆,两人同乘一骑。
白露霜那傻瓜马看到吕昭和孙策“举止亲密”,没有半点警惕,自己乐颠颠跟了上来。
孙策可太愿意多一匹能换乘的神骏了,哪里会阻拦。以防万一,他还顺手把荀攸和貂蝉的马也牵上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出了鲁阳城,朝着襄阳狂奔而去。
冥思苦想半天,吕昭终于意识到她为什么对孙策的行为没有太多抵抗情绪了。
一是孙策真的好看。人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多一些宽容,她骂白露霜是颜狗,其实她自己也差不多。
吕昭是侧坐在马背上的,她这个姿势,稍微抬眸,孙策那张优秀的侧脸便能清晰地映入视野中,躲都没处躲。
也就是她坐在这儿,才能如此安详,换个定力不行的小姑娘,这一眼足够她彻底沦陷了。
二是孙策他……有那么一点点像吕布。
不是说面容相似,而是行事风格,都、很、狗。
吕昭被孙策拖走的时候满心无奈,而这种情绪经常会在她得知吕布又做了某些事后出现,时间一长,她都已经完全习惯,形成了条件反射——边在心里叹气,边哄人,边想解决办法。
一个亲爹已经够折腾人了,又遇上个孙策……
唉,头痛。
你们为什么!不能学学省心的公达呢!
说到公达,希望貂蝉姐姐追过来之前,别忘记把他一并打包带走,可不能让他留在别人的地盘上,丢了怎么办?
操心了一圈,吕昭闲得无聊了,干脆盯着孙策观察。
孙策是有股疯劲儿在身上的,怪不得《三国志》里记载曹老板管人家叫“猘儿”,也就是小疯狗的意思。
小疯狗,这个称呼还挺贴切,又隐隐带了一丝亲昵……曹老板怎么回事,不是叫孙策小疯狗,就是生子当如孙仲谋,他就这么喜欢孙坚家的俩娃吗?曹氏兄弟们要哭了哦!
“……你……”
“啊?”吕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回过神,看到孙策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估计是在咬牙。
虽然向孙策承诺了可以救孙坚,但吕昭也把不准孙坚还能撑几天。这又不像荀爽那次,恰好在隔壁,她翻个墙就过去了。从鲁阳到襄阳大约二百三十公里,孙策就算没日没夜地跑,马也能撑住,他至少也得走两天。
想到孙策有可能会失去父亲,吕昭特意放软声音,关切地询问:“怎么啦?累了就换我带呗你。”
“……不必。”孙策拒绝了。
“唉,你怎么这么——”吕昭话说一半,忽然感觉不太对,她探头向后张望,看到林中鸟雀惊飞,显然是有大部队正在靠近。
就是不知道是她的人,还是孙策的人。
谜底很快揭晓。
地面隐隐震颤,远处腾起一线浓烈的烟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推进,好似席卷而来的风暴。
只有骑兵赶路才能制造出这种声势浩大的效果。孙策手下没骑兵,来的只能是吕昭的人。
速度还挺快。吕昭这样想着,再定睛望去,已经能看清为首之人的脸了。
是张辽。他只穿了轻甲,上身伏低贴于马背上,眼神锋利如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孙策的背影,宛如大型猛兽进攻前锁定猎物。
吕昭探出身子,潇洒地朝张辽挥挥手。
孙策惊出一身冷汗,一把将吕昭按回胸前,“别乱动,掉下去会没命的!”
“哪儿那么容易掉下去,你太小看我的骑术了,我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哦。”吕昭淡定地说,“我家来人接我了,你慢——”
孙策闻言,不仅没慢,还加速了。他扬鞭一甩,惊帆长嘶一声,猛然蹿出去一大截。
“……都说了我会跟你去救破虏将军。”那种面对吕布时的同款无奈感又来了,吕昭扶额长叹,“别跑了,你跑不过我并州军的。”
“未必。”孙策不服气地回道。
“那你试试吧。”吕昭不劝了。还得让孩子自己栽个跟头,他才能学乖。
“放开——我家——女郎——”身后响起张辽的怒喝,他一人骑马,又没穿重铠,质量轻速度快,眨眼便追了上来。
吕昭还在孙策的马上,张辽不敢射箭,只能用枪。
“哎!”吕昭刚要制止,孙策已经拔|剑挑开了枪尖,两人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不要打架,”吕昭心好累,“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聊聊呢?”
然而上头的男人们根本听不到她的话。
孙策伏低身体避开张辽刺来的第二枪,感到颇为棘手。他得护着吕昭不受伤,武器还只有剑,从一开始就落于下风了。
就在孙策思考该怎么翻盘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怀里一空,眼前一花,吕昭已经被张辽找准机会提溜走了。
张辽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孙策,而是被他带走的吕昭。
“……放开她!”轮到孙策说这句话了。
救命稻草被抢,孙策心急如焚,提剑便刺。
张辽冷笑一声,一手搂住吕昭的腰将她护进怀里,旋即侧身,出枪格挡。
下一秒,俩人同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宛如沉重无法挣脱的桎梏,稳稳地压在手臂上。
吕昭一手攥住张辽的枪|杆,一手握剑鞘将其套回了孙策的剑上,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微笑道:“都说了不要打架,怎么没一个人听话呢。”
张辽默默收了枪。
孙策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剑鞘拿走了?”
“换马的时候,刚好在我手边。”吕昭安抚地拍了拍张辽的手臂,看向孙策,“我说了跟你去襄阳,就一定会去,但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是不行的,鲁阳你不要了?”
“而且你首先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有精力照顾破虏将军啊。”
“冷静点了吗?”
孙策抓紧缰绳,闷闷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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