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昭离开疑似袁术的梦境后,在璀璨的星海中转了好几圈,这次她没再误入旁人的梦境,却也没找到张辽或者孙坚的梦。

    估计这俩人此刻都没睡觉。入梦术唯一不方便的点,就是必须得等目标入睡后才能施展,如果目标一直坚持不睡觉,人又没在吕昭面前能让她一棒子敲晕,那她除了等待,也没什么好方法了。

    孙坚就算了,虽有书信往来,但在吕昭眼里,他目前的状态跟彻底失联没什么区别,她本来也没希望第一次尝试就能找到人。

    可张辽不一样,他带人离开前,吕昭特意叮嘱他该睡睡该吃吃,别仗着自己年轻就硬熬夜。截粮道是个难度系数很高的任务,为了安全起见,张辽带出去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必须得时刻保持充足的精力。

    ……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仍然依照自己内心的准备行动,犟得像头驴!吕昭愤愤地醒过来,心想等张辽回来了,我必得找机会揍他一顿。

    更换了适合隐匿入夜晚中的装束,吕昭推开门,向站在门口等待的徐庶点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

    “君侯放心。”徐庶撑开油纸伞递出去,“请您万事小心,务必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我会的。”吕昭一手拍了拍徐庶的肩膀,一手接过伞,步履轻盈地踏入深沉的夜色中。

    桥蕤写完了呈给袁术的书信,抬头看了一眼被放置在角落的更漏,发现已经是三更天了。

    ……竟然这么晚了!

    集中的注意力散掉后,被无意间压制的困倦如潮水般涌来。桥蕤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坚持将信密封好,然后才端着烛台,游魂般飘到了榻边。

    脑袋沾上枕头的那一刻,桥蕤的思绪控制不住地朝着漆黑的深渊下坠,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是“雨似乎停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远方隐隐飘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触动了桥蕤敏感的神经。他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坐起身,发了几秒钟的呆,才彻底回过神,随手拽了件外袍披在身上,下床快步走向门口,一把掀开帘子,询问:“发生了何事?”

    守门的士兵抱着长|枪,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听到上司问话,他如梦初醒,慌忙立正,“小、小的不知——”

    桥蕤一脚踹开士兵,怒道:“让你站岗你却睡觉!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士兵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求饶:“将、将军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

    桥蕤正打算叫人来处理掉这个犯错的士兵,远方传来的嘈杂声逐渐靠近,愈发清晰,令桥蕤终于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有敌袭!”

    桥蕤的瞳孔微微放大,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小妇人竟然真的敢来?!

    “来得好!”桥蕤迅速回过神,不怒反笑,提高声音大喝道,“都慌什么!去牵马来!随我迎战!”

    “定叫她有来无回!”

    主心骨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桥蕤挺身而出,很快将局势稳定下来,安抚住了惊慌失措的士兵们,并聚集起自家的部曲,朝着发生骚乱的营地赶去。

    两万多人马不可能全都挤在一座营寨里,整个营寨是由无数个小营地依照“品”字形排列组成的,彼此独立但又能互相照应,沿着瀙水绵延向远方,总体占地面积非常广,从东头跑到西头得且跑一会儿。

    桥蕤坐镇中军大帐,总揽全局,而吕昭是从西边入侵的,桥蕤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等他抵达被偷袭的营寨时,见到的只有一片狼藉。

    雨停了,又可以纵火了,也不知道吕昭用的什么火,大部分帐篷被烧得完全不能居住,仅剩一节节腐朽的、摇摇欲坠的骨架,其上残留着小簇燃烧的火苗。只有少量位于角落的帐篷幸免于难,狼狈不堪的士兵们聚集在完好的帐篷旁,军医在人群中忙碌地穿梭。

    桥蕤一眼扫过去,看到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相同的麻木。他眉头紧皱,用马鞭随便指了个士兵,问道:“那小妇人呢?!”

    士兵搀扶着身受重伤的同伴,流淌的鲜血将他的衣服浸得湿透。他茫然地望向骑在马上的桥蕤,发了几秒钟的呆,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底逐渐染上恐惧的神色。“她、她走了,走了……”

    走?这就撤退了吗?桥蕤眉头紧皱,“她是怎么进来的?”

    虽然桥蕤不喜欢孙贲,但他不得不承认由孙贲主持修建的这座营寨已经很完美了,以他的挑剔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坚固的木栅栏作为墙壁,环绕整个营寨,四角立着用来警戒的箭塔,栅栏外面挖了一圈深深的壕沟,鹿角、拒马之类的基础防御措施就更不用提了,该有的全都有。

    如此坚固的营垒,即使面对敌方的全部主力,也能坚持很长的时间,吕昭怎么就能带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放火杀人呢?守军都是瞎子?还是她会飞?

    前去四周侦察线索的部曲回来了,听了他们的汇报,副将的脸色十分难看。

    “讲!”桥蕤冷冰冰地命令道。

    “是。”副将垂下头,语气犹豫,“应、应当是从正门进入的……她拔除了附近有所的斥候与暗哨,杀死了箭塔上警戒的士兵,直接打开栅门,放下吊桥……”

    “够了!”桥蕤闭了闭眼睛。

    副将老老实实闭嘴,庆幸自己隐瞒下了“所有死者浑身上下皆只有一处致命伤”的真相,要不然桥蕤肯定更加生气。

    如果这些事都是吕昭一人所为,那她就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如果这些事由吕昭麾下的并州军协力完成,那情况将会变得更加恐怖——这意味着我眼中“最可怕的人”在并州军内数不胜数!

    副将沉默地想。

    桥蕤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前所未有的愤怒情绪在他的胸腔中酝酿,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在吕昭逃回舞阴前追上她,杀了她,用她的血来洗刷他受到的耻辱!

    他“唰”地拔|出剑,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怒吼道:“今日不取那小妇人性命,我誓不为人!”

    副将直觉不对,但他并不敢劝盛怒中的桥蕤,思来想去,他悄悄唤过手下密语一番,然后才翻身上马,跟随大部队冲出了营寨。

    桥蕤率领士兵们沿着瀙水一路追赶。

    雨刚停不久,道路十分泥泞,地上残留着清晰的杂乱马蹄印,这使得桥蕤更加断定吕昭就是走这条路线回舞阴的。他传令全军加快速度前进,一行人迅速冲进绵延的丘陵地带。

    前方忽然亮起了一点火光,桥蕤猛地勒住马。

    周围似乎空无一人,吕昭独自骑马停在路中央。她未披铠甲,仅着轻便的黑色布衣,手中握着的火把照亮了她姣好的面容。

    “你竟然真的来了。”她挑了挑眉,笑容愉快,“还以为我至少得再袭一次营,才能把你钓出来呢。”

    桥蕤身为主将,坐镇中军,周围防护重重,吕昭想带人一路杀到他面前,还是挺难的。

    随着她的话语,四周的小山丘上接二连三亮起火光,数不清的火把连成耀眼的一片。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彻骨的寒气从天灵盖灌到脚底板,桥蕤狠狠打了个哆嗦,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总算是清醒了。

    他带出来的人并不多,吕昭的人或许也不多,但并州军占据了高地,等下万箭齐发,他这些被围在谷地的部曲必定伤亡惨重。

    “听说你想取我的性命,”吕昭歪头一笑,取下了被固定在马鞍后的长|枪,轻松握在手里,枪尖点地,“来吧,我给你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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