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月惊讶:“那《昭夷闻见记》岂非是流芳君所著?”

    谢延珩点头:“有很大的可能。”

    流芳君是修真界上一代的传奇人物。她是阴阳宗的大小姐,家世出众的同时亦拥有绝世容颜,被认为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据见过她的人称,流芳君之容貌,美得不似世间应有,即使是最顶尖的画师亦无法画出她美貌的十之一二。更难能可贵的是,其品行高洁,善良慈悲,总是尽己所能地帮助他人。

    而剑宗师祖青厄君亦是当时修真界最出色的男修者,其与流芳君的结合被认为是万年来修真界最美满的一桩姻缘。

    宁春月道:“我听闻流芳君出嫁后,因体弱最终死于难产,距今已有千年。”

    “确是如此。流芳君过世后,师祖青厄君因悲痛过度,便隐世不出,所有剑宗事务都交给了他的大弟子,也就是我师父、如今的剑宗掌门。”谢延珩道,“不过这桩往事年代久远,我入宗之时就已经是剑宗人人避而不谈的往事。”

    宁春月沉吟,难不成她柳叶宗的诅咒,会与这位千年前的大美人流芳君有什么关系?

    不过从时间线来看,柳叶宗被下诅咒之前,流芳君就已经过世……若流芳君真与此事有关,亦或者对此事知晓些内情,难道柳叶宗的诅咒是策划了十余年的刻意筹谋?

    谢延珩继续说道:“我宗的湖底居其实是蜃兽之腹。若要进湖底居,需得在每月中旬月亮最圆的夜晚,趁着蜃兽浮游至湖面张嘴吐息之时,进入蜃兽体内。”

    宁春月讶异:“原来湖底居竟是活的。”

    谢延珩点头:“剑宗先辈为更好地保存文本资料,所以特意用一只已被驯服了的温和蜃兽作为藏书之处。”

    宁春月笑:“剑宗先辈们倒是颇有巧思。”

    两人约定于最近的月圆之夜进入湖底居。

    此后两日,一切如常,而大会的比赛也如预定般的开始了。

    柳叶宗的第一场比赛由阿檐出赛,其比赛的对手,是剑宗的小弟子秉九。比赛当日,宁春月去校场围观。

    阿檐本就天赋过人,修为较同龄人要高不少,前段时间更是缠着秉九打听了剑宗修炼的功法招式,这下一上场可谓是知己知彼,如鱼得水。

    交手不过十个来回,比赛便结束了,自然是阿檐获胜。

    阿檐兴高采烈地跳下武台,冲着宁春月招手:“宗主,你看见没!我赢了!碾压式胜利!我厉害不?”

    宁春月:“……你也真是好意思说。”

    自从秉九还伞那晚与阿檐认识后,这些日子阿檐时常以“自己功夫弱怕输太惨”为由去向秉九“请教”来着。也亏得秉九心胸开阔,不然现在怕是得自闭……

    这边阿檐兴冲冲地分享获胜的喜悦,那边秉九黯然下场后,被面色铁青的师父直接拉到人少处开始教训。

    正在宁春月以为今天要听一下午的“阿檐获胜感言”时,阿檐却不做声了。

    只见她看到方才的对手小道士在不远处挨骂,似是良心发现般,面上竟有几分愧疚。

    “宗主,我能赢得这般顺利,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秉九小道友乐意分享他修习的功法……额,虽然我一直骗他我功夫弱来着……不过这不重要。”

    宁春月:不重要吗?

    阿檐继续说道:“不过,他好像被他师父骂得挺惨,我想去安慰一下。”

    宁春月愣了一瞬,不得了,阿檐居然开始懂得良性竞争的真谛了。

    她自然不会拦着阿檐交朋友,说不定秉九会是阿檐的第一个宗门外的朋友,于是一挥手便让阿檐去了。

    阿檐的比赛结束后,柳叶宗今日已无弟子需要上场,宁春月便准备回住所。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赫连羡风自从上次输了和宁春月的比赛后,对宁春月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热情得令人难以招架。

    赫连羡风拦住宁春月的去路,问道:“宗主伤势可是好了?”

    宁春月不得不换上一副宗主专用客套笑容:“多谢少主挂心,已好全了。”

    “这几日我一直想去看你,但派内事务繁多,便没有抽出空来。”

    “不打紧,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宁春月只想回住所补觉以准备今晚进入湖底居,便不欲与赫连羡风多言,环视了一圈后,指了指远处,说道:“我见孟疏雨已经上了武台,下场是赤月派弟子的切磋吧?少主还是去看看吧,孟疏雨正等着你过去指点一二呢。”

    赫连羡风被这一打岔,不自觉顺着宁春月的话回头看了眼,而武台上的孟疏雨见他转过头了,立刻招手:“少主快来看我比赛,和清风观的人比试,我心里好没底!”

    赫连羡风只敷衍地回应了一声“我稍后便来”,然后转头想要继续对宁春月说那一肚子准备好的贴心话,然而眼前哪里还有人?

    宁春月回了院落后,便一觉睡到了子时。

    醒来时月升中天,万物俱籁。

    正打着哈欠等脑子清醒过来,窗外却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宁春月怔了怔,起身走到窗边,果真看到谢延珩站在窗外的紫藤花树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么?”

    “不算久。”谢延珩偏过头看着硕大的紫藤花串,眼中的神色一瞬间竟看着有几分温柔,“你院中这棵树花开得极好,正好赏花。”

    宁春月瞥一眼他肩头的落花,心知果然是等许久了,于是说道:“下次把我叫醒就好。”

    谢延珩没有说话。再没有比等她睡醒更愉快的事。他自小情感便比常人淡漠,能拥有觉得快乐的事很难得。

    宁春月见他不答,兀自说道:“算了,约莫是没有下次了,我们这便走吧。”说着便轻飘飘一跃翻出窗子,准备往后山大湖而去。

    谢延珩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好跟上宁春月的脚步。

    剑宗后山大湖人烟罕至,月圆之夜,月辉极盛,碎银子般的光落在粼粼湖面上,画面极美。

    “蜃兽会在丑时浮到湖面吐息,届时湖面会有雾气升腾,我们便可破湖而入。”

    丑时至,圆月升至最高处,正是极阴之时,湖面漫起雾气,将十里八方笼罩得仿佛梦境。

    谢延珩抽剑凌空一斩,便在茫茫雾气中展出一条狭长的缝隙。雾气翻腾如云海,峭壁一般往两侧退开,湖面凭空架起一条水波所筑的拱桥。

    谢延珩收剑,向宁春月伸出手:“沿此桥往前,便可进入蜃兽之腹,蜃兽对生人警惕,你跟紧我。”

    宁春月迟疑了一下,便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上桥,一路向前走,身后的雾气便如海啸般坍塌下来,再也看不见来时的路。

    如此不知走了多久,慢慢雾气便没有那么浓了,月亮也不知所踪,四面八方一片空茫。

    宁春月问道:“这是已经进了蜃兽之腹了?”

    谢延珩“嗯”了一声。

    宁春月放开谢延珩的手,她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真正的蜃兽,对于蜃兽之腹所做的空间十分好奇,于是走了一圈,试图找出蜃兽之腹的边界。

    “这里的空间怎么这样大?简直无边无际!”

    谢延珩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落空的手,好一会儿,才收了手抬头,解释道:“我们此刻与其说是在兽腹中,不如说是在一方自成体系的小空间中,不得法门是找不到边界的。”

    宁春月失望:“好吧,我还以为能摸到蜃兽的胃袋。”

    谢延珩:“………………”

    谢延珩及时将话题拐回正事:“要进入藏书之处,需得经过三途梦梁。届时蜃兽会根据我二人的记忆杂糅幻化出一个幻境,幻境并无危险,任其自然发展至终结,便可看到藏书之处。”

    “杂糅我二人的记忆?”

    “嗯,蜃兽会提取来访之人最重要的记忆,重现那段记忆。若来访者为多人,则这些人的记忆便会杂糅在一起。”此刻的谢延珩,虽与宁春月说着话,可眼神却只看着前方,似是不愿被透过眼睛看穿内心小心思。

    “这倒是有趣极了。”宁春月兴致勃勃,转念一想又问道,“可若对来访者而言,并未有什么重要的记忆,那又会如何?”

    “若没有重要的记忆,蜃兽便会提取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记忆。”

    正说着,前方凭空出现一条朱红色长廊,长廊光秃秃地浮在半空,看起来诡异极了。

    “这便是三途梦梁,过了此处便是幻境。”谢延珩说着,足下轻点,飞身登上长廊。

    宁春月随即跟上。

    刚一登上长廊,眼前便弥漫上璀璨的白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许久,待白光暗下,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村庄。正是寒冬腊月,天上飘落鹅毛大雪。

    宁春月走到谢延珩身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是谢道君记忆里的什么场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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