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月的手掐住谢延珩的脖子,那条鲜血化作的锁链也缱绻地卷住了谢延珩的身体。
她是真的想要杀他,甚至为此兴奋地双眼放光。
谢延珩握住她的手腕,吃力地说道:“宁春月,醒神。”说话间催动了灵力,话语中带了清心诀安心宁神的作用。
宁春月因这呼唤声愣怔了一瞬。
见清心决有用,谢延珩直接念起清心诀的咒语,同时灵力汇聚于掌心,将宁春月按入怀中,掌心贴于她后心,将灵力灌注进她的心脏。
在清心诀的帮助下,宁春月血脉中杀戮的欲望渐渐平息下来,无风自扬的血链也丧失活力一般软软地垂下。
如此约莫过了一刻钟,宁春月已恢复几分平日里的理智,她推开谢延珩,手脚并用地从碎石堆中爬起来。
谢延珩亦吃力地站了起来。
宁春月看着左手手掌中生出的血链,汇聚灵力于右指尖,以指为刃,直接将血链自手掌中剜出。
她左掌的破口似是活物,血丝如触手一般狂舞,而后迅速缩回伤口之中。至于那条被切除的血链,在脱离了母体后立刻化作了普通的血水。
场面一时间十分骇然。
宁春月的眼瞳恢复正常,只是面色极为苍白憔悴。她抬头看向谢延珩,谢延珩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一番折腾下来,两人都元气大伤。
宁春月静了一会儿,对谢延珩说道:“谢谢你,方才没有抛下我。”不然她大概又得发疯至力竭……
谢延珩没有说话,从怀中摸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扶着洞壁走到宁春月面前,抬起她的左手,仔细帮她包扎掌心巨大的伤口。
“宁宗主的功法……”
宁春月垂眼,心想他大约是要评价她的功法邪门,不似正道。
“可惜了,方才晕了过去,没能看到宁宗主清退万千敌军的英姿。”
宁春月一愣,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谢延珩只专心包着宁春月掌心的破口,待包好,还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蜃兽之力已被消耗殆尽,想来三途梦梁即将坍塌,我们先出山洞吧。”谢延珩说着,便向洞口走去。
宁春月知他是体贴她才故意说没看到方才她疯癫的场面,于是极轻的说道:“谢谢。”
两人走出洞口时,天空正从最远处一寸寸坍塌,仿佛一块巨大的玻璃破碎开来。
天空碎裂后便消散成齑粉,然后森林亦如此,最后脚下的大地也化为灰烬。至此三途梦梁完全坍塌。
两人四周一片白色的空茫,眼前却出现一扇门,门上有牌匾题字“湖底居”。
宁春月感叹:“总算到这儿了。”
两人推门进湖底居。只见里面的空间极大,仿佛无边无际,排排书架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
宁春月说道:“看这架势,找书怕是得花点时间了。”
“此处书籍的放置遵循一定的规则。”谢延珩解释了湖底居书籍是如何摆放管理的后,又道,“我同你一起找,应该会快一些。”
宁春月点头:“好。”
两人分头找书。但几个时辰过去,整个湖底居来回找了几遍,却并未寻见《昭夷闻见记》。
重复确认了三次后,宁春月终于不得不承认,也许这本书并不在此。
谢延珩见宁春月有些失望,问道:“那书除了可能在这儿,还有可能在哪?”
宁春月摇头:“若连湖底居都找不见此书,我便真不知该去哪里寻了。”
谢延珩思索片刻,说道:“我宗师祖是流芳君的道侣,又是湖底居从前的掌管者,也许他会知道些线索。”
宁春月迟疑:“我听闻自流芳君仙逝后,青厄君便隐世闭关,要见他一面极难。”
谢延珩解释:“不出意外,师祖会在大会期间出关一次。”
宁春月闻言,知此事还有希望,终于又打起了几分精神。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剑宗掌门的声音凭空出现——“延珩,你可在蜃兽之腹中?”
宁春月与谢延珩皆是一愣。谢延珩先反应过来,道:“是师父的破空传音之术。”
剑宗掌门荒泽君听见了谢延珩的声音,立刻道:“我的好徒儿,你果然在蜃兽之腹中!”
谢延珩问:“师父,你怎会往此处传音?”
“今日凌晨秉九发现后山大湖异动,前来向我禀报。我去探查后发现,大湖中蜃兽情绪极不稳定,似受到了某种刺激,于是我猜测其腹内的湖底居也会因此有所异变。”荒泽君道,“而进湖底居的通道被打开了,我便知你就在里面。我恐你被困住,于是向其间传音确认。”
“弟子方才确在蜃兽之腹内遭遇攻击,不过现下已化险为夷。”
“以前从未发生过这般情况,此蜃兽性格温和,又在大湖生活万年,按理不该出现这般的……不过好在你没有事。”荒泽君道,“我已命人安抚蜃兽,你若无其他事,还是快些出来吧。”
谢延珩看向宁春月,宁春月点了点头。
“是,弟子这便出来。”
从湖底居出到外界的路途比进去时顺利许多。出去后,宁春月与谢延珩分道扬镳,各自回去修整。
回到柳叶宗别院时,柳叶宗八名弟子都在大堂等待。
见宁春月回来,阿檐第一个冲了上来:“宗主,听剑宗的人说,你跟随谢道君进了湖底居。那湖底居在兽腹之中,偏那兽昨晚还发疯了,我们得知此消息都担心你会出事……宗主你为何要去那般危险的地方?”
“去找本书。何况我不是没事吗?”宁春月笑着安抚各弟子。待众人被安抚好,回各自屋子后,她又命阿烛来她房中。
阿烛是柳叶宗内唯一知道宁春月为何要去湖底居找书的人,也是除宁春月本人外唯一知晓柳叶宗如今处境的。
“宗主可找着《昭夷闻见记》了?”
宁春月摇头:“并未,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返。”
阿烛看见宁春月左手的伤口,十分不忍:“蜃兽之腹内发生了何事?宗主为何又解除了禁制?”
“蜃兽集全力攻击我与谢道君,我才不得不如此。”宁春月皱眉,思索着说道,“现在想来,这次的异动未免太过凑巧……”
阿烛明白了宁春月的意思:“宗主是说许是有人刻意为之?”
“现在还不清楚,但若确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便说明,我宗之困局,果然极有可能是有人刻意筹谋。”
阿烛问道:“现下没找见那书,宗主打算怎么办?”
“只能在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了。”宁春月轻叹一声,吩咐道,“剑宗师祖青厄君这次大会许是会出关,你去帮我递上拜帖,若青厄君果然出关,我想见他一面。”
……
仙盟大会进行至最后三日,只余前八名暂未比出。
为表对前八名的重视,七大宗如今德高望重的前辈都前来观赛。而最令众门派年轻一辈激动的,是剑宗久未出山的青厄君也将出山参加大会。
说起青厄君的威名,修真界无人不知。
两千年前,这个世界还不是现在这般和平安详,到处充满灾害与异兽。青厄君四处奔走,斩妖除魔、守护凡人。后更是带领众门派一起行动,才换来千年后的太平盛世。
可惜的是,在最后一次与瘟妖的大战中,青厄君本源受损,其妻子流芳君亦受重伤。这次的受伤,直接导致了流芳君后来的难产一尸两命。
从那以后,青厄君就一直闭关于云台山最高的飞雪崖,极少出山。
听闻青厄君会来观赛,八进四的比赛开始时,许多宗门虽然早已被淘汰,却依旧前来围观,便是想见一见这位大佬。
柳叶宗有阿檐与阿烛均进了八强。八进四当日,宁春月便携其他六名弟子在校场长廊下围观。
而校场位置最好的观台上,陆陆续续进场了许多有名的前辈大佬。可观台正中的席位却一直空着——大家都知道那是留给谁的。
就在比赛开始前的最后一刻钟,青厄君终于出现。
与想象中不同,青厄君的出场极为朴素。一位穿着白衫的青年男子御剑而来,仿佛只是剑宗万千普通弟子的其中一个。
因知道青厄君不喜排场,故众人不好特意欢迎,在原地行个注目礼便也罢了。
宁春月也随大流地远远端详突然出现的青厄君。客观来说,青厄君的长相在修真界算不上多么出色,但他一身气质却极好,端正、温润,一眼便知沉淀了诸多经历与岁月。
虽剑宗掌门荒泽君一再强调今日的比赛与前些日子没有什么不同,大家一切随心便好。可到底有大佬震场,校场都比寻常安静许多。
武台上年轻弟子两两切磋得十分激烈,武台下围观群众却也只低声交流。
宁春月一边看着武台上自家弟子与他宗切磋,一边分神暗暗打量不远处观台最高席所坐的男子。
正想着此人名声在外,但真人却很是低调亲和,不亏是成名已久,却突然有温润声音传至宁春月的耳中。
“你便是柳叶宗如今的宗主宁春月吧。”
宁春月面色一凌,径直看着声音来处。
却见观台最高席上,白衫男子微笑着对她点头。
青厄君的声音继续被传至宁春月的耳中:“我收到了你的拜帖,你想向我询问一些与亡妻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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