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闱乡试结束了两三天后。

    宁国府

    贾珍的房内,贾蓉喝退了在房内服侍的丫鬟。搬了张椅子坐在贾珍的床前。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贾珍,面无表情,说道。

    “父亲,恒哥儿前几日考中这桂榜第一,鹿鸣恩宴归来,是这几日府上最热门的的话题。”

    不知想到什么,贾蓉阴柔冷峻的脸突然扭曲了

    “你这辈子就想着女人,母亲碍着你哪了?居然让她在天寒地冻,见不得天日的地窖中,结束生命。她走得时候穿的红衣你知道么?”

    突然,贾蓉换上了一幅纯真地笑脸,低头附耳道:“父亲,那秦氏最后也没落入你的手。”

    说完,贾蓉离去了。贾珍的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

    夜里,贾母正睡着,听得空中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她一下子睡意全无,唤来鸳鸯。

    鸳鸯扶起贾母,贾母抓着鸳鸯的手问道。

    “你听到了吗?是什么声音?”

    鸳鸯站在那听了一下,脸色突变,“回老太太,敲板子了。”

    “几下,快说,是几下?”贾母心急火燎地问道。

    “回老太太,是是四下。”鸳鸯支支吾吾地说道。

    贾母闻言身子一软,鸳鸯连忙扶住老太太,大声叫丫鬟进来,烧水备药汤。

    过了一会,东府那边来了婆子,颤抖地禀报:“回老太太,珍大爷薨了。”

    贾母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了,她坐在床边,微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睁开有些混浊的双眼,长叹一声,眼角流下泪水。

    东府秦可卿的院子内,秦可卿不同于宝珠听得板子的欣喜若狂,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院子中,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仰着头,泪水不停地滑落。

    贾珍急病薨了消息第二天就上报到礼部,礼部转呈至宫里。

    今上念及贾府祖上的功勋,子孙后代壮年殒命,便下旨,多给宁国府一世爵位,封宁国府嫡子贾蓉为骁勇都尉,让宁国府勉强维持一下开国功勋的颜面。

    贾蓉在府内磕头,领旨谢恩。正式成为宁国府的当家主人。至于贾家的族长,还得合族开会,商议后再定。

    现在贾蓉最重要的事,是给贾珍置办丧事。他的爷爷敬老爷,也就传了一句话,“恐悲伤过度,让贾蓉便宜行事。”

    贾蓉来到荣国府,先给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磕头,禀报了东府丧事的情况。

    “老太太。家尊弃不孝子而去,侄曾孙伤痛得是五脏俱焚,一点主意也没有。”

    “侄曾孙又年少无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已经是方寸大乱。可是家尊的后事举办在即,又万万不可有任何疏忽,怕失了礼数,是对家尊的大不孝。让府内失了颜面,又是对老太太和祖宗的大不忠。”

    “侄曾孙思前想后,想请琏二婶过去帮忙,请她主持大局。”

    贾母叹了口气,道:“只怕凤丫头也是年轻,处理不得啊。”

    “琏二婶把荣国府上下打理得如此通顺,这些杂事自是不在话下,还请老太太发发慈悲,让琏二婶过去帮一下侄曾孙,料理家尊的丧事。”

    说完,贾蓉跪地痛哭,不停地磕头。

    贾母见贾蓉如此伤心,也心疼他丧父之痛,也就应允了下来。

    琏二嫂接过了贾珍丧事的准备工作,她自然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三下五除二,就料理的清清楚楚。

    薛家现在跟北疆基本算是合并在一起,路子又宽又广。她便让贾琏去找薛潘问一下,有没有置办棺木的路子。

    贾琏找到薛潘,薛潘立刻道。

    “琏二哥放心,我过来时,母亲给我交代,珍大爷去的突然,棺椁肯定来不及置办。店铺中有一块岭南的檀香木,是一块上好的木料。家母说了,琏二哥只管拿去,钱财就不用提了。”

    “薛姨妈怜惜蓉侄儿,潘哥儿也是仗义之人,但府内决不能白拿东西,坏了规矩。这块料子在外面没个上千两纹银也拿不下来,那二哥就占个便宜,五百两。”

    “琏二哥说的什么话,你到时派人来拉便是,不用拿钱。”

    第二日,一切就已经准备就绪,

    贾珍安置在檀香木的棺椁中,道士和尚念经打蘸,纸人纸马各色纸扎排列两边。

    贾府的小辈,贾蔷,贾芸,贾环等数十人,穿着披麻戴孝,跪在贾蓉身后,在灵前哭喊着。

    有小厮来报,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南安郡王、北静王府的人过来拜祭,接待完后,又是八公府的人过来拜祭。

    贾蓉重孝在身,不便出迎,贾琏连忙代他出去相迎。

    四王八公府的人过来后,便是其他勋贵人家的拜祭。忠顺、忠廉、广安、广平王府的执事来拜祭后,有礼部典仪司主事,代表朝廷前来拜祭。

    一时宁国府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无数百姓簇拥在宁荣街两边,对着出入贵人和宁国府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琏二嫂立完规矩,安置各项事宜后,突然想到一事,问旁边的林之孝家的。

    “你家蓉奶奶呢?这几日不见她,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忙得昏天暗地,一时忘记问了。”

    “回琏二太太。我家蓉奶奶这些日子突犯心口痛,大爷体恤她,让她在内院里戴孝养病。”

    “你府上这是怎么了?太太丧了老爷,伤心过度,卧病在床,倒也说得过去,你家蓉奶奶怎么也病倒了?”

    “她是不是净想着偷懒,什么事都扔给我?”

    林之孝家的陪着笑说道:“我家奶奶一向身子骨弱,这几日府上突逢大事,众人心神慌乱,奶奶一时急火攻心,也病倒了。”

    “现在就全靠琏二奶奶执掌,这才没有失了方寸,没出丢人的事情。”

    “你休在我哄我开心。快,你给奶奶带路。我去看看你家太太和奶奶。”

    琏二嫂在正院尤氏的房里坐了一会,说了些安慰的话。

    琏二嫂觉得尤氏虽然有些悲伤,但看起上去精气神还行,也不怎么担心,交待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到了内院门口,有四五个婆子拦住了琏二嫂和林之孝家的。

    “回琏二奶奶,大爷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惊扰了奶奶休养,否则定要打死我等。还请琏二奶奶体谅小的,给小的们一条活路。”

    “呸!我跟你家奶奶素来交好,你家大爷也在我面前也不敢放肆,这会当了东府主子倒耍起威风来了,锁住自家婆娘不让见人了?”

    “就是你家大爷在跟前,也不敢拦我,否则就是两个大耳刮子伺候着,完事还得喊我声好婶子。你们这几个,要是有胆,就好生拦着,看我敢不敢收拾你们。”

    凤辣子一发威,那些婆子都不敢再出言阻拦,只得放她进去,再分出一人,飞奔去前面报信。

    琏二嫂进去见到了秦氏,发现她果真是病了,躺在床榻上,一脸的疲倦心累。

    见到琏二嫂来了,秦氏连忙挣扎着起来,拉着琏二嫂的手,还未开口就先流泪。

    “我的蓉儿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秦氏流着眼泪道:“我的婶子,以后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切不可再这般操劳费心。荣华权柄虽好,可身子要紧。”

    “你今儿是怎么了?尽说些没头没尾的胡话。”

    接到婆子禀报时,贾蓉正在接待前来拜祭的景恒。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有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禀告说琏二奶奶不顾劝阻,执意进了内院去看望蓉奶奶秦氏。

    “无事,琏二奶奶跟蓉奶奶一向交好,不碍事的。”

    听了贾蓉的话,婆子这才诺诺唯唯地退下。

    “蓉哥儿,以后可是你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看到左右无人,景恒低声道。

    “谢过恒世叔。小侄必当信守诺言。只是现在不适当,须得过些时日,待热孝期一过,我立即将那人安置到水月庵,带发修行。同时写了离合书,任凭世叔处置了。”

    “蓉哥儿做事,我自然放心。蓉哥儿,骁勇都尉虽然不入流,但总比竹篮打水一场空强。”

    “小侄明白,那人已是第四代,是朝廷和今上格外开恩,才让他袭了个一等将军位。如是他寿终正寝,只怕我顶多只能得个金吾侍尉这样的虚职吧。”

    “蓉哥儿知道就好。你是第五代,圣上再开恩,也只能荫了这一代。再下一代怎么办?”

    “祖上荣耀的日子过习惯了,要是没了那个名号,多少人会瞧着。连名号都没有了,还叫什么勋贵世家?蓉哥儿是聪明人,还是早做打算为妙啊。”

    “多谢恒叔指点教诲。”贾蓉一脸郑重地答道。

    看着景恒远去的背影,贾蓉脸色阴沉不定。

    到了掌灯时分,琏二嫂安置好了值夜各种事宜,一切妥当后。回去西府自家院子歇息去了。

    这个时候也绝无再有人来吊孝拜祭,各人都懒洋洋地各司其职,守灵值夜。

    贾蓉叫来两个心腹,低声叮嘱了一番,然后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做事。

    在灵堂偏房里,贾蓉坐在那里休息,现在没人敢管他了。

    他静默了一会,又招来两个心腹,交待他们内外盯着,然后趁着夜色,独自一人悄然地向正院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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