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殿内灯火通明,云顶檀木作梁,水晶为灯,流光四溢出,珍珠帘幕上染遍幽香。
碧玉罗帐随着溜入殿内的清风微微晃动,在美人榻上侧躺着的女子弯手撑头,在瞧见来人后,这才缓缓张开了眼。
“娘娘,这是柔嘉郡主来的信。”
碧云将手中的信纸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正阖目养神的秦霜。
女子轻轻抬眼,自有风衣仪万千的姿态,发间的金钗洒下一道流光溢彩,她懒懒抬手,将信纸铺陈展开,涂有蔻丹的指假在烛光的映照下,泛出红晕。
“柔嘉派人送来的?”
秦霜的嗓音不怒自威,她抚了抚怀中的狸猫,指尖窜了些猫毛,她抖了抖手,将尘灰落下。
碧云应声道:“正是呢,听闻昨个儿柔嘉郡主就早早派人送信来了,只是这途中遇雨,是故这才耽搁了些时辰,不然,昨夜便该送达这坤宁宫了。”
秦霜微微点了点头,碧云适时将其怀中的狸奴抱走。
暖烛明光之下,秦霜捏着信纸的手稍稍扣紧,半晌后,她冷笑一声,信纸应声落于她的榻前。
碧云上前将信纸捡起,转而到了烛灯旁,霎时,信纸便化为了一堆余烬。
“婉仪这孩子,当真是分不清主次。本宫让她去玄都观是让她同衍儿好生相处一番,她却给本宫将心思都放在了阮絮的身上。”
“阮絮?娘娘所说的可是那位留在道观为陛下侍疾的阮美人?”
秦霜哼笑一声,又躺回了美人榻上,一手拿起了绒毯盖在自己的身上。
“柔嘉来信,说是那阮絮同衍儿来往过密。”
“清执道长?”碧云闻言一惊,旋即又朗笑着开口:“郡主还真是多心了呢,清执道长那样的性子怎会同阮美人交往过密,即便是有私交,那也是事出有因罢了。”
秦霜转了转手腕,将发间的金钗取下:“衍儿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怎会不知其心性?衍儿少时便于道观修道,沉潜刚克,不染纤尘。本宫听闻衍儿曾救过阮絮,二人有往来也实属正常,柔嘉怎能都将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况且,且不说那阮絮是否真的同衍儿有私交,即便是有,那又有何妨?总归阮絮也活不了几日的了,只要陛下崩逝,她就得殉葬。”
秦霜缓缓坐直了身子,一双同柔嘉极为相似的眸子里明光溢彩。
“陛下崩逝后,衍儿便会回宫,届时柔嘉想要接近衍儿只会更难,若让群臣知晓,只会上书驳斥,他们怎能让秦家再出一个皇后。”
她抬手指向碧云:“去拿纸笔来,传信给柔嘉,告诉她不要没证据便恣意张口,反惹了衍儿的不喜。”
碧云敛眸应声:“是。”
“对了。”秦霜叫住了碧云,唇边漾开了浅笑:“让柔嘉不要去管那阮絮,不过一个孤女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总归是要殉葬的美人,让她抓紧时间在道观把本宫交代的事给办妥了。”
碧云了然,亦是回声应笑:“奴婢省得了。”
“你是说阮絮曾心悦那位少将军?”
柔嘉将面前的帘幕撩开,洇开的暖烟自里间儿溢出,女子香顺势窜到了阮嶒的鼻尖。
阮嶒看得有些痴了,不禁呆愣在了原地,怔然片刻。
柔嘉怎会看不出阮嶒此时心中所想,她抬手抓起一旁的软枕砸向了阮嶒,阮嶒这才回神,忙跪地而呼。
“是小的失了礼数了,忘郡主恕罪!”
柔嘉懒懒抬眸,揉了揉前额,冷声道:“起来吧。”
“我且问你,你所言当真属实?”
阮嶒举手应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当初那狐媚子在府中就不安分,同那少将军来往甚密。”
“记得她及笄那年的花朝节,那位少将军还亲自到府上来寻呢,若非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我们又怎会让阮絮出去祸害人?”
柔嘉慢条斯理地将手搭在了暖炉上,明眸划过一道流光。
“哦?当真?”
“是啊,阮絮的母亲同将军府的夫人是手帕交,阮絮双亲尚在时,两家常常来往呢,只是后来她失怙失恃,两家的来往才少了,但霍平澜同阮絮倒是常相见,只是后来霍平澜西征,阮絮也入了宫,若非如此,他二人恐怕”
闻听此言,柔嘉不禁嗤笑出声:“恐怕什么?阮絮一介孤女,还妄图嫁进将军府吗?况且,我听闻那霍将军西征回来,还带回来个苗疆女,怎么瞧,阮絮也是进不去那将军府的。”
阮嶒忙点头附和道:“郡主所言极是。”
“不过虽然如今她已成了宫中美人,倒也可借这桩陈年事去激她一番。”
柔嘉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她扬唇一笑,阮絮的母家同他们秦家本就不睦,她一介小小的美人,左不过也没几日活头,可偏偏还要在她跟前碍眼,这就不怪她了。
那日阮絮故意刺激她,说她空口无凭,又非后宫中人,自是管不了她。
她是管不了阮絮,可她的姨母却是皇后,柔嘉当即便又给秦霜送了封信去。
若是她在玄都观要了阮絮的命,想必她的姨母也不会怪罪于她,毕竟若是当年那件事爆出来,阮絮同她秦家只能活一个。
是故柔嘉来了玄都观后,见着阮絮同清执又来往过密,本想着让阮嶒刻意接近阮絮,借此以后妃同外男私交为由将阮絮置之死地。
可清执却总会出手相帮,偏生柔嘉又动不得清执。
不过今日,阮嶒倒是给她说了个新鲜事儿。
霍平澜少年英才,临安侯府的小将军。
柔嘉抿唇轻笑,手上的暖炉煨了她一手的细汗。
“想不到你二人竟是青梅竹马呢。”
絮雪飘扬,白毯倾覆,将玄都观皆罩在一片雪白中。
夜风剜人刺骨,一则绢灯明光盈盈,暖光洒向铺有卵石的小径上,流光翻转。
来人步履轻缓,只带起了碎雪之声。
房内的炭火早已熄灭,弥散的冷风将烛灯卷灭,室内一片昏暗无光。
夜色之下,女子踝间的金链上嵌着一方金铃,随着她的挪动,铃声脆响在殿中萦绕。
来人轻轻将她踝间的金链拉过,女子顺势倒入他的怀中。
“不跑了,好不好?”
男子将她的双手紧箍,举过其头顶,他垂首,唇瓣从她的耳垂划过,旋即一点一点往下落去,最后停在她的锁骨旁,让女子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声音哑然,眸中幽火尽显:“别再跑了,你安心待在这儿,我便饶他一命。”
“疯子!”
女子泣声而道,可男子却唇边漾笑。
“疯子?你可忘了,当初是你故意接近我的?”
他说话之时,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榻上之人面色绯红,她双唇翕动:“裴衍,你就是个疯子!”
“不错,我是疯子,那你说说,我和他,谁让你更为舒坦?嗯?”
莹泪自她眼角滑过,可室内风雨却不断,毫不在意娇花之苦。
烛灯余温散去后,只见男子玉白的手抚上女子的右颊。
她低吟泣泪,男子却笑意愈甚。
他伏在女子的耳畔,额前密汗流珠:“乖,别哭了”
“清执道长?”
阮絮手中拿着一方藕粉色的巾帕,她来时见清执的房门大开,而榻上的清执密汗涔涔,气喘微微,她本想替清执拭去额前的汗珠。
谁料梦魇中的清执却骤然将她的手攥住,嘴里还说着些她听不清的话。
“阮施主?”
清执双眸微眯,嗓音中的绯糜缱绻于夜色中极为明显。在他抽身而起时,中衣顺着他的动作垮落,此时尚可见其下的肌肤。
滚烫的汗水顺着他的喉结向下滚去,滑至衣领,最后落于腹部。
阮絮原以为清执已经苏醒,方向开口时,腕间却传来一阵酸疼。
当她回神时,整个人都被清执压在了身下。
榻上的软被像是一朵软绵,将她托住,又像是深潭,沉沉下陷。
蒙雾夜澜中,身上的男子目色迷离,拉着阮絮的手缓缓收紧,一道红印赫然显于她的皓腕上。
阮絮一怔,此时的清执双颊显着绯色,她抬起左手探了探其的前额,却发觉烫得惊人。
她将手收回时,清执转而将她的左手也一把拉住。
“道长?道长可是心疾又犯了?”
阮絮秀眉微拧,若是清执此时出了什么是,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清执却毫不在意,他垂下头,伏在阮絮的肩头。
身前突然多出了一份重量,压得阮絮透不过气来,男子灼热的呼吸从她的耳垂传来,她整个人便软了下去,她想偏头,可那人又附着玉脖一路往下,在她的锁骨处停驻。
锁骨处漫上的湿意让阮絮双眉攒起。
“道长!”
在她这一声落下后,身前却传来了一阵泣声,她抬眸看去,却见清执眼尾染绯。
“别跑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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