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青年穿着黑色衬衣,露出的一截手腕苍白骨感。跟截图里的男人如出一辙。
余弦心跳的有些快,他走到沈芒面前,盯着他看了几秒,才露出一个有些迟钝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没被人发现吧?”
“当然不会,你们学校还没开学,学生不多。余老师不是说想跟我聊聊吗?怎么这两天又不找我了?”
青年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委屈。
余弦想了想,他这两天忙着备课和开会,加上之前跟别人合作的课课题正在收尾阶段,琐事繁多,他确实没想起要联系沈芒。
而且对于眼前的青年,他实在有太多的疑惑。总觉得他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不好意思,我这两天事情比较多,那我们今天聊聊,可以吗?”
“好啊,那我们是去咖啡馆还是?”
“去你家吧。”
听到余弦的话,沈芒有些惊讶的盯着他。
大晚上的,余弦竟然主动提出要去他家?
余弦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不太自在道,“你是明星,去公共场合容易被人认出来,我的宿舍太小了,也没地方坐,去你家最合适。”
只有去沈芒家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才有可能验证他心里的猜测。
沈芒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好啊,不过我家没什么人气,希望余老师不要嫌弃才是。”
沈芒是明星,住的自然也是高档的别墅区,环境优雅,每栋别墅之间都隔了不远的距离,私密性很好。
进入那栋雕花铁门前,余弦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紧张、忐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隐秘的欣喜。
这是他第一次来沈芒的家,他一直很好奇他会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走进这栋房子时,他心中觉得跟沈芒好像也亲近了几分。
走进玄关,装修华丽大气的客厅映入眼帘,高高垂落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
别墅里应该有专人定时上门清扫,大理石地面干净得反光,窗台的白玉瓷瓶里插着几朵浅绿色的百合,清幽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
与其说这像一个家,不如说这更像酒店里精致到冷冰冰的总统套房。
“随便坐。想喝点什么?水,或者咖啡?”
沈芒换了双轻便的拖鞋,走到他面前。
“我就喝水吧,我能去二楼逛逛吗?”
“当然可以,你随便参观,想进哪间房直接进去看就可以了。”
沈芒转身去了厨房拿水。
余弦猜测沈芒应该住在二楼,如果他真的是公交车上那个变态的话,说不定他卧室里会藏着相关的证据。
走到二楼,余弦推开了最里面那个房间的门。
那果然是沈芒的卧室,房间中央是一张深蓝色的大床,床边还放着沈芒在节目里用过的那个白色行李箱。
卧室侧门口连着衣帽间,那衣帽间几乎跟卧室一样大,一进去余弦就看到一个透明的玻璃橱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宝石袖扣。
余弦在心底感叹,当明星可真是有钱。
他没工夫看那些琳琅满目的袖扣和领带夹,往门口看了看,确认沈芒没上来后,便轻手轻脚的打开了衣柜。
这一格都是夏装,各种颜色的衬衣和t恤。余弦记得,那天在公交上,男人穿的是一件布料轻薄的风衣,也许会挂在秋装里?
余弦又打开了另一个衣柜门,他心知这个举动不对,跟做贼似的。可他实在太想知道公交
车上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沈芒,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视线从一排排外套上扫过去,并没有那些风衣,余弦垂下眼,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也许是他误会了,那个人只是跟沈芒的身形很像而已?
他正要合上衣柜,视线忽然落在下方叠着的衣服上,最
余弦心头一跳,连忙把那件衣服抽出来,在灯光下展开。这件风衣无论是版型,还是胳膊上的品牌logo,都跟截图里那件纯黑色的风衣一模一样。
余弦的大脑一时有些宕机,他抓着那件风衣,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在公交车上,故意装成劫匪来吓唬他,后来又对他动手动脚的人,竟然是沈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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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个时候他们完全不认识,除了在酒店那一晚,他跟青年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他要在公交上跟踪自己呢?
余弦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一团混沌的迷雾,他想起这些天来跟沈芒经历的种种。
在地下仓库里,那人仿佛神兵天降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在游泳池里,看到他落水,那人奋不顾身的跟着跳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带上岸……
他认识的青年,就算偶尔会用些手段自保,可骨子里应该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那种事,怎么可能会是他做出来的?
“余老师,你很喜欢这件衣服?”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这安静的夜里,像鬼魅一般。
余弦手一抖,那件风衣掉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看不出来,原来余老师对我的衣柜这么感兴趣。我那儿还有顶黑色的棒球帽,挺配这件衣服的,要不一起送给余老师?”
沈芒走到专门放帽子的饰品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看到那个帽子的形状时,余弦眼前一黑。
不止风衣对上了,现在连帽子都对上了,他可以百分百确定,沈芒就是公交车上猥、亵他的那个变态。
“余老师,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有这么吓人吗?”
沈芒勾了勾嘴角,缓缓向他走过去。余弦只觉得他的笑容让他心里发毛,他不自觉后退两步,背部贴在了冰冷的玻璃衣柜上。
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面对沈芒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的事实。
余弦用力握紧手掌,指甲硬生生嵌进掌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两次在公交车上,他感觉得到,沈芒的话语里更多的是试探,威胁,想找到他暴露的弱点,而不是真的对他的身体有多大的兴趣。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试探自己呢?
“余老师,你是怎么发现的?是不是孔明予跟你说了什么?”
沈芒是何等聪明的人。最近江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情侣被杀案,他也有所耳闻,知道警方调查的时候,说不定会调出那天在公交车上的监控,于是就多留了个心眼。
他知道这几天孔明予一定会找机会联系余弦,便让保镖盯着他。
孔明予去过警局,再去见的余弦。现在余弦一来他家,就先翻他的衣柜,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余弦不想把孔明予扯进这件事情,他咬了咬下唇,避开沈芒的目光。
“他没有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想起来的。那天在公车上的人,真的是你?”
沈芒看着透明镜框后那双带着畏惧和忐忑的眼睛,心底某种恶劣的破坏欲一下就被勾了出来。
“是我。”
从沈芒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那种冲击力完全是不一样的。余弦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唇,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为什么?”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余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你。上次跳伞的时候,我从飞机上跳下去之前对你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吧?”
余弦的手指按在身后的衣柜上,他浓密的眼睫颤了颤,轻点了一下头。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确切的说,我是沈芒,但不是过去的那个沈芒,因为我重生了。”
他竟然是重生的?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余弦的脑中炸响,以前心里的那些疑惑慢慢的找到了缘由。
难怪,这个沈芒的性格跟原书里他有印象的那个主角受完全不一样,难怪这个世界的剧情跟原书完全脱轨……
“余老师,其实你也不是原本的余弦,对吧?”
青年漂亮深邃的眼睛看着他,那道锐利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事已至此,余弦也没有必要隐瞒他,点了点头。
“我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原本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某一天忽然就穿进了这具同名同姓的躯体。”
把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说出来后,余弦反而吐了口气,他并不在乎沈芒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
反正对方是一个重生的人,而他是一个穿书者,在某些方面,他们也算同病相怜,不是吗?
说完话,余弦抬起头看着沈芒,他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点震惊或者诧异的神情,可面容精致的青年神情却无比平静。
“你早就看出来了?”
是了,他怎么能忘了,沈芒既然重生过,就应该知道这本书里的余弦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性格大变,对方自然察觉到了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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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车上,也是为了试探我,想知道我的改变是伪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换了一个灵魂,对吗?”
余弦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眼睛更是又黑又亮,隐约燃着怒火。
“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用那种龌龊的手段。那根本不像你。”
沈芒着迷的欣赏着他像黑曜石一样耀眼的双眸,这双眼睛因为怒火而微微发红后,显得更诱人了。
“用那样的手段不像我,那余老师觉得……我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靠在余弦的耳边,呼出的鼻息温热。乍一看,两人就像是情人在一起耳鬓厮磨。
余弦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是一个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的人。”
沈芒轻笑了声。光明磊落这四个字,跟他可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恐怕要让余老师失望了,上一世的我,确实什么都不懂,像个徒有其表的花瓶一样,任人摆布。可这一次不一样了,那些缠在我身边的男人实在让我厌烦,我觉得他们都很恶心,这个以我为中心的世界,我也觉得无比恶心。”
他跟余弦看待这个世界的态度完全是不一样的。余弦一开始对这儿抱着警惕和怀疑,但真正交到朋友后会慢慢放下戒心,尝试融入这个世界。
可沈芒却并不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他始终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嘲弄的姿态,俯视着这里的芸芸众生,就算他伪装得再好,他心底对这个地方也是不屑一顾的。
也因此,对于上一世那些跟他有纠葛的人,他更是格外厌烦。
余弦没想到,沈芒竟然是抱着这样一种厌世的态度在活着。
可他明明应该是天之骄子,被无数人喜爱和追捧。他应该集所有美好的品德于一身。
到底是哪里错了,他才会变成这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知好歹?”大概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青年讽刺的笑了一声。
他忽然抓住余弦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处。感受到温热的肌肤触感,余弦眉头一皱,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被他按得更紧。
“这里……有一道疤。”
他抓着余弦的手往下,果然,余弦摸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疤,在灯光下,那块深红色的伤疤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上次他给沈芒擦拭身体的时候,对方坐在轮椅上,他并没有擦到他后腰的部位,根本没注意到这里竟然有一块伤疤。
“这是我九岁的时候,被我舅舅给弄伤的。那个时候我妈带着我,因为找不到工作,只能在舅舅家借住。那个男人酗酒,家暴,跟妻子离了婚,有一天晚上,他醉醺醺地回来,抽出他的皮带,让我跪在他腿间,用嘴……”
沈芒顿了顿,睫毛在眼睑处落下浓密的阴影,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完。
余弦敏锐的听出来什么,他心中一紧,追问道,“然后呢?”
沈芒轻蔑的一笑,“然后我就用烟灰缸砸了他的头,他暴怒之下,一脚踹在我的腰上,又用脚尖狠狠碾了好几下。如果不是我妈上晚班回来,我现在应该不会站在这里了。”
余弦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声色,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狠狠剜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青年的童年这样悲惨。他以为他这样的长相,应该是被人呵护在手心,受尽宠爱的。
只是他忘了,沈芒在单亲家庭中长大,母亲的家境并不好,他长了这样一张精致美丽,雌雄莫辨的脸,身边除了母亲又没有其他人庇护,从小到大会被多少男人觊觎,又有多少变态向他伸出过魔爪?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这些事,抱歉。”
“该道歉的人是我。”沈芒静静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底的不忍。
“余老师,我那个时候不确定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余弦,所以才想试探你。对不起。”
他伸出手,想放上余弦的肩膀,却被对方挥开。余弦的神情带着一丝排斥和紧张。
“你还是怕我吗?”
“我没有怕你,我只是觉得,我跟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靠近的。”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窥探到沈芒偏执疯狂的那一面。尽管他能理解他这种病态的性格从何而来,可内心还是接受不了。
明亮的灯光下,余弦黑色的眼睫像是展翅的蝴蝶,似乎下一刻就要飞走似的。
他并不是柔弱或者秀美的长相,眉眼间反而带着英气,可落在沈芒眼里,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脆弱感。
他越是这样纠结为难,想缩回自己的龟壳里,沈芒越是想狠狠欺负他。
以前的他需要费尽心机的在余弦面前伪装,不让他看到自己阴暗的那一面,可现在,既然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那他也就没有必要隐藏自己卑劣的性格了。
“余老师,你现在说这句话,是不是太晚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余弦的下巴,摘下他的眼镜,让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毫无隔阂的跟他对视。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排斥的人,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你。所以你不能从我身边离开,明白吗?”
如果没有知道公交上的真相,听到沈芒对他说这些话,余弦心底肯定会十分欢喜。可这一刻,他胸口却仿佛压着
什么一样,沉甸甸的,喜忧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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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厚厚的茧里,沈芒蕴含着浓烈情感的目光无处不在的包裹着他,让他窒息。
这样偏执的情感,对他而言实在太沉重了。
“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就回去了。又或者,万一哪一天出什么意外……”
他话没说完,嘴巴便被青年捂住。
“余老师,别这么诅咒自己,你会活得好好的,说不定你会活得比我还长。”
余弦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将那只铁钳一样捂住他嘴的手掰开。
“沈先生,其实你身边还有很多比我更好的人。要不然,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商老师?”
沈芒的脸色变了变,他目光有些晦暗,嘴角勾出一个冷笑,按住余弦的后颈。
“你想让我跟商昼在一起,那你呢?又想找谁,孔明予吗?”
跟他相比,孔明予确实是光明磊落,翩翩君子,家世也无可挑剔。不像他,生母早逝,继父和亲生父亲都是内心龌龊的人渣。
这种家庭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性格不扭曲?
“我没说要找孔明予。”
余弦往后缩了缩,对方的力气太大了,捏着他的后颈,就像是野兽叼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听到这个回答,青年脸上露出一丝尚算满意的神色。他神情变得温柔了些,手指轻轻摩挲着余弦的脸颊。
“余老师,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余弦微微仰头,看着这张俊美精致,无可挑剔的脸。
在这个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世界里,这是他唯一的同类,也是他寄托了最多情感的对象。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他,青年给过他太多安心和温暖。在他最孤独的时候,他迫切渴望的正是他的拥抱。
沈芒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知道吗?每次你这么看着我的时候,我都想……”
他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再也不想压抑心中的妄念,吻上那两瓣淡色的唇。
只是下一刻,眼眶便一痛。
沈芒狼狈的往后退了些,捂住自己的眼角。
余弦呼吸有些紊乱,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上次在公交上没揍你,不代表我今天不会揍你。”
眼角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估计已经有淤青了,沈芒却毫不在意,他眼底带着纯粹的愉悦和欢喜。
“刚才,你也是有感觉的,对吧?”
沈芒的笑容肆意,“你忘了吗?我们的第一次是在枫丹酒店,我永远都记得,你在我身下掉眼泪的样——”
“闭嘴!”
余弦恼羞成怒,一张俊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连脖颈都烧得通红。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疯子!
余弦推了他一把,快速冲出了卧室。他急匆匆走到一楼,刚进客厅,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
看到地上的白蛇,他心头一跳,梦境里的某些场景又浮了上来。他只觉得额头更痛了,低咒了句,绕过那条白蛇,快步走到大门前。
还好门没有反锁,沈芒应该没有疯到会把他囚禁的地步。
回到学校,余弦一身的冷汗。
他匆匆洗了个澡,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干瞪眼到天亮。
尽管再怎么不想面对沈芒,可第五期的拍摄还是如约而至。
这次导演组设计的是公路旅行的主题,
三位嘉宾乘坐一辆房车,去北疆野营。搭帐篷合住的时候,会随机抽签,两个人一组。
说是野营,其实节目组本意是想给嘉宾创造更多的相处机会。毕竟四天三夜里都要在狭小的空间里同吃同住,不愁培养不出感情。
到了集合的地点,有红色、蓝色两辆房车可供挑选,余弦没多想,提着行李箱,直接进了蓝色的那辆。
一上去,他就看到沈芒坐在窗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余弦,真巧,你也选了这辆?”
身后又上来了一个人。
是孔明予。
余弦站在过道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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