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这是余弦跟沈芒在一起的第三年。
两年前,余弦考上了江大的心理学博士,主攻哲学心理学方向,他参加开学典礼的照片还被人传到网上,上了热搜。
考虑到他要专心学业,作为他的伴侣,沈芒也自然不希望两人的私生活再被狗仔打扰,从那之后就减少了很多圈里的活动。
他这两年都是半隐退的状态,很少接通告,只保持着两年一张专辑的频率,写歌的风格也大变,阴沉诡谲的曲风变得轻快明亮。
有音乐评论家笑言,要不是余弦,恐怕谁都想不到沈芒还会有写甜蜜蜜的情歌的那一天。
第二年,两人在国内领了证,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结婚后,余弦就搬进了沈芒在绿亭水榭的别墅。
一楼的玻璃房被沈芒改造了一番,白蛇和其他的爬行动物都送到了附近的野生动物园寄养,玻璃房里种了新的花草,摆了两张白色的藤椅。
天花板的吊灯也换了,顶部也做成了透明的玻璃墙,晚上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星星。
余弦最喜欢的就是躺在那张白色的藤椅上看书,偶尔看书累了,他就闭上眼小睡一会儿。白天,他可以观察头顶云朵的形状,晚上,他则可以看到夜空的星星。
有时候盯着夜空,他会想,不知道现实世界的他过得怎么样,他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吗?或者,医生已经放弃了治疗,宣布了他的死亡?
“说不定那是一个平行世界,有可能你在那个世界病已经好了。”
沈芒端着一盆葡萄走过来,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余弦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也许吧,我很好奇,那个世界的我醒来后,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又会待多久呢?会不会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发现他在这儿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如果他真的从病床上醒来了,那个世界没有了沈芒,失去了最爱的人,他又该怎么活下去?
“说不定你在那个世界,也会碰到另一个我呢。”
余弦剥了颗葡萄放进嘴里,觉得他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对呀,既然是平行世界的话,也许你也会出现在那儿。”
他虽然知道这个概率很渺茫,却还是忍不住开始畅想起来。
“也不知道我们俩有没有机会碰到。”
两人正说着话,余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贺枫桥的来电。
他微微挑眉,拿起电话走到落地窗前。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兴奋起来。
“你们要结婚了?太好了,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挂断电话,余弦兴奋得不行。
“我哥要跟商昼结婚了,婚礼就在下个月!”
对于这个消息,沈芒倒是半点都不意外。他上一次见到商昼时,对方那满脸春风的样子,一看就是好事将近。
沈芒笑了笑,“我看你自己结婚都没这么兴奋。”
余弦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他有些心虚的在藤椅上坐下,拿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
“我也没有不兴奋吧,我就是觉得我们俩感情一直很稳定,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沈芒微微挑眉。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已经进入老夫老夫的阶段,没有什么激情可言了?”
总觉得这家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危险,余弦缩了缩脖子,斟酌着用词。
“我只是说,我们感情稳定,并不是说没有激情。你可别误会啊。”
前两天他从床上下来还腰酸背痛的呢,要说没激情,那可太冤了。
沈芒捏了捏他的耳垂。
“晚上我们出去看电影吧,找一家人少点的影院。”
余弦点了点头。
“那我先睡一觉,等三点了你再叫我。”
沈芒拿了一床薄毯给他盖上,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好。”
余弦这一觉睡得很沉,然而,当他醒来时,视野里并不是熟悉的玻璃天花板和吊灯,而是透明的输液袋和白色的天花板。
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余弦心头一惊,猛的睁大了眼睛。
进来给隔壁床检查身体的护士,看到他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格外震惊的神情。
她拿起对讲机。
“二十七号床醒了!赶紧让李医生过来看看。”
没一会儿,余弦的病床前就围满了医院的专家。
从他们口中,余弦得知,自己突然醒来完全是一个奇迹。
半年前,他做完手术后,因为排异反应,一度陷入高烧昏迷中,在icu抢救了两天才有所好转,可之后他的身体也没有恢复,有一天晚上甚至直接陷入了脑死亡的状态。
会诊的专家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成了植物人。
谁也没想到,半年后,余弦竟然自己醒了。主治医生第一时间通知了家属,没多久,余弦就在病房门口看到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妈……”
看到裴女士的脸的这一刻,余弦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回到了现实。
听到余弦异常嘶哑的声音,站在门口的女人瞬间眼眶泛红。她慢慢走到余弦的病床前,握住了他布满针孔的手。
“裴女士,这两天我们还要给余先生做完整的检查。不过通过我们刚刚初步的检查来看,他的生命力很顽强,身体的各项指标也在恢复。看来半年前的手术还是成功了。”
“陈医生,李医生,谢谢你们。”
看着女人布满风霜的面孔和花白的头发,余弦心中一痛。
“妈,对不起,这半年让你操心了。”
“傻孩子,你能醒了就好。别多想了,现在就听医生的话,好好养身体,争取早日出院。”
余弦反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在床上躺了半年,就算是这种最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也异常困难,全身的关节就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异常酸痛。他侧过脸,看到自己瘦弱的手臂,轻叹了一声。
终于还是回到现实了吗。可那场梦是如此的清晰,一切都像是真实的发生过一样。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余弦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了。
差不多过了一周,余弦才渐渐接受自己回到现实世界的事实。他在床上躺了半年,身体很虚弱,每天都要做各种康复训练,吃药打针也一样不落。
当初为了治病,余弦把自己新买的房卖了。动完手术后,加上又躺了大半年,卖房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他的工资卡里还有二十来万的积蓄,是打算留给裴女士的,就算自己哪一天走了,他妈好歹也不至于没有经济来源。
可他没想到,裴女士根本没动那张卡里的钱,而是在郊区一个工厂里找了一份打包员的工作,加上每个月的退休金,给他付完医院的住院费竟然还有盈余。
“这个卡你自己收着吧。等你出了院还要找工作,工作上的人情往来都得花钱。妈身体好的很,现在的工作也稳定,花不了钱。”
余弦看着床头柜上那张工资卡,鼻子有些发酸。
“妈,是我给你拖后腿了。”
如果他没生病的话,博士毕业应该就直接进高校当教师了。说不定奋斗个几年,还有希望升副教授,也能让他妈享享清福。
可现在,他妈都一把年纪了,为了她还要出去工作。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厂里的领导对我挺好的,同事也知道我的情况,都很照顾我。我要是不找份工作,天天在医院里,看着你这副样子,我也难受啊。”
余弦点了点头,他读初中那会儿,只觉得他妈对他太过严苛,甚至一度生出过要离家出走的想法,可生完这场病后,他才意识到他实在亏欠他妈太多太多了,也许一辈子都偿还不完。
裴女士大概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故作轻松道,“儿子,你现在别想钱的事。你现在吃的药很多医保都是报销的,花不了什么钱。等你以后出了院,要谈恋爱,结婚,那才是真正花钱的时候呢。”
余弦苦笑了一下。
“妈,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跟女孩结婚了。”
他以前一直没有勇气在裴女士面前坦白,可生完病后,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真实的活着,而不是戴着虚伪的面具。
就算他妈不理解他也好,要责骂他也好,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裴女士愣了一下,好半晌,才红着眼眶,轻声开口,“我早就知道了,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有一个你的学长来看过你。当时他是跟另一个男孩来的,我看他们俩在一起的样子,就猜到了大概。”
“无论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不在意,儿子,你只要健康的活着,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妈妈都不在乎。”
余弦可以想象得出,一向传统保守的裴女士说说这番话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他眼眶不自觉红了,低下头,哽咽道,“妈,谢谢您理解我。”
等他妈离开后,余弦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落日,这些天压抑在心底的对那个人的思念全都涌了上来。
他回到了现实世界,那么沈芒呢?他还是停留在书里的那个世界吗?
他是不是,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余弦就觉得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可为了裴女士,他还是得坚强起来。
余弦更加努力的做康复训练,他的身体一天天在好转,也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中途有不少同学来看过他,他在国外的导师也回了国,专程来探视他。
病房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只是一到晚上,余弦就觉得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
这个世界没有了沈芒的存在,他的胸口也像被人挖了一个大洞一般,空落落的。
他们在一起的那三年,经历了无数甜蜜而美好的时刻,可一觉醒来,一切都成了幻影。
这天,隔壁空着的病床上入住了一个新的病人。
是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身体不好,心脏经常出毛病,现在住院在做检查。
他看到隔壁床的余弦,非常自来熟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我听医生说你是博士啊,你学历好高。”
余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就是多读了点书而已。”
“你不介意我看电视吧?”
余弦记得他刚住进来时这电视就是坏的,前两天好像有人来修过,也不知道修好没有。
“当然不介意,你看吧。”
小伙子拿起遥控器,点开了电视。他不停的换着台,跳到一个娱乐频道时,停了一下。
“这是我女朋友特别喜欢的一个明星,半年前火起来的,听说他的演唱会一票难求,找黄牛都买不到。你听说过吗?”
余弦本来在低头看书,听到他的话,抬头看了一眼电视。
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像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尽管荧幕上的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坐在保姆车里,可余弦跟他朝夕相处了三年,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沈芒的脸。
“半年前,在一档选秀节目中爆火的沈芒现在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新顶流。据可靠消息,有业内知名导演向沈芒抛出橄榄枝,邀请他担任新电影的主演……”
这个世界的他,竟然也叫沈芒。
会不会,他也穿过来了?
余弦一颗心突然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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