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听到室内的响声,有些大,像是一个人摔倒的声音又或者是这么东西摔在地上的感觉。
孟行却已经听不到了,躺在地上狼狈的开箱,由于眼睛看不见,只能顺着盒子的纹路一点点的摸索,可是他等不及,手指抠在盒子上,因为用力过大指甲外翻,指甲内部瞬间淤血,可他浑然未觉。
孟行终于将盒子打开,里面瓶瓶罐罐大概有五六瓶,他索性一股脑的全部吃了几颗,这才瘫在地上仰躺着,浑身汗湿水洗了一般,衣服内衬紧贴在身上,身子还在不自觉地抽搐。
过了好一会儿,药效起了作用,孟行惨白的脸色这才缓缓地降下去,等五感回归,这才发现室内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孟行装作没看见地样子,想要起身,手却按在自己的头发上,地面有些滑,又摔倒在地上。
恰寻通讯仪震动,孟行从戒指中调出,吴学舟的语气有些闲散,应该是宗门的刺儿头都走了,通体舒畅,和他说话都温柔了好几个度,“我算着日子你们应该已经到了吧。”
孟行喉咙滚了滚,清了清喉咙,但是还是有一些嘶哑,“到了。”
“今天话怎么怎么少?对了,你峰里炼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已经被我销毁了,今天没乱吃吧。”
孟行很实诚的打消他的幻想,“吃了,中毒了,现在爬不起来,我上次在你后山抓的那几条蛇够味儿,师兄捞我。”
吴学舟:“……”他甚至能看到孟行那欠揍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就没毒死你?”
孟行的嘴角牵出一个笑,“死了,现在是魂在跟你聊。”
吴学舟:“就冲你刚刚这句话,你峰里的那个药鼎也别想要了。行了,好好休息,少磕点药。”
应付完吴学舟还有室内这个一言不发的小鬼头,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孟行这才装作才发现他一般,松了一口气,“阿沅啊,在那站着做什么?扶我起来。”
苏沅一声不吭的走过来将孟行安顿在床上,孟行见他不说话,先发制人,“你没有什么想跟为师说的,就比如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苏沅方才没忍住好奇进来,却没想看了这个全过程,好几次想要帮他打开那个药盒,但还是忍住了。他没有回答孟行的话,只是问道:“师尊是生病了吗?”
如果是真的生病了,那么他为了救人却让另一个人陷入险境,是不是有点过于残忍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个仙器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峰主身上。
苏沅不知道,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时候需要考虑一个人的生死,他从来没有自诩好人,但也不是众人眼中的那种嗜杀的邪门歪道,他当初一心潜入天衍宗,也仅仅是为了救人而已。为了救人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但一想到如果他救的人是以孟行的命为代价……不,即便是孟裕怀,也不能阻碍他拿到仙器,别人的死活干他何事?如果孟行真的身体有恙,那也只能怪他自己运气太差。
孟行以拳抵着唇,干咳了几声,“对,就是生病了。”
苏沅知道他在敷衍,又道:“师尊是什么意思?”
孟行的表情有些虚心,“若是你师兄问什么病,你就说操劳过度导致的。千万别告诉你师兄我偷偷尝药。”
苏沅有些不太懂孟行的意思。
“你师兄唠叨起来跟个老妈子一样,能念叨一整天。阿沅,这就当是你和师尊之间的小秘密好吗?”
去你的小秘密,把他当孩子哄呢。
“师尊为什么要吃毒药?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孟行的表情像是招架不住这个小孩的纠缠,无奈的摘下自己胸口的仙器,在空中抛了抛,再接到手中,将芫兀抛给了苏沅,“知道这是什么吗?”
苏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仙器上面还留存孟行的体温,他甚至都想立刻带着东西就跑。不对,体温?仙器上面怎么可能这么热?这孟裕怀身上太多秘密,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孟行接着自己的话道:“这是我天衍宗传承千年的至宝,能够解天下奇毒。当初你师祖与我打赌输给了我。恰逢我入了丹道,一心立志求解天下百毒,解毒药师要能够对症下/药就只能亲自体验毒药的药性,恰好这个仙器在其中助了一臂之力。”
“所以当初你要成为我座下弟子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你没有仙器,我教不了你这类丹道。”
孟行所说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基本吻合,苏沅闻言心中却送了一口气,“仙器芫兀真的能解天下百毒吗?”
苏沅问完心中一凛,但孟行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一般,只是勾起嘴角,“自然的,毕竟是传承了一千年的至宝,因为这个你师叔对我意见可大了,一直觉得你师祖偏心,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孟行嗤笑一声,“师尊的心本就是偏的。”
苏沅已经完全恢复,他点了点苏沅的鼻尖,“这句话也不能和你淮山师叔说,会被打。”
苏沅看似懵懂的点点头,慕孺一般的牵着孟行的手,“师尊若是以后还要试药,弟子能够待在师尊身边吗?我担心师尊。”
孟行应了他,吩咐他天晚了快回去睡觉,自己试了药也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小孩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确定苏沅离开之后,孟行脸上的笑意这才渐渐收敛,眼中闪烁着寒光,仙器在手中抛了抛,“芫兀——”
各大门派修整了一天,陆续汇集于比武台,天衍宗去的迟些,到的时候所有的宗门已经在场,看到带队的孟行皆是交头接耳,回顾相问。
天衍宗作为五大宗与昊然宗并驾齐驱的老牌宗门,被安排在昊然宗的下手位置,不远处就是穿的花枝招展的红莲山庄。路过红莲山庄,一个小姑娘感叹一声,“师姐,天衍宗的校服好好看。”
赵无蘅侧眼在天衍宗的队伍里扫了一遍,翻了一个白眼,“比铁衣门那群乞丐好一点吧,衣服白的跟鬼一样,也就上面的法阵值点钱。”
孟行侧脸看了红莲山庄的人一眼,这小丫头的话好生刻薄,天衍宗的弟子闻言频频回首,皱着眉头,一人嘀嘀咕咕道:“这红莲山庄人的嘴怎么这么毒?”
师淮山却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冷眼道:“管好你自己。”
孟行见师淮山息事宁人不想争辩的样子,一时间觉得这人是不是夺舍了。好歹赏一个凌厉的眼神吧。那个叫金子期的小胖子倒是气鼓鼓的,满脸的不悦,但又不敢跟自家师尊叫板,只得憋屈的翻了一个白眼。
孟行摇着骨扇,额前的鬓发被吹的飘飞,声音也好似在虚无缥缈的游荡,又恰好让所有人都听了一个遍,“这哪家宗门的,怎得穿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穿成这样等着别人抢吗?”
师淮山瞪了他一眼,“你管别人是土鳖还是乞丐,自己穿的不也像个扶灵的。”
孟行:“……”
所有人:“……”
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让别人无从下口。
落了座,除却带队的几个长老,其余的弟子全部站在一旁准备上场,天衍宗带了几个小萝卜头,孟行体贴的为两个小萝卜头带了两个短凳,坐在他脚边。
金子期这个人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记恨苏沅但是不妨碍他是个话痨,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如何唾弃孟行这个人,只知道孟裕怀在他最气愤的时候好歹骂过去让人身体舒畅,还算个有气性的人。他看了眼正专心在赛场上的师尊,这才偷偷托着小板凳挪到孟行身边,将苏沅挤到一边,小声道:“师叔,你看铁衣门和红莲山庄的正在较劲呢,那眼神凶狠的,要不是挨着长辈们在场,就要打起来了。”
孟行也对赛场没兴趣,闻言弯腰低头跟这个小胖子交头接耳,“你想不想加入?师叔保你。”
金子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孟行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拧着眉,装模做样大声呵斥他,还薅了一把他满头的发,“你这孩子,纵然铁衣门的各位正如红莲山庄所说,穿的是像个要饭的,你也不能直言伤人自尊,拿到明面上与人不快。”
金子期:“???”
铁衣门众位凌厉的眼神齐刷刷的转向天衍宗。
孟行又道:“阿沅,你也是,红莲山庄的那位长老穿的虽然富贵了点,穿了点金银,也不像那凡尘供桌上摆着的癞蛤蟆啊,啊……那叫金蟾,小孩不懂不要瞎说。”
苏沅:“……”他就知道为什么自己眼皮总跳个不停。
相处这么多天,他已经摸清了孟行这个人,看似温柔可亲,其实最是小心眼爱作弄人,唯恐天下不乱,可是为什么他被踢出来承受这些。
赵无蘅的视线立刻从赛场转移到天衍宗这边,往前站了一步,直接转过来瞪着金子期这边,叉着腰,“老师,他说你长得像个癞蛤蟆!”
女孩身侧的一个扎马尾的男孩探头看了自家领队人,“妹妹,还别说,真的挺像的。”
领队祁长老:“……”
赵无蘅:“……”
孟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关注自家师尊动态的池霄:“噗哈哈哈哈哈。”
天衍宗的众位弟子快要被两个宗门的眼神扎成筛子,也不能理解这师徒俩怎么笑得出来,池霄脸皮薄,笑着笑着突然发现对面铁衣门对他虎视眈眈,隔壁红莲山庄的癞蛤蟆对他们怒目而视,逐渐收敛了笑容,在孟行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袖,“师尊……”
“啊?怎么了?你要上场了?阿沅,小胖子,给你们师兄送个祝福。”
金子期已经被眼神扎得抬不起头,将脸埋在孟行的衣袍中装死。
孟行的表现颇为嚣张,各大宗门的人交头接耳,祁长老回头看向同行,都想知道这人什么来头。五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天衍宗向来低调,几乎时走个过场就回去,也不争什么名次,这次出头太过倒是第一次见。
一众议论声中倒是主位上的昊然宗宗主率先发声,全然没有苏沅昨天山洞见到的那般活泼乱动,显得端庄持重,“这届的小辈们倒是活泼些,也不知这次门派大比第一花落谁家。”
那个扎着末尾的少年郎指了指自己,“当然是我红莲山庄。”
铁衣门的人漠然嗤鼻,“也不怕闪了舌头。”
默默不说话的魔族冷漠的表情好似复制粘贴出来一般,倒是被围在中间的那位白衣男子温柔的笑了笑,“名次什么的不重要,重在参与。”
几个长辈出声,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池霄也不甘示弱,俯身低头,凑近孟行道:“师尊,这次弟子给您拿个第一回来,拿不到你打断我的腿。”
孟行老怀甚慰,伸手探向身后,在池霄的脸侧捏了捏,“第一不强求,那群小白莲给我往死里揍。”
池霄像个大狗一样蹭在孟行的手上,脸颊染上薄红,这是师尊第一次对他如此亲昵,“遵命,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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