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涣愣神的看着他,丛林掩映间一缕阳光洒下,光束落在他的肩头,蝶翼般的睫羽晕染了一层金光。
粉雕玉琢的娃娃,真的很美。
他身处的地方带着阴沟里的潮湿,又冷又潮,从来不敢肖想温暖的阳光。
可能是等不及了,粉雕玉琢的小少主朝他伸出了手,脸上依旧是不耐烦的神色,“嗳,跟你说话呢,快起来跟我走。”
徐九涣坐在地上宛如一块木雕,不应声。直到苏道颍真的不耐烦了,他直接上手将人拽了起来。十岁的孩子被一个十五岁的小了一个头,但是手劲不容忽视。
苏道颍不习惯跟人接触,拉起来后就松了手,徐九涣却低着头感受到了手腕处那干燥的热意。
他被领到了一个女子的跟前,那个女子美艳不可方物,气质婉约,柔柔的看了他一眼,脸色立刻变了。
小少主毫无感觉,但是徐九涣敏锐的感受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心中微微一哂。
小少主唤她母亲,将自己所遇如数告知。那位女子勃然大怒,但意外的却不是对他的。
她冷着一张脸让人叫魔尊过来,赶走两个小娃娃,夫妻俩关在房里说着话,小少主本就是狗都嫌的年纪,不死心的贴在门板上光明正大的偷听说话。
徐九涣静静的站在他身边,眼见着这小孩几乎要将腿架在门上,不由得觉得好笑。
里面的动静有些大,好像在争吵,不,严格来说是单方面输出,女子的声音高亢气愤,怒斥道:“好啊,你敢骗我。这孩子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你竟然敢瞒着我说他死了。”
魔尊的声音依旧含着笑,哄道:“阿沅还小精力旺盛,这你都管不过来,他不过是先人遗孤,我给口饭已经是仁慈,莫娘,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女子似乎更气了,“你和你那兄弟的污糟事我不管,大嫂也是个可怜人,还救过我的命,我让你把她的孩子接过来怎么了?我早说当初提前把大嫂和孩子接过来,你手下的人阳奉阴违,这里面到底是谁授意我不想追究,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里面的魔尊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概的意思就是魔尊好歹是夺了他爹位置的人,还杀了徐九涣的爹,孩子已经长大了,难免记恨,这种中山之狼养在身边不太安全。而且前魔尊还惦记过他媳妇,看到这张有点神似他兄长的脸,他恶心。
啪——
一个巴掌彻响室内。
魔尊声音温柔,但是带着委屈,又被扇了一巴掌。
魔尊:“好,你养着吧,我不管了,别气坏了身子。”
门外偷听的小子似乎看见自家老爹被揍开心的尾巴都要翘起来,徐九涣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对方要是有尾巴指不定已经摇出了残影。
苏道颍趴在门上,不知道作死两个字怎么写,悄悄地打开一条缝,将头伸了进去,看到自家父亲脸上两个巴掌印笑出了声,“阿娘,再打几巴掌啊,你看我老子眼神写满了我不服几个字。”
老魔尊面无表情地看他,女子瞥了一眼,手痒了,“你这眼神还真不像是认错的态度。”
老魔尊嘴角扯出一个笑,捏着媳妇儿的手不着痕迹的撒娇,好一会儿才哄好了,这才抽空冷冷的看向门口的死小子。
苏道颍添了一把火深藏功与名,关上门拔腿就跑,还不忘拉着呆愣在一旁的徐九涣。
徐九涣本来姓苏,早在几岁的时候,她的母亲消磨了对父亲的爱,私下里直接给他改了姓,让他跟着自己姓。虽然出自红莲山庄但是却不姓赵,因为徐九涣的母亲和红莲山庄掌门乃是双生子,家里开明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娘姓。
他被记在魔尊夫人的名下,跟着小少主和那个古板的小老头一起读书修炼。
平淡但美好的日子好似一场梦,直到几年后苏道颍的母亲身体开始有衰败之象,再也分不出精力关心一个逆贼遗孤。
私下被欺负也是常有的事情,苏道颍能看到一次都会下意识地护着他,拉着他唤他兄长。
少年人曾遭受大难,饱受世态炎凉,难得有一个人一腔赤诚。他们常年相伴竹马竹马一起长大,感激还是慕念复杂的杂糅在一起分不清了。
久而久之,所有的情感最终归于少年的知慕少艾,苏道颍长大了长开了,眉眼之间尽是少年人的意气,飞扬恣意。
被保护的几乎不染尘埃,让人愈发向往。
出发前往邙山秘境之前,俩兄弟月下谈心,徐九涣少有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将人拥在怀中。
“怎么了哥?”
“叔母会好的,我陪你去邙山博这个一线生机。”
苏道颍拍了拍他的背,“那是当然,我娘就是你娘,你不去做弟弟的可是会生气的。”
徐九涣闻言浅淡一笑,可能是继承了他那个混账老爹骨子里的疯,他是有野心的。他讨厌对他怀有敌意的老魔尊,整个魔族他只将自己的善意分给苏道颍和叔母,除此之外世间再无可以信任之人。
他不想当他的兄长,他想苏道颍完完全全属于他。
邙山秘境给了他一个机遇,眼见着苏道颍欠他的越来越多,叔母死了,老魔尊被他设计囚禁,那个傻小子将自己所有的愧疚和感念全都给了他。
愧疚他没有在秘境之中保护好他。
心疼他因此常年缠绵病榻。
所有的照顾与怜惜,却独独没有爱意。
直到一个叫孟裕怀的人闯入了这个单纯的人的世界。
同样是中了毒,一百多年来仙门百家的人都死绝了,孟裕怀可真能活啊,竟然敢在他的手里抢人。
“我拿走仙器芫芜都没弄死你,裕怀君可真是出人意料。”徐九涣看着法阵中心的孟行,掀了袍子往前走了几步,被苏沅用剑指着胸口警告。
徐九涣分神看了一眼苏沅,眉眼之间是无尽的温柔与宠溺,伸手将剑尖往外拨了拨,“阿颖如今恨我,我们兄弟俩的事情回头再说,好吗?”
孟行笑了,小狐狸的笑容不达眼底。从某种角度来看,两人的气质极为接近,孟行的笑冷淡疏离带着超脱世事的漠然,而徐九涣则是疯狂的报复与野心算计。
“那恐怕不行的,我这做师尊的一身病骨,一天也离不开我家徒弟。”
徐九涣也笑,倏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做师尊的,迟早要死的,孟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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