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风和白丽的白夜。
四周的景色瑰丽而熟悉,白霜行有些疲惫地坐在山洞里,单手撑着腮帮子,欣赏洞穴外的树影横斜。
自从解决【江安市七大都市传说】后,她经常与家里的鬼神们一起进入白夜。
光明神对此乐在其中,修罗虽然嘴上说着幼稚,但每每总会一言不发跟上来。
江绵是小孩心态,最喜欢这种光怪陆离的大冒险,不止她,秦梦蝶、笔仙和小修偶尔也会参与其中。
一来二去,好好的白夜挑战,几乎成了全家的大团建。
今天这场白夜,是过去【怪谈小镇】的遗存。
当初光明神女没让小镇里的鬼怪消逝,将它们尽数送回另一个世界,后来屏障破损,有几缕意识不受控制地飘散而出,游荡在人类世界里。
好在这些意识没有恶意,从头到尾只过去两个小时,他们就顺利解决了关卡。
距离白夜消散,还有一段时间。
恶意与邪祟褪去后,怪谈小镇焕然一新,处处皆是充满幻想色彩的盎然生机,宛如童话故事里的世外仙境。
小修第一次来到这里,毕竟是个孩子,一双眼睛始终亮晶晶。江绵看出他的好奇,提出带他四处逛逛,顺便摘些小镇里特产的果子。
这地方独具特色的蔬菜瓜果多不胜数,有灯笼一样悬在树上的发光果子,也有人参娃娃般吊在藤蔓中的不知名食材,江绵觉得有趣,已经馋了它们很久。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不消多时就有了决定——
先去采集食物,确认无毒无害后,在白夜里做一餐与众不同的晚饭。
简单来说,野炊。
在白夜里野炊休憩的,大概只有他们这群奇怪的家伙了。
白霜行和季风临是这次的通关主力,高强度奔波两个小时,脑子和身体部件都在持续不停运转,身为人类,多多少少感到了疲累。
收集蔬果的任务自然落不到他们头上,鬼怪们分头行动寻找食材,两人则留在山洞里休息。
现在是下午,阳光正好。
洞穴的影子倾覆而下,打落一层黯淡黢黑,白霜行避开过于刺眼的日光,坐在阴影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如果沈婵知道这次的白夜是怪谈小镇,一定叫苦不迭。”
她笑笑,偏头看身边的人:“上一次来这里,感觉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沈婵就读于医大,课业是出了名的繁杂。今天她在家焦头烂额赶写报告,没时间一并前来。
“那次都有谁来着?我是吸血鬼,你是狼人,沈婵有个吸引鬼怪的打更道具,楚楚卡了满级bug,对了,还有薛子真。”
白霜行说着不免感慨,想到什么,抬起眼:“你还保留有上一次的身份么?”
季风临点头。
这场白夜是上一场的存留,理所当然继承了曾经的设定。
他沉默瞬息,看不出作何思考,倏地弯起眼:“想要吗?”
眼见白霜行一时怔住,他笑意更深,指了指脖颈处:“我的意思是,吸血。”
白霜行的吸血鬼身份,季风临一直牢牢记在心上。
血液于她而言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亦能让她体验到欢愉惬意,比起蔬果大乱炖,季风临觉得她更喜欢这个。
白霜行摇头。
“吸血鬼的设定,是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吸血。”
她理性分析:“距离白夜开场只过去两个小时,这种生理上的需求,对我影响不大。”
上次之所以对血液生出躁动,全因她忍耐太久,近乎到了极限,现今一切如常,没有吸食血液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太疼了。
白霜行看了眼对方白皙的侧颈。
被利齿穿透皮肤的刺痛绝不好受,她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短暂享乐,刻意让季风临受伤。
“不过——”
白霜行笑笑,抬起右手,指向身前那人头顶:“这个,可以吗?”
不需要更多言语,季风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几秒钟后,少年漆黑的发顶簌簌一动,两只毛绒绒的深棕色狼耳倏然探出,似是觉得紧张,尖端颤了颤。
季风临微微俯身,明知故问:“这个?”
嘴上这样说,脑袋却老老实实低了下来,垂头时撩起眼睫,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她。
目光干干净净,带了点清亮的期许,搭配上满覆绒毛的耳朵,勾人得过了头。
白霜行抿唇压下嘴角的笑,不知怎么有些紧张,伸出食指,小心在狼耳上戳了戳。
现在是冬天,怪谈小镇却四季如春,四下透着沁人心脾的暖。
那股暖意仿佛淌进了她所触碰的绒毛里,连带着皮肤也是温温热热,叫人安心。
之前碍于彼此之间的关系,白霜行只敢轻轻摸一摸,如今多出几分底气,用指腹感受他的温度,拇指往下。
耳朵很薄,没有骨头,被她触摸时无声颤抖,与之对应地,季风临的身体也陡然紧绷。
他曾经说过,耳朵是敏感部位,会不由自主漫开细密的痒——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被白霜行包在手中的狼耳忽地动了动,小动物一样,蹭蹭她掌心。
身体相触,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格外贴近,季风临没说话,环住她后腰。
很难说清,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对白霜行产生了别样的念头。
数月前置身于怪谈小镇,这种隐匿的心思便已愈来愈浓,如同幽幽燃烧的暗火,让他下意识想要靠近。
可那时他们的关系暧昧不明,季风临压抑得狠了,也只能佯装出不甚在意的模样,在她跟前俯身垂头。
那是个别有用意的引诱。
而她接受了。
今时与往日截然不同,他能坦然展露对白霜行的一切想法——
也能主动蹭上她手心。
耳朵因喜悦而左右摇晃,身后的尾巴一摆一摆,季风临稍稍用力,将白霜行带入怀中。
她的脸颊正在埋在他颈窝。
“没关系。”
他说:“吸血的话,我不怕疼。”
白霜行微怔,仰起头,对上他目光。
季风临眼底眉梢都噙了笑,视线灼灼,毫无保留倾泻在她身上。
这是让人抑制不住心动的目光,真诚又纵容,鲜活炽热的情绪好似烧不尽的野火,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季风临告诉她:“我想让你开心。”
吸血鬼对血液的渴求源于本能,白霜行表现得漫不经心,终归是在竭力遏止这份冲动。
他都明白。
视线在半空沉默相对,半晌,季风临看见她扬起唇边。
白霜行右手下移,滑过他绵软滚烫的右耳,来到修长后颈。
皮肤比耳朵更薄,泛出淡淡冷白色调,仔细看去,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以及凸起的骨。
拇指摩挲几下,似乎在感受皮肤之下血管的脉动,她微仰着头,薄唇贴上他侧颈。
季风临轻轻颤了下。
唇瓣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吸血鬼尖利的齿悄然探出,用了点儿力气,咬在他苍白皮肤。
不疼,只有些痒。
这样的动作无异于生涩的试探,他垂眸笑笑,似是安抚,轻抚她脊背。
没过多久,蓦地愣住。
白霜行,没再咬下去。
齿尖的力道越来越小,顺着颈窝往上,最终停驻于颈骨旁,渐渐变成一个绵长的吻。
预想之中的刺痛并未到来,反而是轻软温暖的触感将他包裹,如同一潮春水,温柔得让人手足无措。
洞穴外有风经过,树影婆娑,洒下明暗交叠的点点碎光,充斥他眼眸。
他的呼吸乱作一团,心脏怦怦直跳,属于凶残豺狼的尾巴直直竖起,乖顺得过分,一动不动。
发现季风临的僵硬与惊愕,白霜行垂着头,噗嗤一笑。
“想了想,果然还是太喜欢你了。”
她抬起脑袋,双眼澄澈黑亮,眼尾弯出漂亮的弧:“比吸血鬼对血液的喜欢,还要多一点。”
季风临想让她开心,白霜行当然也舍不得让他难受。
吸食鲜血是吸血鬼的本能,但面对某些人的时候……
这种阴戾嗜血的生物,也会放下杀意、抑制本能地去尊重和在意他们吧。
洞外冷风没停,光与暗都在她眼底,像极微风抚过深色的海浪。
有那么一刹那,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这双眼睛。
心动到难以自制,尾巴晃动的幅度愈发明显,绒毛簌簌,在快要凝滞的空气里掠起几缕清风。
季风临定定看着她,压不下泛开的笑。
他的情愫坦坦荡荡,有少年气的明朗张扬,也有心甘情愿的驯服乖巧,笑意渐浓,从眼底一直蔓延到嘴角。
“白霜行。”
四野幽静,季风临埋下头,低声叫她的名字。
每个字都被念得认真清晰,好似珍宝。
他喉音带了喘息的哑,更多是清浅暧昧的笑。
那对毛绒绒的耳朵蹭过她脖子和下巴,仿佛觉得仍不满足,在白霜行颈边轻轻摩挲。
气息滚烫,熏得白霜行耳根发热,忍不住胡思乱想:
原来狼和狗狗一样,开心的时候,也会摇尾巴。
这样的话……根本就藏不住心思嘛。
身边静了几秒,晃神间,不远处响起踏踏脚步:
“哥哥姐姐——!我们回来了!”
江绵欢快的嗓音由远及近,白霜行眨眨眼,起身后退一步。
几道熟悉的身影穿过丛林,进入两人视野之中。
江绵和小修走在最前,各自抱着硕大的竹篮,篮子里堆满新鲜瓜果蔬菜,大多是白霜行未曾见过的品种。
江绵小跑上前,黑发扎成一个小揪揪,随着动作上下摇晃。
靠近后,女孩兴奋举起手中竹篮:“都是我们摘到的!哥哥姐姐想尝尝吗?”
她记得白霜行的洁癖,黑葡萄般的双眼溢出笑意:“我在河边洗过,没有毒,很干净——这个紫红色的果子很好吃!”
说到这里,江绵停住。
“哥哥和姐姐的脸好红。”
小朋友定了定神,话语清脆诚挚,响彻整片狭窄空间:“着凉了吗?”
哥哥的耳朵也直直竖着,奇怪地僵住了。
小修老实接话:“是不是山洞里太热?”
白霜行:……
眉心重重跳了跳,白霜行掩唇轻咳。
季风临看她一眼,没忍住扬唇笑笑,揉上小孩脑袋:“应该是今天太累了。没关系,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噢。”
他的态度还算正常,女孩眸光倏动,看向他侧颈上格外可疑的绯色,不由睁大双眼:“哥哥脖子受伤——”
几个字出口,好不容易平抚下去的狼耳猛然竖起。
季风迟疑伸手,探向方才被白霜行吻过的地方。
大大咧咧外露着。
肉眼可见地,这个一向镇定的年轻人瞬间顿住,侧脸更红。
江绵说得直白,话没讲完,被光明神神情复杂地拉到一边:“蚊虫咬到了而已,绵绵不用在意。”
白霜行默默上前,帮他理好衣襟。
哎呀。
秦梦蝶全程旁观,嘴角的笑越扩越大。
啧啧。
光明神连连摇头,怜爱注视两个懵懂的小孩,由衷感慨:“稚子何辜。”
呜呜。
被莫名其妙塞了满嘴狗粮的099悲声长叹,呜呼哀哉:“我们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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