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环境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阴暗无光不说,还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但许是今日受到的惊吓有些大,一群人又累着了,他们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是如今已经入秋,白日里还好,夜里却有些凉意,而这凉意,在天牢里更甚。

    宋嘉然和皎皎先见之明换了身厚一点的衣裳倒还好,郑立晏火气旺,浑身冒着热气,宋嘉然便倚在他怀里,皎皎则半躺在宋嘉然腿上。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了,尤其是洛氏和小吴氏,她们为了进宫赴宴,穿衣裳都只顾好看,可到了这时,好看的衣服却止不住冷。洛氏只得抱住几个孩子,也可以互相取暖。

    郑立昆还昏睡着,小吴氏只能自己独自发抖了。

    郑立晏本想关心一下郑立昆是怎么回事,但挨了郑鹏那一巴掌,他也只当没看见。

    他们是被吵醒的,打头进来的是那个牢头刘石强。

    “国公爷,还有几位爷几位小公子,麻烦请跟我走一趟吧?”他态度还算好,但仍叫人不安。

    老太太被吴氏扶着起身,颤颤悠悠地,“这位官爷,不知带他们去往何处?”这一下子,除了才一岁的少贤,家里的男丁都要被带走,老太太不由浮想联翩。

    刘石强没透露丝毫,“老太太,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到了时候,会有人送他们回来的。”他还让人把昏着的郑立昆也拖了出去。

    宋嘉然抓着郑立晏的手不放,被他用眼神安慰,只得放开。

    “嫂嫂,哥哥不会,有事吧?”皎皎挽着她的手臂,眼里满是担忧害怕。

    宋嘉然自己心里也没底,只勉强挤出一丝笑,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男人们一走,就像是打开了女人们的泪匣子,从上到下,没有不哭的,几个小的,蓉儿英儿也还小,看见自己母亲哭了,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这牢房里,竟然只闻哭声了。

    宋嘉然倚在墙上,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她脑子里想法纷纭。

    一会想着,若是郑鹏真犯了什么大罪,他们全家要被砍头,她和郑立晏要怎么办才能逃过这一劫,越狱吗?还是假死?

    一会又想着,这天牢虽然阴暗阴冷,但至少这地上铺着的茅草还是干的,不至于叫他们直接坐在地上。

    昨日在灯会上,还和郑立晏许诺这辈子要好好过呢,结果现在就成阶下囚了。怎么说也是穿越人事,怎么就过得这么惨呢?

    还有她那金手指,宋嘉然去翻了下系统商城,系统商城里倒是有些逆天东西可以改变现在的情况,但她那可怜的积分余额,根本派不上用场。还不如郑立晏靠着一身大力气带着她突出重围呢。

    脑海里幻想着郑立晏带着她大杀四方在重重军队包围下浑身浴血突出重围的模样,宋嘉然差点笑出声。

    她睁开眼摇了摇头,都到这种时候了,自己还能笑出来也是没谁了,可能这是死过一次的人特有的乐观?

    还是别幻想了,指望郑立晏带着她杀出去,还不如她现在从系统商城里买把锄头挖地道呢!就他那晕血的毛病,别说杀人了,杀鸡都得晕。

    而另一边,郑立晏是真快晕了。

    他们几个男人,被带到了一间应该是审讯室的地方,一字排开站着。这审讯室里,都是各种刑罚工具,他倒不担心这是要给他们上私刑什么的,但是那用来营造恐惧气氛的猪血、人皮正好就挂在他面前。

    “!”脑子里是一阵阵的眩晕,他甚至已经看不清楚周围有什么,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只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撑着。

    这会儿要是真晕了,那什么面子什么男子气概,可都没了!

    还好,下一刻,就有人拉着他走,原来是要将他们分开审讯。

    郑立晏被拉到了一个乌漆嘛黑的小房间,被按着坐下,来人将他绑在椅子上,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但郑立晏仍处在那种晕眩的漩涡之中,完全接收不到外面的声音。

    审讯差役的神色严肃起来,这平国公府的三爷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是个粗狂之人,不曾想还有这般的城府?

    他们是奉命过来审讯的,将人分开,又关在这种地方,就是想给他们施加心理压力,若是平国公真有什么秘密,作为他的儿子,说不定就能吐露出什么来。可是面前这位郑三爷,这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该怎么办?

    差役想了想,叫人拿过来一盏油灯,放到郑立晏身前的桌子上,低声道,“郑三爷,此次刺杀陛下的刺客摆明了和平国公有关系,这谋害皇上,意图造反可是大罪,平国公府这么多人老的老小的小可都逃不掉。但若是您主动交待了,说不准陛下能开恩呢?”

    他循循善诱,试图引导郑立晏松口。

    过了这么久,郑立晏也缓了过来,听到这人的话,睁开了眼。那油灯就放在他面前,不可避免的,他又看清楚了这间审讯室。而这审讯室的墙上,也都是干涸的血迹。

    郑立晏虽然晕血,但一般只晕鲜血,但许是不久前才见了一次鲜血,受到的刺激有些大,此时看见这些干涸的血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脑袋又开始晕了。

    他眼睛一闭,头一低,直接昏睡了过去。

    “郑三爷?”差役就眼瞧着,这位郑三爷幽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不屑般地又闭了回去。而接下来,他无论说什么,这人都不回应了。

    硬茬子啊这是硬茬子啊!差役夺门而出,出门就破口大骂,“奶奶的要是能用刑,非得让他尝尝老子一鞭子有多辣!”

    牢里的小喽啰殷勤给他倒水,“到底是国公府里出来的,上面没有交代,哪敢用刑啊!”

    “哼!”他一口灌下去,余光瞥到另一间审讯室出来的人,“你那个怎么样?”

    来人晃着腿走过来,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我还啥也没问呢,他一篓子全倒出来了,偏生都是些无关的事,恨不得连和他媳妇怎么行房的都告诉我!”

    差役不由嘀咕,“这都是一个爹的种,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在昏暗的牢房里,宋嘉然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只能根据差役过来送饭来判断大概是中午了还是傍晚了。

    这天牢里给罪犯的饭菜并不好,但也许是因为他们身份的原因,倒也不是什么剩菜剩饭之类,就是简单的粗面馒头加咸菜,但这些也叫奢侈惯了的众人不能接受。

    小吴氏将手里的馒头丢了出去,圆墩墩的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被茅草盖住。

    她小声抽噎,“这东西怎么吃得下去嘛!”即便是在她娘家,也没吃过这般喇嗓子的食物啊!

    几个小的更是不愿意吃,她们自来是被伺候惯了的,昨日因为受了惊吓也没闹腾,可在硬地上睡了一夜,也没人哄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吃饭的时候却不是她们喜欢的,也嚎开了。

    各自抱着自家母亲哭,“我不要吃这个!我不要吃这个!”

    薇薇大一些,倒是没闹腾,但也可怜巴巴地看着洛氏,洛氏心疼得直颤,走到牢栏前问守门的差役,“这位官爷,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吃食?”

    “夫人,您想什么呢,这儿可是天牢,有这些就不错了,您没瞧着别的房里,那吃得可都是些糟糠做的饼子,还不如这些呢!”他们差役倒是有菜有饭,可谁敢给他们吃啊?这是来坐牢的又不是来做客的。牢头虽然说了要给这家人一点方便,但这明面上的却是不能太过的。

    洛氏抿着唇,若是以往,她身为平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决计不会和这种小差役好生说话的,但现在虎落平阳,她又深知小鬼难缠的道理,声音更软了两分,“我们这些大人倒是没事,可您也看见了,这还有孩子们呢!我那小儿子才刚过一岁,这馒头,他如何吃得呢?”

    谁知那差役直接道:“那不是有水吗?把馒头捣碎泡水里就能吃了。”他丝毫没觉得不对,他们那的小孩子,断了奶都是这么吃的。

    说完也不再管他们了。

    洛氏愁苦着脸往回走,皎皎却起了身。

    她从衣袖里拿出个鼓囊囊的荷包,“大嫂,我出来时带了几个马蹄糕,我拿水和了,分与祖母和少贤吃吧。”

    宋嘉然闻言有些惊讶,但并未拦住她。皎皎心善,对老太太也有几分孺慕之情,对几个侄儿也疼爱,她做出此举不足为奇。

    其实只要宋嘉然想,她也可以用这个说法当借口,把放在空间里的糕点拿出来,但她没有。她到底是外来的思想,即便继承了原身的感情,也天然对这个世界的人具有防备心理,尤其是郑家人。

    她和郑立晏心里始终有根刺,无法把郑家所有人当成是家人。

    检验是否是家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能否“同甘共苦”。“同甘”尚且困难,“共苦”行不行,如今可以知道了。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而且她也相信,郑立晏会支持她的做法。

    洛氏听了皎皎的话一喜,虽然只有几块糕点,但少贤年纪小,吃不了多少就饱了。她连忙感谢,“多亏你带了这几块!”

    老太太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她年纪大了,吃粗面馒头不好克化,但她也知道现如今他们的境况,所以本打算硬着头皮吃的,总比饿着肚子好。现在却不用吃了。

    钱氏拍着哭闹的少康,眼睛一转,就问皎皎,“皎皎啊,你这马蹄糕还有吗?能不能给我们蓉儿英儿也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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