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大晴天。

    祁光一早起来,跟向宝珠她们吃完早餐,分乘两辆车赶往片场。

    片场外面围着一大堆人。

    祁光下车后,他的粉丝立即簇拥了过来。祁光跟粉丝打招呼,快速签了几个名就进入片场。

    距离开机还有一段时间,服化过来给祁光做造型。

    祁光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朝屈家俊道:“家俊,你帮忙出去看看宝珠她们。”

    屈家俊接过服化助理拿过来的做旧了的长褂,头也不回道:“我刚就在跟岳西姐说了,我们在化妆间,嫂子——”

    屈家俊连忙改口,“不,向总裁正在跟张总说话。”

    “向总裁?”

    “啊,我随岳西姐喊的。”屈家俊转过来,见祁光眉头微皱,“不能这么叫吗?”

    祁光摇头:“没,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称呼,比“嫂子”好多了。

    化好妆,穿好长褂,再戴上头套,祁光跟着屈家俊出了化妆间。

    “哥哥!”

    “爸爸。”

    张之桃与向宝珠朝祁光奔来。

    向宝珠碍于腿短落后半截,眼睁睁的看着张之桃先她一步抵达祁光面前,她停住了脚步,撅嘴瞪眼,鼓起小脸来。

    祁光亲眼见向宝珠的表情从欢喜到生气,心里乐得不行,冲到了张之桃点了点头,然后朝向宝珠走去。

    “爸爸,这阿姨是谁啊?”

    向宝珠被祁光抱起,立即搂住他的脖子宣示主权,然后死死盯着尾随祁光过来的张之桃。

    张之桃仿佛看不到向宝珠的敌视,笑道:“我叫张之桃,小朋友你呢?”

    祁光有孩子了的消息,外界不知晓,张之桃却是了解的,以前她甚至知道祁光真的在跟向易水谈恋爱,而非传闻。

    向宝珠抬了抬小下巴,脸上对张之桃的不屑与倨傲一览无遗。

    祁光见向宝珠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也不勉强宝珠,对张之桃道:“这是我的女儿,向宝珠。”

    “宝珠,小心点,你爸爸衣服外层做薄了,别抓破了。”后头来的向易水道。

    方才向易水也瞧见了张之桃奔向祁光并紧紧跟随的全过程,心里头极不痛快,所以出了声。提醒宝珠另一个目的在于警告张之桃:她作为向宝珠的妈妈,祁光的枕边人还在这呢。

    甭管过去式还是现在式!

    张之桃看着向易水,有一瞬神情晦暗。

    也走过来的张景道:“之桃。”

    张之桃收敛了似有若无的阴霾,粲然一笑。

    向宝珠听了妈妈的话,连忙松开揪着祁光后领子的手,“爸爸,对不起。”

    骄傲的小脸转回来,顿时切换成了乖巧软糯,这速度变得要多快有多快。

    祁光觉得她古灵精怪,笑道:“没事,不会破,宝珠的力气才多大。抓一抓也好,爸爸这个角色衣服需要皱一些。”

    乱世中,穷困的读书人维持一件衣服的整洁不易,后颈有褶皱会更真实。

    张之桃插话道:“哥哥,开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一块过去吧?”

    “好。”

    祁光将向宝珠放下,“宝珠,你在这等一会好吗?”

    开机肯定要留影,祁光不希望向宝珠走进不知情人的镜头里,虽说事后向易水定会花钱压下一切暴露向宝珠的照片或者话题,可现下能避则避。

    “好,宝珠不会打扰到爸爸。”

    这几天多作沉默的向易水道:“我会看好宝珠。”

    “辛苦你了。”祁光说。

    他对此是真挚的。

    毕竟若是平时这个时间,她会坐在清凉舒适的办公室内办公,或者在家中喝着昂贵可口的红酒甜心享受生活,而非带着孩子委屈的挤在这人多口杂的片场。纵然她兴许有其他目的,然而行迹是真实的,不能否认。

    “不辛苦。”向易水柔柔的笑。

    一副心甘情愿、贤妻良母的模样。

    看得张景嘴角轻勾,微不可见且意味深长。

    张之桃更是在心里疯狂吐槽。

    一场无声的斗争打响。

    张之桃与祁光来到盛放瓜果、香炉的供桌前,连同导演、其他演员和主要工作人员按序上香,由导演致辞,最后一块揭开遮盖在摄影机上的红布。

    大合影时,张之桃不着痕迹的身子歪向祁光,悄声问:“哥哥,你热不热啊?”

    初秋夜里凉意飕飕,白天中午却仍挂着打烈阳,第一场戏设定背景是深秋,故而祁光穿着稍厚的长褂。

    祁光面向镜头,眼珠子没移动半分,只是微微张嘴,几乎用气音来回答:“还好。”

    没多少人注意到二人短暂的交流,但不包括在远处旁观的向易水,与张景。

    张景甚至捕捉到了向易水愈发深沉的目光,他半真半假道:“年轻人就是这样,永远热情,永远浪漫。”

    向易水嗤笑一声,“张总面无表情的说着这种话,怪有意思的。不过,我还没到三十岁,没法跟张总一起感慨年轻人有多好,毕竟我正值当下。”

    三十五岁的张景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但又无从反驳。

    怼完张景,向易水的烦闷也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猛烈了。

    由张景主动邀请、引路,向易水带着向宝珠走进了“茶馆”。

    第一场戏准备开拍。

    群众演员就绪,吆喝着上菜的茶馆小二,将算盘打得劈拉作响的掌柜,吃茶聊天的客人……

    在满室热闹喧嚣中,祁光饰演的方琼玉坐在茶馆角落里,桌上仅有一壶茶,一小盘花生米,他的脸被涂黄——无常的温饱不足导致方琼玉有些面黄肌肉,颧骨被拉高,两颊微凹,他自然挺直的背部,即便隔着稍厚的褂子也瞧得出其清瘦。

    方琼玉是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君子,但听到他隔壁一对男女的对话涉及国家与敌人,他不由看了过去。

    镜头通过方琼玉的眼睛,移至江留与阿妮桑身上。

    “你别急。”江留安抚阿妮桑。

    “你当然不急,死的不是你的父亲,不是你妹妹,不是你日夜相对的亲人与村人!”

    不得不说,张之桃的演技很好,她人如其名,烂漫明朗,但此刻,她表现出来的气质却是清冷的,就连怀疑与怨愤都带着一股浓郁的冷意。

    阿妮桑目光寒冽,审视着江留:“你为什么会那群畜牲说的话?”

    江留神情一顿,无法解释自己从未来而来,继承了父母的语言天赋,会多国语言包括日语,他低声道:“是从一个留学生那学来的,你经常跟着你汉人阿爸读书,知道师夷长技以制夷吧?就是学他们可用的知识科技来强大自己,然后再制服他们。我不是汉奸,他们也不是我引过来的,我那时候整天跟你在一起,连方便都是你带着去,不可能是我……”

    江留的声音更低了,“我知道你想报仇,想早日亲手杀了渡边,但我昨天打探到渡边正与初鹿野筹划着一个更大的计划,我们必须破坏他们的计划,这关乎中国千千万万的百姓生死存亡。如果现在解决掉渡边,会引起那边警惕……”

    方琼玉听到“汉奸”二字,耳朵就支了起来,他做事如读书,一旦专注起来就将身外事抛得一干二净,所以他越凑越近,直到撞上了江留。

    “你谁啊?”江留皱眉道。

    “我……”方琼玉回神了,面露窘迫。

    “cut!”

    导演从摄像机后露脸,“之桃啊,你怎么这么看方琼玉?”

    阿妮桑冷若冰霜,尤其是经过了寨子被血洗、出寨被小偷骗走阿爸给她亲自打的银手镯、打探消息险些遭侵/犯后,她对除江留外的任何人都保持着高度的防备心。

    可张之桃见祁光凑过来就失常的眨了眨眼,等到他说台词,更是眼睛一亮。

    这完全不符合人物设定。

    此刻,全场人的视线都落在主演三人上。

    向易水也不例外,只觉得张之桃在导演调侃后露出的羞涩笑容格外碍眼。

    令人作呕。

    无论经过多少次,诸如这般没立场吃醋的郁闷与不甘都碾压折磨着向易水的神经,啮噬着她的皮骨,叫她疯魔。

    她嫉妒,气愤,同时也恼恨自己: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的祁光,她怎么就给丢了?

    以往用时一年,她费尽心机才从那么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博得祁光的芳心。

    她分明懂得他有多宝贵的。

    如此祁光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

    任何人都有可能得祁光几分笑脸,唯独她不行。

    “妈妈。”

    向宝珠不安的拉了拉向易水的裙摆。

    向易水深深吐了口气,弯腰,向宝珠在她耳边安慰道:“妈妈,你别难过。”

    “我也讨厌那个阿姨。”

    向宝珠不太了解情爱,但她讨厌除了妈妈以外的女生喜欢爸爸。这是一种本能。

    向易水眼角有些酸涩。

    “我会把她赶走。”向宝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让爸爸发现,也不会让爸爸不高兴。”

    向易水哑然,半晌才道:“嗯。”

    这一段戏需要重新拍。

    不知张之桃原先就是想引起祁光与其他人的注意,还是演员素养过关,她迅速调整了心态,不再眸光灼灼看祁光,尽力演绎着一个冰美人。

    “……若你们需要,我必鼎力相助。”方琼玉积极扒光自己背景身份,以求得能为国为民的机会。

    未待江留与阿妮桑反应,一个小二拿着空茶壶偷溜了过来,警惕打量二人,然后朝方琼玉道:“少爷,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个小二正是方琼玉家的家生子,名唤方雄。

    主仆二人来到这里,身无长物,方琼玉年纪小身体弱干不了活,一直是方雄四处干活赚钱供他生活读书。后来方琼玉稍大些想辍学打工,泛方雄死活也不肯让方琼玉出来寻活计。在方雄看来,谁都不配也不能使唤他家像龙又像马又像鸟的少爷——实则叫龙驹凤雏,他还是白天当茶馆小二晚上打夜更养他家少爷。

    方雄不想懂什么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只知道老爷与他爹临死前要他发誓有生之年护少爷周全。而少爷又老是参加游行,写文章抨击军/阀政/府,还由此被打断腿,方雄不想让少爷再掺合什么党什么政。

    “阿雄,你去招待客人吧。”

    “少爷!”

    “去吧。”方琼玉坚持道。

    方雄憋屈的走开,走前还背着方琼玉,用眼神警告江留与阿妮桑少跟他少爷讲有的没的。

    就算因此丢了饭碗,方雄也毫不在乎。

    且不说阿妮桑,江留也不信任仅有一面之缘的方琼玉,他搪塞了几句,便跟阿妮桑离开茶馆。

    方琼玉扒着窗户,不舍又遗憾,巴巴的目送他们离去。

    “ok!”

    祁光如释重负。

    导演鼓励道:“大家状态都很好,继续保持。”

    不出意外,接下来都是男女主的戏份了。

    祁光下场朝向宝珠走去。

    向宝珠深谙赞美的重要性,祁光还没走到跟前,她就拍手夸道:“爸爸好厉害。”

    “我跟妈妈都看呆了,妈妈对不对?”

    向易水笑着颌首,照本宣科,“很厉害。”

    祁光一把抱起向宝珠,笑道:“怎么跟哄小孩一样哄爸爸啊?”

    向易水神色一黯。

    向宝珠心疼妈妈,但没再做什么,无辜道:“才不是哄小孩,是真心话。”

    祁光笑声爽朗,可见是真的很高兴。

    张氏兄妹都看了过来。

    向宝珠头靠在祁光肩膀上,仗着祁光瞧不见,明目张胆的冲犯花痴的张之桃翻白眼,当然,连张之桃的哥哥也不放过。谁让他们是一家人!

    “宝珠。”

    向易水提醒向宝珠注意着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向宝珠将眼眶都框不住的眼珠子归于原位。

    祁光不明所以,闻声回头,“怎么了?”

    “没,就是喊喊宝珠。”

    祁光肯定是不信的,不过没追根究底。

    祁光跟导演与张之桃等演员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向宝珠等人去化妆间卸妆了。

    张氏兄妹看着他们离开。

    张之桃在补妆的间隙,跟张景道:“看到了吧?你惹不起。”

    张景仍是面无表情,回想起之前向易水状似无意提及的政府招标项目,颇有敲打的意思。

    向氏集团百年根基深厚,不是他们小小的张氏集团能比配,若真斗起来,结果无非是己方性命垂危,彼方少块肉。

    少时,张景道:“确实。”

    “所以你少动肮脏心思。”张之桃毫不留情道。

    “你真动心了?”

    张之桃顿时炸了,谁都不能否定她多年的真心,“不然呢?我可不是你!”

    张景掀起眼皮看张之桃,“我还什么都没做,但你已经惹恼她了。”

    “那又怎样?”张之桃满不在乎,“我这是正常的爱慕,又没做任何过界的举动,且她向易水不会小气的抓着这点整我,就算她真做了,哥哥只会更疏远她。正合我心。”

    “这么一来,她就只能干着急。”

    张之桃得意的扯了扯嘴角,随即笑容又消了,目光凛冽,“你就不一样了,你那是糟蹋人。”

    “我不管你平时怎样,你敢朝他伸手,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张景:“知道了,我不动他。”

    实则是不敢动。

    可惜了,难得有一个虽年纪不符,却让他产生浓烈特殊性/趣的人。

    早知道就不去当什么面试官了。

    怪祁光当时孱羸无力的姿态太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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