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蜻蜓点水,哪怕全无暧昧……依旧在他古井无波的深潭中砸下深深的涟漪。
而他震惊的除了她主动握上他的手,最重要的,是一切发生以后,他好像……并不抵触反感,反而,心情不错……?
“我浅尝即可,有这些足够了。”
宋辞感到有些心疼:“别呀,扔了岂不可惜?你努努力,多吃点!哪怕吃掉一大半,也不枉费我辛辛苦苦将它做出来啊!”
“不然我们……一人一半?”萧让尘试探性询问她,怕她因各种缘由不肯同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这大半夜的,吃太多回去就睡不着了,不吃扔掉又辜负了你的辛苦。想来想去,我们共分这一个,两全其美。”
宋辞一想,好像有点道理,便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在这临冬时节的夜色中,两人对坐在别苑后宅的亭子边。晚风凛寒,皎月高悬……说坦荡,心清眼明谦谦礼待,十足坦荡。
若说不坦荡,看似咫尺相对,佯装远隔千尺。实则,彼此的内心都漾起了不可言说的波澜。
萧让尘大大方方的将那片汉堡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边嚼,边偏过视线,看向正捏着半个汉堡的宋辞。
她的嘴生的并不大,对着那圆滚滚的食物,小奶虎扑食一样,上去就是“昂呜”一大口,整个脸差点埋在里面,看的人忍俊不禁。
宋辞这个人别的先不提,暂说相貌娇俏美艳,举手投足无意间可柔可媚,但因现如今年岁尚小,花骨朵儿般还没彻底绽放开,所以理所应当没有到达祸国殃民的地步,处处透露着青涩明快。
哪怕她狠狠给汉堡来了一下,看上去也并不狰狞凶残,反而俏皮的紧。
萧让尘无声注视着她,神情间没有太多转变。可人眸子深处不经意展露出来的东西却骗不了人,分明是眉眼含笑。
“好吃吗?”
“嗯!”宋辞一心一意盯着汉堡,听到他问,乖巧隆重的点了下头。直到答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吧?怎么轮到你问我了?”
她吞咽下嘴里的食物,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好吃吗?”
“嗯。”萧让尘学着她的回答模式,也嗯了一声,只不过没那么用力,庄重且镇定:“我觉得很好……不,是非常好。”
只要能治好他的病症,品尝出人世间的滋味,情理之中能入口的,他在失而复得的心情之中,都会觉得是弥足珍贵的美味。
当然,她的水平也很高超。虽然这“饼”第一次见,但他很容易便接受了,没发生宋辞之前担心的古今差异问题。
“那就好。”宋辞满意之余,也不忘了商业互吹:“我厨艺如此大获成功,你的手艺也占了不小的功劳。”
“手艺?”
她解释道:“烤箱啊!你不是给我搭了一个烤箱嘛!”
萧让尘恍然,哦了一声,原想找话题说点什么,无奈苦想半天,还是无言而终。
再看宋辞,她的所作所为就显得比他自然多了。
即便最初她性子有过几个拘谨的阶段,第一次是刚穿越过来,第二次是初搬到钱婆婆家,第三次,便是近期的遭遇……寄人篱下。
她总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怕给陆公子陆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怕大户人家的下人笑她不懂规矩,更怕这位无时无刻都会展开接触的冷峻公子。
好在天长日久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位萧公子只是冷漠,并不尖酸狠辣。两人虽有矛盾,但宋辞仍愿意相信一切只是误会。
所以眼下共同用餐之际,氛围寂静,枯燥乏味。
她理所应当的随口聊天:“之前我只听陆公子说起过,他喜好甜食,却不知道萧公子你的口味。这下好啦,我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了!”
“你呢……”她摩挲着下巴,推理的振振有词:“问我找过不止一次的油泼面,应当是喜欢吃辣。另外这饼你也喜欢,其他新奇一些的,普通咸口味菜式,你应该也会喜欢。”
“我会的多着呢,慢慢来,以后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宋辞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天真单纯。恰好,随着她字句间,夜的风拂过,轻轻撩动萧让尘的衣襟与发丝。
他斟酌几番,还是决定告诉她,犹豫道:“其实,我也喜好甜食。”
沉静的一句话落尽,宋辞起初没有回头,还是反应了几个眨眼的空档,突然回头看向他,笑了:“哧,你,你说什么?你喜欢甜食?”
她感到新奇又吃惊,笑开了,但并不含恶意,只是打趣他:“你的样子,看起来和一点都不像会喜欢甜食的呢!”
“是吧?”萧让尘语气平缓温柔,没有动怒,坦然接受了她的打趣,甚至满是纵容:“你也觉得与我不符吧?”
“我想也是,下次当别人不说了……”
宋辞出乎意料于他的反应,一时还真不好继续开他玩笑,安慰道:“好!那下次不当其他人讲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为了表达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的感动,以后,我偷偷给你做小甜点吃!”
萧让尘想对她笑笑,无奈酝酿了半天,结果最后只是动了动嘴角。
不过结果无所谓,关键是他有了恢复七情六欲的苗头,并且愿意付诸行动,这就是好的征兆。
两人一时氛围大好……
宋辞差一点就被温情所催使的,问出了“是不是他从中做梗,拦下了陆行川对她的庇护”。
四目相视之际,勇气悄然流逝,终还是看似平静,各揣心思的结束了这场夜宵会面。
第二日,她鲜有的睡了个懒觉。
从前在钱婆婆家时心情轻松,把早摊改成晚摊以后,她清晨总会补眠。
自打来了别苑,她每天兢兢业业,天刚见亮便梳洗穿戴,争取赶上和府内丫鬟们一同起床。
这日不知是不是前一天晚上熬了点夜,天光见亮,府内恢复了运作,她还躺在床榻上。
“咚咚咚……”
外面传来砸门声。
是的,不是敲门,不是轻轻叩门,而是攥起拳头捶在房门上。
宋辞朦胧着睡眼爬起,刚想开门,后意识到自己穿的是寝衣,怕是有失仪态,便隔着层略微透亮的房门,询问道:“哪位?”
“兰婆子!”外面人应了一声,随即以命令的口气告诉宋辞:“姑娘,我们夫人有请,您抓紧收拾收拾,随我去厅里回话吧。”
陆夫人?
宋辞挠了挠头……这大清早的,陆夫人会有什么事找她呢?还这么急?
处身“恒宁侯府的别苑”,拿着人家给的例银,为人家做事,宋辞不敢怠慢,飞速收拾好自己,跟在兰嬷嬷身后,踏进偏厅。
一般府里的主子都会在正厅会客,但因宋辞不是客,只是家里的主膳,另外陆夫人属后宅主母,平日待在后院偏厅也正常,宋辞便没有多想。
“给陆夫人请安。”
又是极尽惹她厌烦的封建礼数,简直无休无止……
但时移世易,几千年后的她可以唾弃厌恶,现在毕竟是几千年前,她身处其中,只能按规矩做事。
陆夫人端坐高位,正漫不经心用茶盏盖子挂着杯盏里漂浮的茶叶。
她眼睛未抬,从鼻子里轻溢出一声:“嗯。”
“起来吧姑娘。”兰嬷嬷提前接到主子的授意,唱起白脸,从中调和缓解气氛:“快快请坐。”
恒宁侯府的作风,主子们除了陆行川大大咧咧,其余皆不把下人放在眼里。
只因现在她们还未参透宋辞的身份,误以为她是承王萧让尘的人。哪怕王爷不给她名分,依旧是她们无法肆意得罪的存在,所以才会请她落座,稍显以礼相待。
退步留足了,排场也不能失。
陆夫人一下下荡着茶叶,觉着尺度拿的差不多的时候,轻轻在茶盏上方将盖子一撩。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在厅内响起,她也终于肯放下茶盏,抬起那高贵的头颅,扫了宋辞一眼:“宋姑娘,你不必那样拘谨,今日传唤你来没有旁的事,主要是想亲口对你表达感激。”
感激?
宋辞在心底纳闷的疑问了一句。
只听陆夫人继续说道:“我儿近些年四处奔波,我这做母亲的在家中帮不上忙,只有满腹担忧。年前家书召了几次,他却心强,不愿情受祖辈萌阴,偏爱自己闯荡……无奈,我便一路跟来,想见见他在边关的处境。”
“所幸啊!川儿命好,能遇见王……遇见萧公子,在这清晖别苑安虞无忧,真是承蒙了你二位的照顾!”
显然,陆夫人的意思是将宋辞摆在了半个女主人的身份上。
她以为,即便这宋姑娘不是萧让尘的正妻,可在他没有成婚,甚至身旁没有其他女子之前,便也能代表所谓“夫妇”的名号。
她这是在诈宋辞。
若宋辞言笑晏晏认下,与她客套周旋,那猜想的身份便是真。
反之,若她发懵,或是反驳,便证明她与萧让尘没有那层关系。
要是那样的话……陆夫人真正担心的事,就要发生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