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来, 周二就是二模, 全市联考。
江槐来学校了,明霜来班里时,看到他课桌上摆着课本,可是没看到人。
早自习下课, 明霜和陈璇在走廊背书, 听到办公室门打开,江槐从办公室出来, 他来学校后一大早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少年穿着校服,干净的黑发白肤, 除去稍微显得苍白了一些以外, 看不出任何异常。
“就快二模了, 咱学校就看江槐了。”林书说,“他还请病假了,估计刚被老师叫过去关心了。”
檀附这级江槐最拔尖,上次一模,二三名却都是实验中学的。
实验还在贴吧里发了帖, 说是等二模要包揽前三。附中学生当然不满, 说第二比江槐低了四十分,二模拿头反超啊, 两拨人马吵了八百回,旋涡中心的当事人却毫不知情。
“你看帖子了吗,班长这几天请病假, 还有人说别是实验的什么人给他下毒了。”陈璇把手机藏在校服袖子里,边刷边偷偷笑。
“离谱。”林书点评。
“不过有人知道是什么病吗?”林书说,“吴青苗去问了,江槐没说, 冯老师也说得很含糊。”
如果江槐因为身体不舒服不参加,二模的状元被实验拿走了,附中当然觉得脸上无光。
“没事,反正有事老师也会去关心。”明霜头也没回,原本一直没参加讨论,一直在背书,忽然来了一句,非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书说,“也是。”
任课老师都很喜欢江槐。不过班里也没人对这份优待有意见,江槐成绩摆在那里,品行也很优良,算是最典型的乖学生。
明霜拿着自己的语文笔记本,在读字音字形,她额前碎发被晨风拂动——今天她少见穿了全套校服,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臂。
陈璇在一旁看,很羡慕摸了摸她的马尾,“哎,霜霜,你这样好像那种青春偶像剧女主。”
是真的漂亮。明霜转学来之后,檀附校花的名头就自动转移了,不过她这一年也没在本校闹出过什么绯闻——有人背地里说,可能是她看不上附中的乖崽们,江槐算个例外,但江槐又不可能谈恋爱。
早自习下课有二十五分钟,给人吃早餐,明霜看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上课,慢悠悠收起了笔记本。一班教室在走廊尽头,顺着走廊走去,主楼梯拐角处灯坏了一盏,眼下吃早餐的学生都走光了。
明霜拿手随意拨了下头发,拐了个弯,已经被一双手臂抱住,拉到了阴影里。
拐角里,乖学生掐住她细细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明霜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胸前,“昨天又做噩梦了吗”
江槐对抱她像是上瘾了般,少年声音有些淡淡的沙哑,埋首在她颈窝,微不可查地轻轻蹭了蹭,“嗯。”
他只有把明霜抱在怀里时,才可以确定这份实感。
明霜也不说话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被字词。
“错了。”江槐说,他眼睛还闭着,长长密密的睫毛她看了都有些嫉妒。
明霜把那个读错的字纠正,很不高兴,想从他怀里挣脱,却完全没挣动。
“明天就二模了,你身体还撑得住吗?不会考到一半晕倒吧。”她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声音黏糊糊的,“病美人。”
很显然是故意的,她不高兴了,就立马就要折腾江槐。感到环住自己腰的手臂收紧,力气不受控制地加大了,她只是懒洋洋地笑,琥珀色的猫儿眼少见的妩媚。
十分钟后,明霜踩着上课铃慢悠悠回到座位。
以往檀附考场是按照,这次考场是全部打乱分配,全真模拟高考。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最后一场是理综,明霜慢吞吞涂着答题卡,终于听到了悦耳的下考铃。
她揉了揉眼,觉得颇有些腰酸背痛,不料,刚下楼,她准备去找自己车回家,却被人叫住了。
是陈璇,不过神情有些奇异,小声对她说,“那个,霜霜,校门口有人在找你。”
明霜到校门口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子人,走过路过的每个人都往那里看一眼。
男生抱着一大束白玫瑰站在校门口,很紧张地往校门口张望。
竟然是殷俊。
明霜叹了一大口气,果然,自己欠的债只能自己还嘛。殷俊看起来脑子也不是很好使的样子,这时候,那晚上觉得他有些可爱的傻瞬间就变了性质。
明霜对一个人的感觉不会持续很久,很多时候就是那一刹那间,所以,她以往最讨厌的,就是纠缠不休的人。掰了就是掰了,以前明萧说她是全家最冷血薄情的人,殷俊算是犯了她的大忌讳了。
殷俊看到了人群里的她,眼睛顿时一亮,忙拨开人群往她这边跑。
“想来看看你。”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给你发消息了,但是你没回。”
他怀里抱着一大把白玫瑰,白玫瑰花语是纯真,他觉得明霜像是白玫瑰一样,是世界上最纯洁干净的,完全不像是传言里的那样。
他小心翼翼地问明霜,“喜欢么。”
明霜默不作声,她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一个修长的影子,懒洋洋的神情忽然就变了,换成了甜甜的笑,接过了男生手里的花,还低头轻轻嗅了嗅,“谢谢啊,我很喜欢。”
其实她对花粉过敏,最恶心花了。不过很多时候可以忍住。
江槐安静站着,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没走近,檀附简单的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似乎都变了个味道,陡然有了版型,长长直直的腿,脸也好看的惊人。
殷俊看到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敌意来。江槐长相和气质太拔尖了,这种男生,站在那里,即使看起来和明霜完全不认识,也能让他在求偶过程中感到莫大的压力。
好在明霜完全没在意那个男生的样子。殷俊在心里松了口气,又凑近明霜,说,“你喜欢,下次我再给你买。”
那束花却忽然被从明霜手里抽走了,殷俊愤怒地盯着那个男生,“你干什么啊?”
“她过敏。”江槐平静地说。
明霜手臂上已经开始起小疙瘩了,女孩皮肤又白又嫩,红色的疹子分外醒目。
檀附门口的小诊所里,明霜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听大夫数落她。
江槐正在认真听医嘱。
殷俊走了,走前,他还在不停地结结巴巴道歉,看起来都要哭了,明霜现在觉得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了,懒得敷衍,只说都不介意,还喜欢他,便把他打发走了。
江槐拿了药过来,微微蹲下,明霜手臂感到一阵清凉,她从上往下看,看到他微敞的领口,露着一截清瘦的锁骨,白得像玉,勾得人心猿意马。
“我不认识他。”明霜盯着他看,“他可能看我太好看了,忽然想送我一点花。”
江槐没抬头,平静地提醒,“你发的合影,左数第三。”
江槐见过的,无论是文字,脸还是数字,基本都不会忘。
……看来男人太聪明了也不太好,糊弄起来费劲。明霜觉得自己下次再找,应该找个长着江槐模样的漂亮蠢货才好。
“他说喜欢我,千里迢迢跑来找我。”明霜说,“那我也没办法嘛,不能伤他的心。”
她还是那样可恶,理直气壮,没有半分心虚。她手指搭上他手臂,“江槐,你不会介意吧?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可能短暂喜欢过五分钟吧。
少年盖好瓶盖,把棉签扔进了一盘垃圾桶,把她袖子放下,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
明霜从椅子上跳下,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发麻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江槐,你怎么知道我对花粉过敏的哇。”
印象里她好像没有对江槐提起过啊。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他们见面的第一个月,她给他买过的那一束百合。
少年不做声,明霜和他并肩走着,仰脸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江槐可能还是介意的,而且很介意,他生气了。
可是他生气了她又不在意。明霜踮起脚,“江槐,低一点。”
她把自己的左耳耳机塞给了江槐。
傍晚时分,少年少女穿着校服,走在长满了香樟树的街道上,已经是暮春时分了,白昼越来越长,黑夜被驱逐,他们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拉得越发长。
耳机里传来音乐声。
明霜有江槐所有社交账号的密码,她登陆了他的音乐账号,嘟囔,“你真的好无聊。”
全都是纯音乐,各种自然声,雨声,海浪,流水声。
“你听这些干什么?”明霜说。
江槐说,“助眠。”
很江槐的回答。
明霜知道他晚上睡眠很差。她不做声,换了自己账号,耳机里音乐声陡然一变,明霜说,“放个摇滚听听?”
江槐,“……”不过播放出的却并不是震耳欲聋的摇滚声,女孩空灵的声音在耳机里响了起来,是一首英文歌。
放过前奏,到某一句时。
他忽然停下脚步,深深看了她一眼。江槐瞳孔漆黑,睫毛很长,漂亮冷淡的一双眼,看着她,明霜手指一摁,音乐声立马断了,女孩眨巴眨巴眼,很严肃地对江槐说,“这个歌词不适合我们,换一个。”
谁知道正巧放到 《skinny love》
明霜毫不怀疑江槐的英语听力水平,江槐别觉得她是故意在暗示就好了。
“你在我心里很重要的。”明霜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
江槐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他已经不想再去探究。和一小时前,她对那个男生说的话如出一辙,甚至词都没改几个。
“来,换一个。”明霜说。她在自己的歌单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首歌。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明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声音很好听,甜甜脆脆的,跟着唱出来也不违和,一点都不跑调。
明霜问,“好听吗?”
他点头,明霜仰脸朝他笑,“那以后,晚上我唱歌哄你好不好。”
他站定,黄昏里,他长睫被度上了一层柔软的浅金色,安安静静看着她,那个字几乎到了唇边,明霜却果然粲然一笑,“逗你的啦。”
“你不会信了吧。”她追在他背后,笑声很清脆,“江槐!”
被她骗了多少次了,为什么每次还是这样。他这样,真的很容易被坏女人吃干抹净,玩弄过后再彻底抛弃。
一条路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离高考还有一个半月。
她要走了,要抛弃他了。
冰冷的月光下,水是凉的,太阳穴一阵阵刺痛,手腕上的疼痛甚至都开始模糊,唯独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越来越清晰。
他冷淡着一张脸,拿水流一次次冲过手腕,直到那块皮肤变得彻底麻木。
桌上放着那束已经枯萎的百合,被他做成了标本,他精心保存了很久,却依旧逃脱不了花期有限,只能用这种方式留存下来。
明霜早已经不记得了,曾送给他的礼物。他冷漠地想象,她拿着花,如法炮制送给别的男人的样子,让他无比痛苦,却不能停止对自己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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