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修建了这样一座水下迷宫?它已有年头,可内部和外部都相当完整,绝非古代保留至今的遗迹,古人没有在海水中造迷宫的技术,在现代拥有此等实力的组织也屈指可数……难道它出自某个国家之手?但为什么会有国家秘密地在地中海的不知名小岛下方建造迷宫?这样做能带来什么利益……
玛蒙的顾客又到底是什么人?那人知道约沙岛的水下迷宫的存在吗?那人是刻意算计玛蒙,想让他死在迷宫?那人是针对玛蒙?还是意图消灭整个瓦利亚?
那人是想让他们死在迷宫,还是想让迷宫毁于他们之手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想杀死他们的同时,顺便毁掉建筑物,一石二鸟……
无数问题好似纷飞的柳絮般萦绕着斯库瓦罗,他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感觉一切绝不简单,但线索稀缺得像是太空中的氧气,真相不可推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拼命朝海面游去。
……背上的人似乎睡着了。
几十秒前,甬道炸裂,海水灌注,狂涛骇浪中地崩墙摧,斯库瓦罗几乎以为为自己要交代在此了。有人伸出双臂,攀附他的脖颈,他扭头,看进一双若夜的黑眸。她正处生死关头却依旧怠慢散逸,她注视着他,黑发在激流中群蛇般狂荡,微厚的红唇无声地说道。
“走。”
思绪的速度时常比光速更快,他的脑海里飞过一个不合时宜的离谱杂念——罗马的后三头同盟之一,伟大也愚痴执政官安东尼,当他放弃罗马的荣耀选择为爱情留在埃及,那位女法老,是否也曾这样看着他,向他下达魔咒般的命令?(注1)
海洋,迷宫,地震,死亡,这一切如此疯狂惊险,刺激肾上腺素狂飙,人在这种时刻会变得极度冷静,同时躯壳内又有另一个自己,矛盾地迸发不理智的冲动。有那么一刻,极为短暂却真切的一刻,剑帝觉得自己愿意响应这位少女的任何号召,就像是安东尼为女法老而战。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带着她往外游,尽管这样做也将他自己置于险境,可他遵守许下的承诺,绝不会让她死在这里。
对方不会游泳却并不恐水,不知道是不是破坏甬道耗费了她太多力量,她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颈窝,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是入睡了。
十年如一日的严格自我训练,让斯库瓦罗锻炼出了超凡的意志力和体格。体力近乎枯涸,他是咬牙死撑着,背着一个人游到了海面。破水而出的刹那,到了极限的氧气罩倏地破开,他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劫后余生的庞大喜悦感让他暂时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包括他那两个同僚。
玛蒙和弗兰都早于斯库瓦罗先到了海面,两颗脑袋飘在水上。为了减少阻力游得更快,弗兰不得不丢弃他的青蛙头套,一头青翠的短发彻底显露,刘海被打湿后水漉漉地胡乱黏在额头,他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玛蒙的神情则激动得多,小斗篷在水中像一朵泡开的木耳。
一行人刚到水下迷宫时,外头是下午,此时已是傍晚,海上的日落尤为绮美,金橘红色的日轮大半没入了西边的海天相接线,浓郁似火光的余晖将地中海点燃,风恬浪静的海面,闪耀着绚丽彩光。
事实证明,幸运并没有完全抛弃他们——数百米外,就是披满霞光的约沙岛,他们来时乘坐的船,静静停泊于岸边。
———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回到船上,三名顶尖杀手顾不上注意形象,都瘫坐在了甲板上。
还有第四个人,她最不注意形象,正侧躺着睡得很香。
……她竟然真的睡着了?!刚刚的那种情况下,她怎么睡得着?!这个外表和人类差不多的生物果然超出人类的范畴……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
众人休息了十几分钟,玛蒙第一个开始行动,他飘起来,飞向驾驶舱。
“我去开船。”他一边慢吞吞飞着,一边疲惫道,“这座约沙岛显然有问题……但不知道岛上还有没有其他陷阱……我们今天先回总部,跟boss汇报这起事件,明天或后天,我们再回来调查约沙岛。”
玛蒙考虑得很周到,弗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斯库瓦罗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弗兰也站起身,去往船舱。他的瓦利亚制服湿透了,穿着很难受,准备找一找这艘船有没有备用衣服。
暮色压下来,夕阳就快彻底沉海,仅剩一点儿灰烬中的火星般的暗淡橘光,斯库瓦罗背靠船舷护栏,外套随手丢在一旁,他任由燥热的夏季海风吹干自己湿透的短袖和长发。
极度疲劳的身体让他闭上了眼,深呼吸了一下,他思考着,试图从已知情报中找出端倪,搞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莫名其妙陷入沉睡的少女仍在睡着,黑直发沾水后像海藻,凌乱而浓密地散落,缕缕发丝黏在她蜜色的面庞,那双堕天使似的漆黑羽翼也浸透,潮湿柔软地耷拉着,她像是从暴风雨中艰难幸存的鸟儿。
没人知道她的灵魂无比清醒。
[您该行动了,否则您就是ooc。]系统用只有黎米能听见的电子音说道,[贝努的饥饿值现在高达90,必会攻击人类。您不用担心,贝努的黑焰已经用光了,她的躯壳最多只能行动3分钟,也伤不到其他人,您随便演演,然后再次躺倒就行了。]
[……行吧。]
在系统的第五次催促下,黎米不得不动起来。
躺在甲板上的黑发少女醒来,黑眸比以往更加幽暗,她黑色幽魂似的悄无声息地走向几米外的白长发男人。
双方的状态都像是“电量耗尽”,但感官敏锐度不减。黎米刚刚走到斯库瓦罗的旁边,正坐在地上假寐中的男人就睁开了双眼。
“啧,没死啊。”他瞪着她,暴躁道,“我知道你现在没能力搞事,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逼我开枪。”
从无数次拼杀中养成的战斗直觉,让斯库瓦罗清楚,贝努目前相当虚弱,没比他强多少,不用担心她会残害他们几人。
可对方好似压根没听见他的威胁,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令他毛骨悚然,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在黑夜路过幽深森林的旅人,被毫无理性的危险怪物紧紧盯上。
贝努很不对劲,斯库瓦罗想,她平时还是挺像人的,现在却像是完全无法沟通的怪物。
“喂……”他眉头紧拧,说,“你这家伙怎么了?怎么跟中邪了似的?你——”
他的话还没讲完,但他在下一秒就忘了自己打算说什么。
对方跨坐到了他腿上。
过于疲倦,过于震惊,斯库瓦罗来不及闪躲,对方用手指扣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
她用劲儿很大,他自认皮糙肉厚,却也觉得自己的下巴被掐出了指印,估摸还会有淤青。野兽从不在乎猎物的感受,它们只会用利爪狠狠钳住食物。黑苍鹭降临西西里岛的第一夜,他被她当成了第一个猎物,此时他再次沦入了这种境地。
四目对视,短短几秒,他在捕猎者的黑得粘稠的黑瞳中看到自己苍白又愠怒的面庞。
野兽对猎物怒火漠不关心。她目光幽沉,面无表情,在他做出任何反击行为之前,她抢先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一把撕烂男人的黑短袖领口,低头,张口,用力咬上了肩膀。
夜色彻底降临,甲板上光线昏暗,炙热的海风阵阵刮动,淡淡的铁锈味从伤口溢出又随风消弭。半干的白色长发被吹得凌乱,和黑直发在一起。他的后脑勺枕着护栏,她埋头撕咬他的肩部,他看见暗蓝天穹上的形状难辨的繁多游云,多像他混乱至极的思维。
对方是真想啃掉他的一块肉……幸好她现在没力气,咬的力度很有限,扯不下来他的肉……她正在吸食他的血液……这家伙除了吃肉竟然还喝血?她究竟是个什么生物!
统共也就懵了几分钟,斯库瓦罗很快作出判断并付诸行动。
扬手,劈下,一个不算太轻的手刀落在后颈,让正在酣畅饮血的怪物停止暴行,不再动弹了。
少女再次沉睡,只不过这次不是在甲板上,另一具修长精悍的躯体成了她的床垫。
而这款易燃易爆的人形床垫,抬手捂住流血的肩膀,快要气疯了。
———
与此同时,西西里岛,彭格列总部庄园。
“洛洛,你在发什么呆呀?”
女医师朱莉娅抬手,在金卷发少女的眼前晃了晃。
少女立刻回了神,她摇了摇头,对女医师展露浅笑,意思是“没什么事”。
——黎米总不能对朱莉娅坦白,她是因为另一个自己啃了人,感到糟心,所以才走神吧。
“好啦,我们该出发啦。”朱莉娅摸了摸少女的头,笑道,“走吧,亲爱的,我带你观光西西里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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