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真是无巧不成书,明月,竟是本公子同父异母的妹妹么?吴应熊想笑,原来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那份对明月特有的情感,竟然是血缘亲情么?他的心竟然比当初在福源村转身一刹那,还要痛……
父亲当初能对明月出手相救并带入王府,恐怕也是因着那张和陈圆圆几分相似的面孔,这才动了恻隐之心。他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一切从利益出发,绝不做多余之事,但只要与那女人有关,百炼钢便也化为绕指柔。
吴应熊也不再是当除初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不是那个会撕毁那个女人的画像,会指责父亲对娘亲的冷淡的无知小儿,书读得多了,在外独闯几年看的也多了,也就明白了一些道理,一个男人对于一个他爱的女人,无论这个女人是花容还是陋颜,是轻佻还是庄严,在眼前还是在天边,他都会一门心思地去爱,甚至为此不惜低声下气,寝食难安。若是他不爱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说话是错,静默是错,笑是错,哭是错,生是错,就连死也是一种错。感情不能勉强,也就无所谓公平不公平。
作为一个男人,他能用男人之心去体谅他的父亲,所以他愿意帮他去寻陈圆圆,哪怕那只是一个梦。
吴三桂跟王妃张氏的结合,是标准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十多年来,二人相敬如宾,表面上琴瑟和谐,实则感情淡如水,所以王妃才会寄情于佛陀,求个心灵的充实。
"公子,须得进一步确认才能下最后定论。"找到陈圆圆,公子不是该高兴么?为何却面露悲戚之色?吴青后来才想清楚,公子对明月本就不同于他人,如果明月果真是陈圆圆之女,那么公子和明月,便是兄妹,这样一种关系,对他二人,不知是好是坏。
"父亲从京城赶回王府,便当即审问飞月林幸免于难的所有下人,他们皆将矛头指向了明月…"吴应熊面露忧色道。
吴青急切问道:"那此事果真与明月有关?"问罢才发现自己逾矩,赶紧缄口。
吴应熊并未说什么,且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有无参与此事我不清楚,但是,肇事者确是你之前所怀疑的朱由榔三子朱慈炫无疑。"
吴青表情凝重,猜测道:"可能她并不知道朱慈炫的身份,只是,被他利用了而已。"吴应熊揉了揉额头,今晚酒宴上似乎喝了太多的酒,有些头痛,但是他必须马上见她,"所以,你务必立刻去将她带过来,这样,所有迷题才能解开…如果她真与朱慈炫关系匪浅,那么我便就此断了她二人的关系!不再给她任何机会…"一切要赶在父亲采取行动之前,琼林殿上,要不是碍于建宁,父亲早就让人押了她。
"公子是想用迷迭香?像上次那样?"吴青想起小环那次,明月古灵精怪,想让她乖乖交代一切,好像不太容易。
吴应熊思忖片刻,悠悠道:"若非迷恋于施香之人,迷迭香只是一般熏香。""只是,要让她有问必答,实属不易。"吴青真的很担心。
"事实胜于雄辩,抓她现行便是。你去换身夜行衣,见到她,不露面,不说话,引她过来便可。"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吴应熊觉得对付一个小丫头,他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作者说:吴应熊还是用了迷迭香的,只是用量不大,这是为什么捏?肯定是怕明月对自己并无半点“非分之想”呗~不敢面对现实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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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忽见一矫健的黑影跃空而出,时而足点瓦面,时而手搭飞檐,倏而摇身飞息,轻轻落下,恰如柳絮飘落,可饶是他如此身手了得又是小心谨慎,却依旧被训练有素的金殿守卫给发现了。
于是乎偌大的金殿陆续亮起火把,片刻,这凤鸣山麓便火光通天。
"抓刺客!"
"保护王爷、保护公主!"
"快,快,这边…跟上…"铿锵的脚步声,铁甲的的摩擦声,声声入耳。本已熟睡中的众人被这四起的叫喊声、脚步声给惊醒,皆亮起了灯火。有胆大的就跑出来看个究竟,胆小的就龟缩屋里。
朱慈炫万万没想到,这金殿的戒备竟然如此滴水不漏,他敢自诩自己的轻功已经能算得上出神入化,这天下没几人能出其右,这吴老贼若无异心,手下怎会尽是精良之兵?
脚步声渐渐逼近,朱慈炫一个旋身,运起功力一掌拍开就近一扇房门躲了进去。
王府二小姐吴凝睇听得外边如此吵闹,随手披了一件外衣正打算掌灯,谁知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撞开,带起一阵凉风。她吓得失声尖叫,但仅是张嘴的功夫,那个撞门而入的不速之客便闪身进前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吴凝睇养在深闺,从未见过这种阵仗,惊恐万分,单薄的身子瑟瑟颤抖,如飘零的秋叶。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这时,门外传来丫环焦急的叫喊声,想是听见了破门之声,怕小姐遇上了歹人。继而门上映上了火光,众多守卫也赶了过来。
"小姐怎么了?"赶来的守卫问。
"不…不知道…我刚才听见这边有好大的动静…可是我唤小姐,她不应我,会不会…"丫环说着,有些后怕,声音哽咽起来。
一首领模样的上前拍门:"小姐!如果您没事的话,请应一声。"
"啪啪"门外越敲越急,吴凝睇开始挣扎,可是耳边传来那歹人的声音,竟是如此蛊惑人心:"好好回答他们,我不会伤害你。"嘴上的压力慢慢减小至无。吴凝睇趁机大口呼吸,颤着手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了灯,漆黑的屋子瞬间亮了起来。吴凝睇不敢去看身后那人的模样,她抚上胸口,试图让自己平复一些后,这才应答外面那群人。
"我没事,刚才听外边叫喊着抓刺客,慌乱间没有找到火折,不小心被东西东西绊到了而已,已经没事了,你们就,散了吧!"声音仍有细微的颤抖。
外面确定小姐无事,便继续奔忙而去。吴凝睇听外边没了动静,心中仍是惊乱,依旧不敢转身去看那个人,只是垂首无语,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个人快走。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黑靴,她惊得抬头,无意间却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继而整张脸映入眼帘。
吴凝睇不可置信捂上嘴,胸口大大起伏,半晌,才勉强挤出两个字:"是你……"
寻思人间,只合化,梦中蝶。这如画的眉眼自那次惊鸿一瞥之后便只存在于午夜梦回,而今,竟然就在咫尺之间。"别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凋零在梦境里面…"吴凝睇口中喃喃,痴然的目光胶着在白玉雕琢的俊颜之上,仿佛一眨眼,他又要回到梦中去了。
朱慈炫被美人儿毫不避讳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看是否能找出这抹倩影,不过,无果。"多谢姑娘相助,若有来日,相助之恩必报。告辞!"朱慈炫实在不想在过多浪费时间,说完,不等美人儿开口,便转身欲走。
吴凝睇玉手一伸,扯住了朱慈炫的衣角,目光流盼,竟有泫然欲泣之感。"你…不要走…"
朱慈炫觉得十分恼人,第一,他并不认识她,她这样弄得自己就跟一个薄情郎似的,让他很不爽。第二,儿女私情这种东西他能不沾染便不沾染,跟那个女人有命运的纠缠他已经觉得累得够呛,他可不想将力气用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
"在下并不认识姑娘,姑娘这样做又是何故?"朱慈炫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透露出一丝不耐。
吴凝睇身上再也不见半分之前的惊怕,点点"无情不知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的愁绪染上眉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记得那日,细雨如丝,你一身白衣,站在缤纷落英之下,望着满布乌云的天空,面露哀愁,那浓浓的哀愁揪住我的心几乎将我溺毙,你回头看了我一眼,但是眨眼间便消失了…我从你身上感染到的哀愁持续多日才见消散,从此,那个场景便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以为,那只是我的幻觉罢了,没想到…没想到你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我面前,难道,这不是天意吗?"
朱慈炫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人生中这样一段小插曲,只得无奈道:"姑娘必是认错人了,这是在下第一次与姑娘见面。"吴凝睇不住摇头,绝对不可能记错的,这张面容,就是过了千百年,她也认得出来。她身上所披的外衣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只剩下薄薄的内衫,朱慈炫移开视线,本想提醒一下她,谁知她却突然急切地走向床头的红木立柜,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厚厚一摞画卷来,其上隐约有墨迹。
吴凝睇将其在朱慈炫面前一张张展开,每一张竟然都画着同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朱慈炫又是谁?画技倒算不上有多娴熟,却也是惟妙惟肖,尤其是抓住了神韵所在,呼之欲出。但如果细细去看,画间却有不同之处,开始几张,"朱慈炫"的眉头一直深锁,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悲哀,让人忍不住想去为他将那紧蹙的眉头抹平。到后来,"朱慈炫"的表情便有了细微的变化,眉头已然舒展开来,再后来,竟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原来,不说话,一个表情也能打动人心。
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画间透过思量,沾染了墨色淌,每一笔勾勒,都如此细腻,都能看出吴凝睇的用心,就算作不出天下一流的画,只要用了心,也能感人至深。
"我已经将你刻在了心上,怎么可能认错呢?"吴凝睇一脸温柔轻抚着画中人的面颊,像是说给朱慈炫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此时的朱慈炫,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他只知道,画中的"他"不是真正的他,那,只是虚无缥缈的影子罢了。"我是刺客…外面的喧闹皆是因我而起,他们是为了抓我。"他只能这样对她说,让她看清现实。
"你便是你,我不在乎你的身份。"吴凝睇抬头看他,"这终于不再是一场梦,我是多么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你逃不掉的…"朱慈炫一惊,这么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原是这么强悍的么?"这里守卫森严,你能闯进来已是不容易,现在整座金殿都在搜寻你一人,若非真的搜出一个闯入者,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吴凝睇继续道,看来,她已经回到现实中来了。
他还是大意了,现在必须作出一点牺牲了。朱慈炫从怀中摸出一根直径两厘米高五厘米左右的竹管(某朱:有必要那么精确么?作者回答:数据说明一切。),走到门口处,打开一条缝隙来,将竹管伸出一半,另一只手拉开底部隐约显露出来的一个扣环,仿佛有什么东西冲天而去,却无声无光,不过,守在殿外的人该是能接收到这个讯息了。
(作者说:这可比无线电波还牛啊!明月:当然还是无线电波牛,这玩意儿能传多远,唔,我好想念美好的现代时光!作者:还没到你出场呢,快把头缩回去!)
吴凝睇放开已经绞皱的衣角,这才发现刚才过于激动,竟连披在身上的外衣滑落在地也没有发觉,不由得一阵脸红,赶紧拾起来套好。看着面前那抹颀长的身影,仍觉恍然如梦,但是,他既然真实出现在面前,那么她就不能再像刚才那般,毫不矜持,纵有千般爱恋要表述,也只能暂先埋藏心底,不能吓跑了他。
她犹豫着走上前去,怯怯道:"如果,公子不介意,就先在这里避避,等天亮,也许,也许我可以帮你出去。"朱慈炫回头,便看到那张含羞带怯的美人脸,唉,那个女人,怕是生来就没有这种表情!
说到她他就又来气了,她就那么想见那吴应熊?竟是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还巴巴的跟到了这里,现在为了她,自己也陷入了危险境地,还…还牺牲了一个弟兄,真该死!
这个女人说见过他,难道,是在平西王府?她又是吴三桂什么人?据他了解,吴三桂除了吴应熊这个儿子,好像还有一个女儿呢,他只是从未见过,如果真如他所想,呵,吴三桂的女儿么?莫不如好生利用一番。
"既然如此,在下就谢过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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