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湖畔的九香坊乃青~楼汇集之所,此时正是深秋天气,万物萧瑟,而这里却是热闹非凡。华灯初上,九香坊各家院子门口都斜倚着七八个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挥着手中的丝帕招揽着客人。而各家院子中传出一片又一片丝竹之响和欢笑之声,间或听到有人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可谓是处处笙歌,夜夜销~魂。
这时,一辆马车行至“胭脂醉”门前便停了下来,一位华服公子下马来,身后跟着跳下来一名小厮。那公子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优雅贵气,反观那小厮,明明是个小身板,却是个大胡子,两条浓眉粗得像麻绳,见之一眼便没勇气再看第二眼。
那公子对一路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踏着碎了一地的芳心,径直上了二楼雅间。雅间中另有一层轻纱隔出了个里间,轻纱后隐着两个朦胧的身影,一坐一立,一观便知是主仆关系。
“老夫还以为,祖公子被老夫昨日那番话语吓到,今日不敢来赴约。”轻纱后传来的男声略显苍老。
“在下如今的富贵都是刀口舔血换来的,最不缺的便是胆子,巡抚大人这里哪怕是火海刀山,在下也定会如约前来。”祖公子拱手恭敬道。
“哈哈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祖公子年纪轻轻,却深谙此理!”
“巡抚大人过奖,在下昨日所言,不知大人考虑得如何了?”
里面寂静默然,良久,才听那巡抚大人道:“你是商,我是官,官商之间推杯换盏、你来我往都没问题,若冒天下之大不韪,对雷池视而不见,必将大祸临头。”
祖公子笑道:“大人言重了,可能在下昨日说得不够清楚,江南一带出现‘剪辫摄魂’妖人惑众之事,您作为江南巡抚,消弭妖言安定民心责无旁贷。而据我所知,您虽采取了一些行动,却只是扬汤止沸,妖术恐慌原本只在江南边缘一带蔓延,如今却以迅雷之势延至整个江南,看似风平浪静的扬州城,或许明天便会沦陷呢,此时大人好好的跟在下说着话,或许明天……”
“放肆!竟敢对大人无礼!”站在一旁的人拔出了剑,想要教训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巡抚大人挥手,厉声道:“住手!祖公子说的都是事实,或许明天,老夫便是那被摄魂之人。”那人横眉一敛,便听命收剑入鞘。
祖公子继续笑道:“大人若侥幸得逃,却也免不了被朝廷责难,当然在下相信大人并非胆小鼠辈,可以罔顾百姓性命只顾自己逃命。而在下已有釜底抽薪之法控制这妖术传播,我有信心,不日便能完全消弭此妖术恐慌,我只是希望大人不要以朝廷和您自己的名义插手此事,这事后的美名由我来当便可。”
“哦?作为一名商人,有财即可,要名作甚?”巡抚大人语带疑惑,却不知,是真的疑惑还是廉明下的伪装。
“大人说得对,商人图财,我是个商人,也只是一个商人,大人不必担心我有什么不轨企图,我只是想以名敛财罢了。妖术恐慌在您眼中是个政治问题,而在我眼中,只是一个生财的契机。”
“要安定这场风波,必定少不了投入大量财力人力,而你昨日还承诺,许我黄金万两……”巡抚大人将语调上扬。
祖公子放肆大笑道:“哈哈哈……鼠目寸光难成大器,在下看的是长远的利益,这‘名’便是聚宝盆,以后还有要大人照顾的地方,大人所能得到的好处,又何止这万两黄金呢?大人,这双赢的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巡抚大人轻笑一声,随即起身,掀开了纱幔。
巡抚大人昨日便在心中有了打算,否则,怎会给这个低贱的商人第二次见面的机会。他能坐上巡抚这个位子,是因为他确实为民做了许多实事,深得朝廷信赖,所以,他清廉么?非也,他也贪财,只是敛财有道罢了。商人虽低贱,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商人是财之源,他已经赚足了“名”,是时候“名正言顺”的敛财了。
我是大胡子第一人称分割线————————————————————
跟着朱慈炫出了“胭脂醉”,上了马车,仍止不住回味刚才他和那位巡抚大人的对话,对咯,我跟着来干嘛来的?想要撞上几段诸如陈圆圆、董小宛那般出自烟花之地的风流佳话?啐,我看我是扮作大胡子丢人献丑来的。
斜眼看了一眼因为谈成了生意正春风满面的朱慈炫,不厚道地打断他继续沉醉在个人世界里:“喂,剪辫摄魂引起的恐慌真的已经波及整个江南地区了么?”为什么会那么快!
还记得安虎那件事,当时尹夜还对此长篇大论了一番,我以为只是局部地区的灵异事件,却没想到,却已经是一件影响民生的大事了!幸
“对啊!”他的语气非常轻松,就如同我问他吃过晚饭没有一般。
真的是件轻松的事情么?当初经尹夜提醒,之后某夜我突然回忆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名为《明清怪志》的书,书中有提到过关键字“妖术恐慌”,大意是,明清时期,以太湖为中心的江南地区先后发生过许多次妖术恐慌事件,除了部分属于自然现象外,其余相当部分都是人为。
我渐渐敛起眉心:“明朝有‘剪纸为兵’,如今有‘剪辫摄魂’,形式有变,本质不变。江南人自古信鬼神,国家一旦陷入不稳定,导致国家对社会的控制相对弱化时,妖术便会借着天时地利人和乘乱而起,上层士大夫看来鄙俗不堪的妖术,在下层民众看来却是生死存亡的基础,动荡民心,便足以动荡一个国家……”
我将锐利的眼光投向他,继续道:“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对现有政权便是很大的冲击,如果有某个利益集团或是政治集团揭竿而起,完美地消除了恐慌,百姓更是会弃暗投明,得了民心,这个集团再施展手脚动摇现有国家政权取而代之就容易得多了。”
朱慈炫不说话,静静看着我,听得非常认真。我这个人吧一旦把话匣子打开,那就是开闸的洪水,一发难收,更何况,想我之前一直庸庸碌碌,如今有个一鸣惊人的机会,那要好好表现一番才行。
“你跟那个巡抚大人明面上像是在交易,说什么以名敛财,却是……反正你我心知肚明,我就不明说了。”
“啪啪啪”说罢,竟见朱慈炫鼓起掌来了,虚荣心爆棚,我昂起头挺起胸,哼哼,我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吓到了吧!
“千淘万漉,我终于发现你的价值了,这个还真值得庆贺一番!”他笑道。
“被我猜中了是不是?”我沾沾自喜道。
“咦?什么猜中了?”他大惊,“我是说,你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思路清晰,去茶店说书,定能大赚一笔。我手下的茶店刚好有这个空缺,要不去试试?”
“你!”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作者说:现在胡子也有了,形容很贴切吧!),他越发高兴:“好啦好啦,不以真容去说书,就用现在这身大胡子的行头,肯定能有万人空巷的效果,哈哈哈!”
我不甘示弱道:“要说装模作样舍你其谁?哎哟,祖公子,哎哟,大商人,我将来回去若能认识个大导演,一定会把你推荐去,凭你这身皮囊,在我们那看脸的世界,什么李敏镐什么李毅风,都能被你这实力偶像派甩出好几条街去呢!哦嚯嚯嚯嚯!”
那厮听到陌生名词总算迷茫了:“倒眼是什么?李敏镐李毅风是谁?他们跟你什么关系?”他眼中精光一闪,“为什么都姓李?唐朝李氏子孙?你除了助我,还助他们!?”
给我一个温暖的大床,我想马上晕倒!“草木皆兵到这种程度,i服了you!”不能晕倒我就翻白眼。
“突然觉得,我对你更好奇了啊!还有你的世界……”朱慈炫似说给我听,却又似喃喃自语。
我很少表现自己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特质,就是为了避免解释的麻烦,看他的表情,我是更不能表现了,指不定他就成立个“异世界研究中心”把我给解剖了做研究。
“喂,那个,今天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看戏?
“呵,什么嘛,还是一如既往的笨,跟当初相信吴应熊会带你私奔一样笨……”
轰!大脑炸开,心跳瞬间停止,心渐渐潮湿,他说,吴应熊,还有那次蓄谋已久的私奔……
暂时的第三人称——————————————————————
朱慈炫的心被浓密的大胡子遮挡下瞬间苍白的小脸刺痛,他讨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就是气她当初为什么那么笨,现在却又不忍见她听到那个名字后一脸沮丧,最后还是遵从了内心,柔声安慰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这么笨,既误不了自己,也误不了别人,别伤心了!”
明月平复了心情,安慰自己,某朱提到吴应熊只是无心之说,对,一定是这样。看在他良心发现运用拙劣的安慰技巧安慰自己的份上,她就原谅他吧!看,她多善良啊,都要把自己感动哭了。
“喂,目的,还没说呢?”明月嘟着长满大胡子的小嘴,哝哝道。
朱慈炫忍住不笑,心下却也放松了不少,看来他的安慰挺奏效!“目的很明显啊!”他不提那个笨字了,“刚才不是还许诺给巡抚大人一万两黄金么,虽然我家财万贯,但毕竟还要养那么多人,我只想告诉你,我现在好穷啊!”末了还仰天长叹一番又一番。
明月陷入了沉思,皇家金库的钥匙和另外半张图纸……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呢?虽然消除恐慌,朱慈炫的目的不单纯,但从某方面讲也算为人民服务,这种大义之事,她陈思雨怎能袖手旁观呢?要尽绵薄之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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