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图展示完了,会在空中待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就是奕星仙君的宴席那边觥筹相错的时间了,没甚意思。

    芜荑坐直,懒懒散散地伸个懒腰,醒了醒神,“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蔺白回忆着她教过自己的,学着将透明球用仙术收起来,成功后,他道了声‘好’,然后站起来收拾东西。

    芜荑在一旁等着,只等最后伸手拿着就行。

    收拾完,两人就着脚下的云彩,慢悠悠地回芜荑宫去。

    芜荑宫殿宇多,也高大,因此燃的灯也多,远远望去,灯火通明,美轮美奂。

    芜荑盘着腿坐,往后靠在蔺白的侧身上。

    等到了芜荑宫,蔺白先跳下来,转身去扶着芜荑。

    芜荑落地踩实,转身拍了拍那片云,“辛苦你了,玩儿去吧。”

    那云小兽撒娇般蹭了蹭她的掌心,顺着风离开了。

    芜荑转头冲蔺白道:“今天累了一天,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走走就好。”

    “好。”蔺白一拱手,“那我先告退了。”

    芜荑看着那抹淡青色离开,自己趁着夜色又去了魔界。

    她这次离开时间有些长,那颗小龙蛋估计又得使小性子。

    想想就头疼。

    悄无声息进了魔界,芜荑轻车熟路摸去了装饰舒适的山洞。

    她一踏进,那颗小龙蛋听到声音,自己咕噜噜朝床里滚了滚,虽然看不出正反面,它还是转了个面,象征性地表示自己生气了!

    芜荑讪笑着走近,伸手在蛋壳尖尖一头讨好地摸了摸。

    “别生气嘛,我这几天太忙了,所以才没来的。那我喝醉了也不是动辄几年没来嘛。”

    她这么低声下气,小龙蛋就是不为所动,动都不动一下,装自己睡着了听不见。

    芜荑也不生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戳着蛋壳,把它戳的不倒翁似的东倒西歪。

    山洞里很安静,只有深处的岩石裂隙渗水传来的均匀滴答声。

    芜荑侧脸枕着胳膊,打了个哈欠,无聊地自己一个人玩。

    困意袭来,她沉沉睡去后,一直背对着她的龙蛋才转了个身,确认她居然真的睡着后,气急地想要跳脚。

    刚蹦起来,又咬牙憋着力,让自己轻轻落下,落地声几乎听不到。

    等自己晃悠两下立稳,小龙蛋不服气,但还是感应着外面丝丝缕缕的灵气,扯了一块毯子给她盖上。

    自从两人搬到无穹顶以后,无穹顶的布局和九重天芜荑宫就此割裂,不再一同变化,因此,蔺白的房间从闭关室变回后殿原本的房间。

    告别之后,蔺白先走一步,在芜荑的注视下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房间怎么走。

    拐了一道弯之后,身后的目光消失,蔺白僵硬挺直的肩膀骤然一松,手抬到身前,芜荑送给他的那个透明球安稳待在掌心。

    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蔺白凝视着它。

    有些分量,不像琉璃也不像水晶,却透明似水,清白无物。

    回到自己房间,蔺白单手捧着它,另一只手掩上房门,将趁机穿过门撒在地上的月光关在门外。

    房间里一片安静,芜荑怕他回来不习惯,给他用来照亮的夜明珠幽幽的发着光。

    一片昏暗下,这颗透明球的光辉显得格外灿烂耀眼,里面尘埃般的明亮星子如烟似雾变幻,甚至偶尔还会有流星划过。

    蔺白四下逡巡,寻找能好好放置它的地方,即使明天可能就要带走,只是单纯暂时放一下。

    良久,他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

    他束发用的妆台上只一面水镜、一把玉梳、一只放簪子用的木匣,还有一只摆设用的白瓷长颈瓶。

    干净空旷,是最适合的地方。

    蔺白拿过木匣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仅有的几只簪子和发冠被他带到无穹顶了,行李包裹里带着,但没打开放进来。

    将透明球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蔺白摩挲了下,想了想,没有阖上。

    妆台正对着窗,清冷月光白粼粼洒在桌面,木匣在桌面上投下影子,透明球在幽蓝月光下愈发璀璨。

    洗漱后躺会榻上,蔺白侧身躺着,左手枕在侧脸下,目光隔着黑夜落在妆台。

    璀璨绚烂,无与伦比。

    在星辰缠绕跃动中,蔺白沉沉睡去。

    芜荑照旧在天蒙蒙亮前回到芜荑宫,宫里的仙娥和蔺白都还没起,有些安静。

    坐在床上临躺下前,芜荑皱着眉,揉了揉自己酸僵的肩膀。

    昨晚枕着胳膊睡觉,一晚上下来,胳膊都僵疼了。

    蔺白来给她梳妆穿衣时,芜荑闭着眼醒神,“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就回无穹顶去吧。”

    蔺白小心翼翼给她通着发,免得扯痛她:“大人不再住两天?”

    “不了吧。”芜荑回道:“你不是还想着快点儿修仙骨,这里人多声杂,你很难静下心来,还是回无穹顶吧。”

    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蔺白轻声道:“那好,大人有什么想带走的吗?我去收拾。”

    之前两人商量过,这次回去无穹顶,等到两三个月后的蟠桃宴时才会再出来,所以有什么要带的,都尽量带上。

    芜荑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拿的,只道:“衣柜里有织女新送来的衣裳,都带上吧。”

    蔺白手里拿着别发用的方形嵌宝小发钗,考虑到她穿着一向讲究,无穹顶库房在精不在多,而且配饰上多是大块的宝石珠子,很少有这样打磨好的,便问道:“要不要再去库房挑些新首饰带上?”

    “要!”芜荑唰的睁开了眼,还有未褪去的水润,亮亮的。

    蔺白轻笑:“那用过早饭就去吧。”

    用完了早饭,蔺白将蓝宝石戒指里的衣裳首饰都拿了出来,交代归云:“这些姑姑还是照以前处理吧。”

    归云:“是。”

    芜荑虽不是喜新厌旧,但衣服首饰穿戴过几次也就不新鲜了。除了她喜欢的都单独拿出来放着,其他的或丢或赏,都是归云自行处置。

    芜荑宫库房东西远比无穹顶的多,大约有两个那么大,窗户用竹帘遮了,墙壁涂了层,隔一步就是永燃不灭的烛台照明。

    芜荑和蔺白仔细看了半晌,一边商量挑着,蔺白拿了册子一边登记,最后,两人竟然整理了满满两口箱子出来。

    除了芜荑要的配饰,再就是给蔺白挑的,或是其他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与归云告了别,两人就离开了,还顺便带上了午饭和晚饭要用的肉和菜,这样傍晚仙鹤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妖族。

    妖族小世子姬簌着急担忧地站在他父王寝宫门外,妖王贴身侍从跂崇以及姬簌侍从朝远怎么劝都劝不回去。

    妖王寝宫大门紧闭,姬白自从昨天收到芜荑宫仙鹤送来的奏帖后,就将自己关进了寝室,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姬簌着一身白色冰裂梅纹锦袍,外面披着一件同样白色斗篷。领边上蓬松柔软的银白毛边堆在他的脸边,衬得他本就病白的脸更加虚弱,几近透白。

    少年瘦削单薄的身形掩在厚重衣衫下,因为病弱,在寒风中摇摇欲坠,跂崇和朝远双目紧盯着他,唯恐他下一秒就要跌倒。

    跂崇心疼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语重心长劝道:“世子,您就先回去吧,等王上出来了我立马派人去告诉您。”

    “不用,我就在这儿等着。”姬簌固执地拒绝,略带稚气的小脸上带着坚毅和担忧。

    忽然,一片冰凉轻柔落在他的鼻尖,融化开来,姬簌仰起头,更大片的雪花落上他的脸颊、乌发、白胜雪的衣裳。

    大雪顷刻间就落了下来,密麻浓密,风一吹,它们翻滚着落下,天地无际,满目灰白,周遭片刻间蒙上一层白。

    大雪吹的人睁不开眼,跂崇看着肩头落满雪的姬簌再次劝道:“世子,您就回去吧,您要是病倒了只能是让王上更加忙乱。”

    少年身形一动不动,跂崇无奈地‘嗨呀’一声,叱骂不远处站着的侍从,“怎么都傻站着,眼睛瞎了?!还不赶快给世子拿把伞!”

    远处黑衣侍从忙不迭地“哎哎”两声,躬着腰跑走了去拿伞。

    姬簌眼睫颤动,尽量睁开眯着的眼,清亮的声音满是茫然无措,低声道:“跂崇叔叔,你说,父王会怎么选?”

    跂崇也不知道。

    芜荑大人送来的奏帖只有王上和世子看过,世子知道轻重,绝口不提奏帖内容,跂崇只能通过世子的问话,知道芜荑大人像是给了妖王选择。

    跂崇看着前面的身影。

    他已经长高了许多,心智也不再停留不长,头上的犄角也不再是两个小揪揪,已经有了成年白鹿角的雏形,芜荑大人给的丹药和祝福很有用。

    姬簌只是喃喃问出声,没有想要他能够回答。

    带着墨香的奏帖像是又放到了他面前,不然上面的字迹怎么会那么清楚,姬簌失神的想。

    奏帖上,芜荑大人让父王做出选择。

    她说,妖族此次祸乱是有心人为之,是谁,她没有说,她会解决,但需要时间和帮助,而且最后的严重程度可能和凡间不相上下,天灾人祸将致民不聊生,死伤不计。

    若是父王选择保住姬簌和姬氏一族,她可以心软一回,下令撤了姬氏王位,并给他们寻个安稳住处。

    至于她偏心的代价,就由源头妖族来承担。

    若是妖王选择王位,与妖族族人共进退,则姬氏族人生死难论,或许逼不得已时,姬簌将被推出去。

    要妖族族人,还是只要姬氏族人,眼下只看姬白的选择。

    隔着乌黑的门,姬白狼狈地躺在地上,头发凌乱,眼里净是血丝,面色疲惫,似是瞬间苍老许多。

    他蜷缩侧躺着,面朝门外,两扇门间有一条很细很细的窄缝。

    透过那条缝,正好可以看到他的孩子。

    姬簌刚露出将有身形灵智具不成长的意思,亲族众人还劝他放宽心,不要着急。等到十年,百年过去了,姬簌还是没有变化,亲族又说,这孩子不得上苍垂怜,要不就算了吧,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再和那些姬妾生一个也好。

    所有人都放弃了姬簌,可他偏不。

    他的孩子,从来都是最好的,他可以有别的孩子,但簌儿只有他这个父亲,他绝不会让簌儿的爱被分走,谁也不行。

    眼下,若是让他放弃他的簌儿……

    骄傲魁梧的妖王闭上眼,怀里紧抱着姬簌送给他的木雕小人,张开嘴无声的大哭了起来,流出的眼泪顺着往下滑,被地毯吸融消失不见,只一片洇湿深色。

    他的簌儿啊。

    无穹顶,蔺白去做午饭,芜荑坐在院子里,身上盖着条白毯,捧着茶,一脸沉思。

    她给了妖王三天时间考虑,到时候用仙鹤传奏帖即可。

    三天,决定姬氏一族人的生死。

    丹药许久前就炼制好了,一拖再拖,等过段时间,蟠桃宴会结束以后,她可能就要给蔺白服下碧波草炼制的丹药,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良久,芜荑长叹一口气,摩挲着杯盏的杯沿,细细思量。

    妖族的事情压在心上,再者想到不久后蔺白就要服碧波草,晚上修仙骨时芜荑没有和以前那样上心,潦草结束。

    服丹药的事她没有告诉蔺白,以他的性子,平白得来的东西,他大概率是不会要的,到时候只能骗着他用下。

    蔺白现在已经能承受住苦痛,结束后也有了一些力气,何况今天并没有修补多少。

    察觉到芜荑有些敷衍,蔺白以为她是为妖族的事烦心,锋利喉结滚动,最终没有多言,将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抚了抚她的青丝。

    芜荑小猫崽似的蹭了蹭他宽厚的手掌,顺势躺下,窝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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