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楼一路没说话。

    “没必要等我的,又不顺路。”靳放目视前方。

    “出校门这段不顺路?”

    白天人多嘴杂风口浪尖,晚上回家惜字如金不回消息。他也就指望这段时间能和靳放说话了。

    “就这么点距离。”靳放不理解。

    “想和我呆更久?”陈子舟戏谑地反问,又调侃:“要不我搬个家,住你隔壁?”

    靳放停下,“……”

    陈子舟摆手说:“开玩笑的。我是想找你商量个事。你给我补数学,我给你补英语怎么样?”

    “必修三都学完的人找我补数学?”靳放继续迈步。

    “你看我必修三都学完了,数学还是考不过你。都是年级第一,互相帮助嘛!”

    靳放不理他。

    陈子舟改用激将法,“你不会担心我数学提上去,又把你压下去了吧?”

    “压下去?”靳放回头重复了一遍。

    “那就每周星期天,我们找地方一起学习。”

    “好。”

    走到校门口,陈子舟扯了下靳放校服,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里面穿得极其单薄。

    要不是知道靳放的住址,还以为人穷得买不起衣服。

    “要入冬了多穿点,不然感冒了容易传染给我。”

    “嗯。”靳放转身离开。

    陈子舟留在原地,试图把白天不敢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在此刻补回来。

    秋风卷起黄色的雨,一片枯叶擦过靳放的发丝,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连带他的目光沉了下去。

    前几秒还是一片普通的落叶,现在好像又不普通了。

    人已经走远了。

    陈子舟上前把那片枯叶捡起来。

    落叶都能做的事,他却不能。

    陈子舟掏出手机对着落叶拍了张照片,发说说:

    风亲过你又来找我,

    那么我们也算是接过吻了。

    他关上手机走到公交车站,才想起遗忘已久的自行车。

    车被校主任放在学校停车场,但如果骑车回家,就要去停车场取车。

    那样就不能和靳放顺路了。

    到家手机有几十条消息提示,是刚刚那条说说的点赞,但下面没有一条评论。

    陈子舟严重怀疑是谁花钱买了水军,不小心输错了账号。

    还有徐晨发来的一条消息:兄弟,还没到12点,e早了

    陈子舟笑出声,回他:我下次注意

    老妈头戴发箍敷着面膜从卧室出来,“怎么带片叶子回来?”

    “路上捡的。”

    “好雅兴啊!还收藏落叶。”

    陈子舟笑着转了转手里叶柄,回房把它夹进日记本里。

    想把关于靳放的事物据为己有。

    这才不是一时兴起。

    就算有天这片落叶脆到一碰便碎得七零八落,也能清晰地拼凑出此时爱而不得的感情。

    手机一响,陈子舟条件反射地查看。

    靳放:在?

    他忙回了个“我在”。

    对面发来一串链接,点开是洗发水。

    陈子舟的嗅觉记忆被唤起,扶额深吸口气,“草,那个真的好香啊……”于是速速下了单。

    陈子舟:你为什么会选这么香的?我闻得要晕了。

    靳放:没人像你一样凑那么近。

    陈子舟笑着抿了下嘴。

    他又想起了什么,再用手背肌肤去贴唇,尝试回忆那个触感,也不像是脸啊。

    但如果真亲到嘴了,靳放的反应不可能那么平淡啊!

    啊啊——真的好想知道啊!

    犹豫间,陈子舟还是打字旁敲侧击地问:你摔倒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

    靳放:?什么。

    从反应来看,他什么都没亲到,便开始怀疑碰到的是校服。

    他又抬手用嘴巴贴了下袖子,单靠一秒就分辨出校服布料和皮肤差别。

    再次试探问:那个时候,我嘴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了。

    等了半天,对面都没有回信。

    陈子舟慌了。

    要是真碰到了,那说明靳放是不想承认。如果没碰到,问这么多反而暴露了心思。

    距离发消息不到两分钟,陈子舟点了撤回,只祈祷靳放没看到消息。

    手机消息栏顶部突然多了一条,系统显示他被人拉进群里。

    【防暴组】

    徐媛:嗨~讨论剧本,目前我想到三个核心人物,施暴者,被霸凌者和帮助者。

    陈子舟:我提议再加个旁观者。

    徐媛:!好滴!我觉得可以!

    徐晨:我演帮助者!正义jpg

    陈明:我凑热闹,当旁观者吃瓜吧。

    徐晨:我觉得舟哥适合演霸凌者,然后靳放演被他欺负的自闭少年,不敢怒不敢言。

    陈明:但靳放有点儿面瘫,可能演不出被霸凌的情感。

    陈子舟心里的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提议靳放演被霸凌者。

    陈明:why?

    陈子舟:不都说我欺负他吗?那就让理想直接照进现实。

    徐晨:牛,论挑衅人,还得是你。

    陈明:靳放脾气真好,这都不揍你

    徐媛:卧槽卧槽,姐妹们还记得我说过班上那对cp吗?

    徐媛:学校表演节目,我写剧本。他们在讨论,年级第一演霸凌者,然后欺负那个年级第二

    徐媛:让我想起强制爱小说,偏执攻x清冷受,攻为了一己私欲玩弄受,受宁死不屈,像朵破败的花!!

    陈子舟发了个问号。

    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徐媛直接写出来了,还发给当事人看。

    徐晨:谁是你姐妹啊,还真就夹带私货?

    陈明:你发错群了吧。

    徐媛:sorry!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到了这对人设…

    她撤回所有消息,并且保证剧本里不会有此类情节倾向。

    徐晨:这个群里除了你,都是直男。

    陈明:两个男主被你吓得不说话了。

    陈子舟只纠结那一条撤回的消息,越想越糟心,直接把手机扔床上,开始翻书学习。

    上次数学考试的十二题没有做出来,他挑出同类型题练习。

    半个小时后,看到零错误的回答满意地放下题集,拿起英语高考高频词汇。

    上面的部分词汇被黑色记号笔划掉,只留下音标和释义。

    陈子舟通过释义回忆词汇并造句。

    如果看了音标还想不起就做抄写。

    洗漱时,又在脑子里过一遍语文课上新学的文言文段落。

    学习这条路开不了挂。

    他只是能静下心来利用好碎片化时间。

    再躺回床上,抓起刚刚被他抛弃的手机。

    “防暴组”里三人在对作业答案。

    数学老师老喜欢布置自命难题来锻炼学生的解题能力。能力没上去,反而大家快自闭了。

    徐晨:陈子舟好兄弟,睡没?

    陈子舟:睡了。

    三个人都发了问号。

    陈子舟:都做不出来,不应该很放心吗?

    徐晨模仿数学老师语气,发了两条语音:

    “陈子舟你没做出来?”

    “看过你的卷子,不该丢的分,你倒好,跟扔垃圾一样!”

    陈子舟:?学人狗。

    陈明:哈哈这回你放心吗?

    随后四人共同讨论出了一个勉强可信的答案。

    陈明:累死,晚安xd

    徐晨:要是靳放出来help一下就好了

    陈子舟重新点开两人的消息栏,手停在键盘上,皱眉恨自己不争气。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翻书的声音。

    靳放看到那一行“至为无为。至言去言。至射不射。”,食指在上面敲了敲。

    “叩叩叩”清脆的三声后,一个扎着单麻花辫的漂亮女人走进来,“你觉得这个新洗发露怎么样?”

    “洗后有点干,”靳放抬手去摸头发,顿了顿又说:“还有太香了……”

    陈淮微微一笑。

    靳放的亲妈在他一岁不到就病逝了,陈淮嫁进来,就算有了女儿,也待靳放如亲生儿子。

    “香不好嘛?”陈淮凑近闻了闻。

    “同学说闻着头晕。”

    “谁?”

    “年级第一。”

    “他管那么宽干嘛?不喜欢别闻啊!”

    “……他喜欢的。”

    陈淮扑哧一笑,“还有,明明没有早恋,为什么不让我给老师解释?”

    她轻轻撩了撩靳放的黑发,“那个同学怎么也不帮你解释一下啊!”

    陈淮不知道当事人已经站在全校面前澄清了一切,把口口相传的浪漫故事变成戏剧性乌龙。

    “解释也没用,学校是怕影响风气,所以公开批评这种现象。”

    “男生打闹有肢体接触很正常的啊。”陈淮放下手,“我重新给你买一瓶吧。”

    “不用,挺好的。”

    “我睡觉了,”陈淮打着哈欠走到门口,“晚安。”

    “晚安。”

    手机提示信息。

    陈子舟:如果不愿意可以换角色。

    靳放解锁屏幕,目光停留在那条撤回记录,靠着椅背沉思,又伸手轻触嘴唇。

    好像是凉的,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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