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舟从没见过这人,垂下手把照片画面贴在裤边,不太希望和人分享,想起他说的话,试探性喊了声:“图图?”
“……我有名字的,张万生。你住附近?”他推了推眼镜,照片已经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了,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次,暖阳,少年,好看,还有一句……卧槽!
他没仔细端详了许久,是画面趁他不注意就溜进记忆里,那真正意义上的惊鸿一瞥,再也忘不了。
对靳放的评价,张万生从同桌那儿听到不少传闻,有的说是木头冰山,有的说是温润如玉君子型,他倒挺想见见本人的。
看到那照片,心想要是是个女的,跟这两个男的其中一个在一起,也真的是赚了。
“是啊,你也是?”
“对啊!”
这时,老板把一沓照片递给张万生,相片里一摞书占了大半部分镜头,离书不远处有个漂亮女生正手举小圆镜涂口红。
一看就是偷拍的角度。
两人再对视,千言万语通过眼神交流,原来是同道中人,各自默默地揣好照片。
上一秒还是网友,这么快就能奔现,张万生也是个自来熟,“吃饭没?一起去搓一顿?”
“下回下回,家里有人,我要做饭。”明明也正值年少,羽翼尚未丰满,说出这句话时,陈子舟却有种直接跳过青涩变得稳重的错觉。
张万生点头晃了晃手机,“那有空联系。”
两人步出照相馆,张万生:“你还会做饭?”
“不会,有人教。”
“我妈也教我,但我把她耐心耗完了,她说以后找个会做饭的女朋友教我。”
陈子舟笑了笑,脑中浮现靳放做饭的身影,稍稍得意,“教我做饭的人超有耐心的。”
“哈哈哈!”张万生听出上扬的语调,陈子舟已经先行一步去买菜。
如果能用关系代称,一般人绝对会用“爸妈”“朋友”“兄弟姐妹”这些字眼,但陈子舟反而用的是“教我做饭的人”,显而易见,他没把那人归属于任何关系中。
聊天就看得出来,陈子舟一说张万生是gay,张万生就立马说笔直,而陈子舟只否认两人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没否认自己是弯的。
张万生摸了摸兜里的照片,更加坚信了那个想法。
他目光在陈子舟身上多停了几秒,心里道:“这个狐狸还把人骗到家里了。”笑着转身进了小区。
“啪”
笔轻叩在桌上,靳放抬头注视桌上的相框,从进屋就注意到了这张照片。
里面是一群穿球服的小男孩,他们表情不一,或笑或愁,最惹眼的还是正中间脚踩足球的人。
额前细碎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紧贴着皮肤,似火的骄阳映出他不灭的热情,好像无论在哪个年纪又或身处怎样的环境,都是无法让人忽略的存在。
“帅哥,我买好菜了,来教我做饭。”陈子舟探头发现靳放在看他桌上的照片,走近说:“我小学打完足球赛和大家一起照的,猜猜我是哪个?”
靳放反问:“还用猜吗?”他指着最中间笑得最开心的那个,抬眸看向陈子舟,就算五官长开了,也能找出几分与昔日相似之处。
好看是与生俱来的。
陈子舟瞄了眼照片,笑道:“可惜这场比赛我们还是输了。”
“输了还笑那么开心?”靳放觉得那些面无表情或稍露愁容的才正常。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输赢不重要。”
“你的队友好像不是这么想的。”靳放看着相片里一个撇嘴的男孩说。
“和我们对打的是训练时长比我们久的高年级学生,其实我知道赢的几率不大,但还是参加了。”
“为什么?”靳放不认为陈子舟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人,但为什么毫无胜算的仗都要打,转念一想,又或许陈子舟自幼就争强好胜,小概率的事情都会拼一拼。
陈子舟大致能猜到靳放的想法,解释说:“不光是为了荣誉,还有来自我内心不服输的本性。”
他说:“就像跑步一样,如果你始终是一个人在跑道上,根本无法衡量速度,要身前或身后有人才能判定你的快慢。强弱都是对比出来的,不比一比怎么知道差距?没有竞争对手就无法成就自己。”
“我很喜欢我的竞争对手。”陈子舟靠在桌沿上,垂头看向靳放,音量稍低了些,“说实话,你是我这辈子碰到的最难搞的一个。”
靳放迎上他的目光,“我什么都没做。”他天生随性,不争不抢,也不需要对比,只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但关键就在于这儿,陈子舟费尽心思,靳放无动于衷,才最让人抓狂。
“你参加艺术节表演是为了还我人情,那我又是为了还谁的人情?”
他们不是专业的,艺术节简直就是艺术特长生的主场,很难在所有表演中脱颖而出,但所有人都在认真对待这次表演。
靳放:“奖金?”
陈子舟摇头一笑:“那些奖状或几百几千块的奖金,对我的未来没有多大帮助,但是收获到其他东西值得我去这么做。”
“什么?”靳放问。
陈子舟神秘地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当你处于和我类似的情况时就会明白。”
这种东西,光三言两语阐述不够,只有亲身体会才能产生共鸣。
“做饭做饭,我买的土豆,这东西再怎么弄也不会难吃吧?”陈子舟说着朝门口走。
靳放跟在他身后,离开前目光落在放角落的三个篮球上。原本想送篮球的,陈子舟好像也不缺这个。
又该重新想送什么生日礼物了。
陈子舟站在厨房里挑拣蔬菜,“你淘米煮饭,我炒个土豆丝和蒜苗炒肉。”
不是因为喜欢吃土豆丝,是感觉这个最简单,不容易翻车。
靳放点头说:“好。”
原本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土豆丝下锅半分钟不到,陈子舟“呀”了一声。
正在腌肉的靳放抬头,以为他又被油烫着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惊呼声:“它怎么坨了啊?”
土豆丝经过高温变成焦糖色,死死黏在锅底,用锅铲也无法将两者分开。
陈子舟急忙关火,“我油放少了?我刚刚不是问了你放这么多油够不够马?”
靳放沉默了。
陈子舟没等到回答,调侃道:“老师,你厨艺也不行啊!”
“……”靳放犹豫着张了张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土豆丝没用焯水?”
“焯水?”
正常的做菜步骤不是倒油,放菜,炒几下再调下味就出锅吗?炒个土豆丝,还要焯水?
“里面有点淀粉,炒之前要焯水,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真是正儿八经第一次下厨。”平常帮都是帮老妈打下手,偶尔动动铲子翻炒几下菜。
陈子舟看着那锅被他糟蹋了食物,“要不倒了?”
“不用,只要没糊就能吃。”
然后陈子舟就端着一盘饼放到靳放面前,“来,刚出锅的土豆饼。”
“……”靳放瞄了一眼,实在忍不住又开始抿嘴笑。
丝状物缠绕在一起,边缘还是焦黑的,要不是预先知晓它的本体,实在联想不到“土豆”两个字。
看样子这人是真的不会做饭,进厨房还真是为难他了。
“你笑我?”虽然陈子舟看着那盘东西也觉得好笑,但好歹是自己亲手炒出来的。
“没有。”靳放嘴上这么说着,眉眼弯得更厉害了。
陈子舟微眯眼,开玩笑质问:“身为老师,笑话学生?”
靳放无奈道:“老师也不知道这个学生完全没读过书啊……”
“有个好老师教,还要什么书?”盘里的东西光看着就让人食欲不振,“要不是还是扔了吧?”
“不用,我挺想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我先给你试试毒。”陈子舟用筷子夹断小个根支楞在外面的土豆丝,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很好,从头到尾,都是土豆味。
靳放手上都是酱,没办法拿筷子夹菜。陈子舟主动夹了一小块土豆饼递到他嘴边,“来,你尝尝。”
靳放侧头张嘴含住食物,连咀嚼的动作都缓慢,像是真在仔细品尝,“……你没放盐?”
整个口腔里,除了土豆味就是土豆味。
“放了啊!”
陈子舟又说:“土豆丝炒成这样,我不是全责吧?”
“嗯,我的错。”靳放笑着去洗手,“你把蒜苗洗了吧,我来炒,你在旁边看着学。”
如果蒜苗炒肉也交给陈子舟做,今天中午可能就别想吃饭了。
陈子舟:“好。”注意力又转移到手里木筷的尖端,偷偷放进嘴里抿了一下。
靳放刚好看到这一幕,“你在……?”
“啊?”陈子舟吓得把筷子从嘴里抽出来,脑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道:“个人习惯,我,没事喜欢咬筷子……”
“快去洗菜。”
“好好好——”
靳放余光瞥了一眼陈子舟的嘴唇,他好像也咬了那双筷子……
靳放悄悄用沾了冷水的手指挨了下脸。
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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