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律说想要同居,阮存云一个顿儿都没打的就答应了。
夫妻同居,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只是阮存云没想到秦方律的动作如此迅速。
他刚刚冲澡洗去半身滑腻、把卧室收拾好、把画叠放进保险柜、把湿掉的衣服洗好挂到阳台,就听到门口响起两下敲门声,秦方律在门外说“我过来了”。
阮存云穿着睡衣拉开门,只见秦方律拎着个小箱子,身穿居家服,脚上随意地穿着双拖鞋,胸膛微微起伏,像是急着跑上楼的。
阮存云震撼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
“嗯。”秦方律站在门口垂下眸子,投下一片暖色调的阴影,“我想和你一起睡觉,就过来了。”
阮存云一把将秦方律拉进屋,门在他们身后清脆地合拢。
“那快来睡吧。”
房间一角还摆着阮父送的蜡笔小新雕塑,窗帘关了一半,另一半收拢清淡的月光,盖在两人身上。
空调嗡嗡,床榻暖热,秦方律侧身紧搂着阮存云,沉迷地深吸气,满腔清新的西柚果香,微微挑眉道:“你刚才洗了澡?”
暖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阮存云有点痒,低声应:“嗯。”
“跟我打视频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睡在床上了吗。”秦方律坏心地明知故问,“怎么又起来洗了个澡?”
阮存云挤在秦方律结实的臂弯里,小豹子一样磨牙,反问他:“你不是已经画过我了吗,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我又不是神笔马良。”秦方律按住怀里人的后颈,阮存云的脸颊被迫紧紧埋入柔韧裸/露的胸肌。
“画的东西没法成真,只能自己争取。”
阮存云的声音闷闷地递上来:“你给我打个电话,画就能成真。”
“真的吗。”秦方律轻笑,“我所有的画都能成真?”
阮存云静了,半晌声如蚊呐地说:“你到目前为止画的……大部分都可以。”
“是要我画得更刺激一点的意思?”秦方律眯起眼。
身旁的躯体好像变得更烫了,胳膊勒得阮存云喘不过气。两人从上到下都磨蹭在一起,滚烫拥挤。
阮存云脑袋一团浆糊,东扯西拉地找话题:“我的床太小了,容不下两个成年人。”
秦方律的膝盖抵入阮存云双腿中间,像抱枕头一样把他嵌入自己怀里:“你在赶我走?”
阮存云嫌他笨:“我是说,我可以睡你家。”
他眨眨眼睛,条分缕析地计算道:“既然我们结婚了就理应住一起。我现在这个房子是租的,最划算的选择就是我搬到你家去,但这样不太公平。俗话说,亲夫妻,明算帐。我们可以一起再买一套房子,或者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付租金。”
秦方律摸上阮存云的腰用力掐了一下,不满道,“你都是我老婆了,还要付房租?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那里就是你的家。”
腰上那块儿肉很敏感,阮存云往后一扭,没躲开,声音一下子软了:“我有自己的存款,我总该补贴家用吧。”
“嗯,那之后再说。”秦方律服了阮存云这小脑袋瓜子,严肃地教育他的笨蛋丈夫,“但现在不是谈钱《二次元社恐也要谈恋爱!》,牢记网址:的时候。”
阮存云觉得自己头脑清醒,愣愣地问:“反正我们现在不困,不谈钱谈啥?”
秦方律惩罚似的叼住饱满小粒的一只,唇齿轻轻撕咬,教训道:“谈情说爱。”
事实证明,想象着老婆画画果然是最安全的选项,当你把沉甸甸暖烘烘的老婆抱到手后,大半个夜晚都会被用来谈情说爱。
夜里动情难抑,酣畅淋漓。等白昼的亮光唤醒两副交叠沉睡的躯体,秦方律才陡然发觉自己酿下小祸。
同居的第一个早晨,两人并肩站在镜子前洗漱,阮存云随意披着一件敞开的衬衣,秦方律裸着上半身,两人身上的痕迹暴露在阳光里。
阮存云白皙的颈侧挂着一枚明晃晃的吻痕,秦方律胸前留着几枚零星的牙印,大臂上也有浅白色的爪痕。
阮存云身上的那枚位置有点高,衬衣领遮不住。
其实可以用创可贴掩盖,上班不成问题,但问题是他们即将去海城出差,“顺便”见见阮存云的父母,这痕迹实在是不便让家长们瞧见。
阮存云歪着脖子,好整以暇地看向秦方律:“你干脆改名叫秦印章算了。”
秦方律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牙印,两颗小虎牙的痕迹像订书钉,说:“阮订书机,你说什么呢。”
阮存云挑眉:“就选址来说,订书机明智许多。”
据说冷敷可以让吻痕快速消失,秦方律认命地用毛巾裹着冰块贴在阮存云脖子旁,决定下次一定要多留个心眼,把选址往下移。
上次出差还是去年,阮存云和他爸大吵一架,打死他也不会去他爹的公司。好在秦方律一个机器人假儿子把他爸打懵了,后来父子关系竟逐渐缓和。
这次出差的情况天翻地覆,阮存云不仅会主动回家,还会带着他丈夫一起回。
飞机舷窗外日光倾空,阮存云点了一杯橙汁,问秦方律要喝什么。
“不用了。”秦方律罕见地绞着手指,像个小学生,“我有点紧张。”
阮存云笑出声:“秦总也有紧张的时候?说出去谁信啊。”
秦方律抿着唇:“这单生意太大了,我不敢失手。”
“这个项目早就交付了,你还在担心撤单?”阮存云逗他。
秦方律寻求安慰般地握紧阮存云的手,手心全是细汗:“这是我第一次见家长,害怕搞砸。”
阮存云安慰道:“砸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婚已经结了,离婚办事处距离我们家挺远的。”
秦方律:“谢谢,有被安慰到。”
安静了一会儿,秦方律又不安地扭起来,担忧道:“但我们擅自做主结了婚,连通知都没有,叔叔阿姨会不会很生气。”
阮存云想了想:“我爸其实很好搞定,如果他不同意,我就跟他抗争到底,反正我不花他的钱,他只能吹胡子干瞪眼。而我老妈……她是个律师,读书人。如果想说服她,需要比较高明的谈判技巧,以理服人。”
秦方律没接触过这么正经严肃有水准的家长,他和秦树的相处模式,翻遍全天下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例。
听完之后秦方律更慌了:“我现在开始看辩论速成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阮存云很豪迈,“如果我爸妈都不同意也没关系啊,我们就私奔。”
秦方律哭笑不得:“真有你的。”
“真没事儿的。”阮存云眨着大眼睛看他,“我爸妈就交给我吧。”
飞机落地,烛方小队来到阮父公司,工作开始。
阮存云上次来他爸的公司还是高中的时候,时过境迁,他居然以另外一个公司职员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挺神奇的。
没几个人认出阮存云是阮总的儿子,只有一位公司元老在会后对阮存云笑眯了眼,惊喜地感慨了好久,问他:“你爸知道你回来了吗?”
阮存云笑笑说他爸知道。
周五的会议上,阮父身着正装走进来,不怒自威的气质,秦方律大方得体地和他握手,笑着说:“阮总,好久不见。”
阮父五指并拢,有力地往下一握,松开,说:“秦总远道而来,辛苦。”
秦方律请他先坐:“不辛苦。”
会议规格挺高,与会者都是两边公司的高层,阮存云坐在桌下的旁听席,觉得自己比秦方律还紧张。
他不仅担心秦方律会紧张,也担心他爸会做出些离谱的事儿。
事实证明阮存云多虑了。
秦方律照样沉稳冷静,说话条理分明。阮父听得很投入,时不时提出些一针见血的问题,句句切中要害。两人都很专业,这是一场正式得不能更正式的商务会谈。
阮存云竟听入了迷。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目睹自己父亲平时的工作状态。
平心而论,很厉害,阮父肉眼可见地比秦方律更加富有经验,也更加游刃有余。
屏幕上的投影渐渐飘远,阮存云出神地想,他爸或许真的有很多可以教他的东西,只是在他们都尚且年轻的时候,他父亲独断专横,而他也年轻气盛,所以错失了太多沟通的机会。
到晚上七点,双方握手共祝项目顺利,会议完美结束。
阮父和秦方律默契地坐着没走,剩下的人鱼贯而出,奔向周末的怀抱。
阮存云落在最后,等会议室走空,才飞快地窜过去,自然地站到秦方律身后。
秦方律很礼貌地问:“阮总,明天早上方便去您家拜访一趟吗?”
阮存云抢先说:“方便方便!”
阮父看着两个站在一起的人,不带感情地问:“你们俩今晚有什么安排。”
秦方律犹豫了会儿,他今晚的打算是去酒店整理一下送阮存云父母的礼物,然后早点睡觉养足精神,但这明显不能说出口。
阮存云直接说:“反正有安排了!问这个干嘛。”
阮父说:“你妈妈今天下班早,在家做了排骨焖锅和蟹黄面。”
阮存云自动分泌口水:“哇……”
秦方律懂了,小声对阮存云说:“你今晚回家住,我明天早上来。”
阮父硬邦邦地出声,称呼还很生疏:“秦总一起吧。”
秦方律有点心慌,推脱道:“不太方便夜晚叨扰。”
“还差这一晚上吗?”阮父说,“饭煮多了,你不来的话吃不完。”
这理由也是够扯的,秦方律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甚至有点想笑。
阮父手腕灵活,却似乎始终不知道怎么和后辈相处的样子。
加长商务车,司机开车,阮父坐第二排,秦方律和阮存云坐第三排,全程安静得出奇。
阮父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沉默,秦方律因为紧张而沉默,阮存云因为揣测两人分别为什么沉默而沉默,车内气氛十分诡异。
阮存云家住别墅区,穿过花圃,家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光线,在院子里就闻到了饭菜香气。
家里的阿姨和阮母一起迎出来,阮母卷发垂肩,笑容温婉:“有客人来了呀。”
秦方律毕恭毕敬地进屋,喊“阿姨晚上好”,这才发现自己空着手,懊恼地一顿:“礼物都放在酒店了。”
“没关系。”阮父说,“先吃饭。”
阮存云挺直腰站在两拨人中间,俨然主人的模样,给秦方律介绍道:“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陈姨。”
他转向父母,大方拉着秦方律的手,说:“这是秦方律,我的……”
“站在门口讲什么,先进来呀。”阮母眉目清丽,声音是南方闺秀特有的柔,闪耀着开心,“总算见到小云的男朋友了,蛮帅的。”
秦方律讪讪一笑,在超出想象的热情中坐到摆满佳肴的餐桌边,开始一餐意想不到的晚饭。
餐桌上的话题自然都围绕着秦方律。
阮存云的父母和天下任何其他父母没什么不同,见到孩子带回家的对象,自然是先嘘寒问暖,然后开始问学历问工作,问经济条件,问是否真心。
几乎都是阮妈妈和秦方律在聊,阮存云嬉笑着插话,阮父坐在一旁默默啃了一个小山堆的排骨。
阮母用手肘顶了顶阮父:“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阮父慢吞吞地吐出一根被啃干净的骨头,优雅擦嘴,说:“秦总工作能力很出众。”
阮母秀眉轻皱,不满意道:“在家还喊什么总啊?方律,别介意啊。”
“没事没事,叫我什么都可以。”秦方律直摆手。
桌上的氛围比想象中轻松许多,连“方律”都喊上了,能看出妈妈很满意,爸爸也满意只不过他不表现出来,阮存云觉得几乎稳了,大概是时候试探一下父母的态度。
阮存云双手交叉,字斟句酌地开口:“妈,俗话说,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应该不会希望你儿子耍流氓吧?”
阮父坐在一旁没说话,阮母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存云:“你们计划得还挺周全呀。”
妈妈的温柔是最锋利的刀,阮存云不由地直冒冷汗。
阮母的目光在俩孩子之间转了一圈,说:“结婚很好,但不要头脑一热,你们都还太年轻,多磨合几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方律硬着头皮点头,瞧着阮存云,无声求救:怎么办呐,我们不会明天要去离婚吧?
阮存云回道:不至于不至于,我去布置一下前线。
阮存云这趟是有备而来,既然带着秦方律回家了,那势必是要让父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消息的。
他找了个借口溜进书房,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和两本结婚证,整整齐齐地摆到书桌上,又溜了出去。
客厅里,阮母已经开始和秦方律聊结婚的事情了,神情明显严肃很多。
“老实说,你们说考虑结婚,我挺开心的。”阮母说,“只是你们都要考虑清楚,三思后行。”
秦方律郑重点头:“嗯,我真的考虑好了。”
“等你们都想好了的那天,要提前知会爸爸妈妈一声呀。”阮母微笑着开玩笑,“我帮你们查查黄历,别随便挑个日子就去结婚了。”
阮存云后背升起一阵寒气,干笑地打岔:“结婚还有什么要讲究的吗?比如结婚那天要穿什么衣服,早上要吃什么早餐?”
“穿衣服还真有讲究。”阮母笑道,“我们当初就穿得很糟糕。”
“你爸非说结婚那天要喜庆,他自己穿了件大红色的褂子,我穿了条花裙子,结果照相的背景底儿是红的,那相片简直是……”阮母敲了阮父一下,“去书房把结婚证拿来给他们看看,当个前车之鉴。”
“书房”两个字刺住了阮存云的神经,他“嘶”了一声。
本来他的计划是再多和父母聊聊,然后亲自带着他们进书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给他们展示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的现实。现在他爸要进书房,岂不是直接就看见了?
没料到阮父挑眉说:“书房?我们结婚证明明放在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啊。”
“是吗?”阮母疑惑道,“你记错了吧。”
“绝对在床头柜里。”阮父肯定地说。
阮母轻轻摇头:“在书房里。”
阮父露出一个十拿九稳的笑:“那我们比一比。”
阮母把头发一挽:“比就比。”
秦方律和阮存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阮父阮母两人一齐起身,一个人走向了卧室,另一个人走进了书房。
从两个房间里,同时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秦方律没憋住,笑了下:“叔叔阿姨怪可爱的。”
阮存云眼看着他妈妈走进了书房,现在他悬着心,咽了口唾沫,抓着秦方律的手腕念念有词道:“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阮父抢先从卧室里跑出来,高举着两本大红色的结婚证,朝书房扬声道:“我找到了!我赢了啊。”
“你才没赢咧!明明是我找到了。”阮母站在书房,手里也有两本大红色的结婚证,“但是你什么时候把结婚证翻出来摆桌上了……”
两个中年人在书房里狭路相逢,差点撞到一起,互相扶着站稳,一齐愣住了。
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两本结婚证,加起来一共有四本。
阮父:“我老花了?”
阮母一顿,迅速把手里的两本翻开。
“你们听我解释啊——”阮存云站在旁边哆哆嗦嗦,秦方律更是不敢讲话。
结婚证封皮崭新,照片上分明是自己那宝贝儿子,和他今天才带回家见家长的男朋友!
阮母扶着书柜站稳,低头看到书桌上有本从没见过的书,她刚刚就是从这本书上把两本结婚证拿起来的。
书名是:《给21世纪父母的教育宝典——时代在进步,孩子在进化》
腰封上用加粗黑体写着一句宣传语:“早恋?打游戏?懂的比你还多?随时告诉自己:不气不气我不气,儿孙自有他们的福气!”
阮父晚一步看清了结婚证上印着的两个名字,还有红底上两张灿烂的笑脸。
他趔趄了一下,扶着书柜另一边站稳脚跟。
“爸,妈,嗯,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哈。”阮存云挠头笑,“你们先看完这本书,我们再一起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下。”
阮母神情颇有些恍惚,望着阮存云:“你这哪里是带男朋友回家……”
阮父深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朝向书房门。
只见他儿子昂首挺胸地站着,他儿子的男朋……丈夫,脊背挺直地站在他身旁,两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像一对英勇无畏的雕塑。
他们旁边,赫然摆着某位新晋家族成员去年赠送的机器人,机械的身体直挺挺地立着,上面还挂着个“理想儿子”的标牌。
三个人形,人高马大地在书房里站成一排。
阮父麻木地鼓掌:“恭喜,我们现在拥有了三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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